《大牌丫头撞冰山》宫野Chiyuki

51、往者已矣

　　芊芊和瑨儿回到相府，才知道楼昊天又发起了高烧。
　　“怎么会这样呢？昨天还好好的……”芊芊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心疼地轻喃。
　　“相爷是习武之人，本来身体底子是很好的，”赵大夫轻轻叹了口气，“只是半年前突然那么一垮，一直没能完全调养好；而这场牢狱之灾，更无疑是雪上加霜了。眼下虽然已近三月，但天气还没暖透，相爷身子虚弱，很容易就会染上风寒。不过夫人也不用太担心，这次彻底地调养好了，也就没问题了。”
　　芊芊点了点头，取下敷在他额头上的手巾，重新换上一块。
　　“倒是夫人您，好不容易捱过来，千万要以贵体为重，若是忧伤抑郁，对胎儿也不好，还要注意千万别动了胎气。”赵大夫嘱咐道。
　　“我会小心的，谢谢赵大夫。”
　　“夫人客气了，”赵大夫拱拱手，“在下这就去开方子，一会儿便可以差人来药铺取药。”
　　芊芊点了点头：“赵大夫慢走，我就不送了。”
　　瑨儿趴在床边，看着楼昊天瘦削的侧脸，嘟着嘴道：“我恨死皇上了！爹病成这样，都是他害的。”
　　芊芊摇了摇头，捏捏他的脸蛋：“你就算现在能立刻把他恨死了，你爹也好不起来呀！你去弄点儿温开水，顺便拿把调羹，你爹流了这么多汗，不赶快给他喝点儿水不行的。”
　　“嗯！”瑨儿点了点头，跳起来一溜烟儿地就去了。
　　芊芊看着楼昊天因高烧而泛红的脸颊，轻轻叹口气，拉开了盖在他身上的毯子，将他的中衣解开，拧了手巾小心地擦拭他的身体。
　　楼昊宇一早便出门处理事务，回到家听说楼昊天病了，忙不迭地赶了过来，便看见芊芊正在给他擦身。
　　“小千，这样岂不是更容易着凉吗？”他狐疑的问道。
　　“二爷，”芊芊见了他，便道，“你来得正好，帮我把他扶起来，把他上衣脱掉。”
　　楼昊宇皱了皱眉头，却还是依言照做了。他扶着楼昊天，芊芊便小心翼翼地给楼昊天擦拭后背。
　　“大哥的伤势如何？”低头看看楼昊天依然伤痕累累的脊背，楼昊宇问道。
　　“还好，只是恢复得慢些，”芊芊道，“多亏此前在牢里有语歆照应。”
　　“那你们去看顾云双……她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芊芊摇摇头，“说来她也挺可怜……唉，诚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经此一事，昊天的心结也该彻底解开了吧。顾云双释怀了，瑨儿也释怀了，挺好。”
　　“是你太善良了。”楼昊宇笑着摇摇头，“我还听说你给顾云双带去了些点心——你就什么都不问吗？”
　　“何必呢，”她笑着耸耸肩，“这个大冰山啊，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又何需多此一问？”
　　楼昊宇失笑：“也就是你有这个气量了，换别人不定怎么闹呢！”
　　“闹什么？谁要闹？”瑨儿端着一碗热水进来，好奇地插嘴问道。
　　“谁也不闹，”芊芊笑笑，“你先把水搁在一边，给你爹拿件干净的衣服过来。”
　　“哦，好！”瑨儿放下碗，便去柜子里找衣服去了。
　　芊芊给楼昊天换上干净的上衣，楼昊宇便扶他躺下了，瑨儿端过水来，拿调羹舀着，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喂他。
　　“瑨儿也会照顾人了。”楼昊宇满心欣慰地摸摸侄儿的头。
　　“那当然！”瑨儿好不骄傲地点了点头，“我学会了不少事情呢，等娘亲把弟弟妹妹生下来，我还要帮着娘亲一起照顾他们呢！”
　　芊芊道：“以后，瑨儿跟所有的弟弟妹妹们都能像你爹和二叔这样兄友弟爱，那就是我们楼家最大的幸福了。”
　　“二叔，”瑨儿笑嘻嘻地说道，“你赶快娶个婶婶回来吧，这样我就会有很多弟弟妹妹了。”
　　“小鬼，”楼昊宇揉揉他的头，“这事儿还轮不到你操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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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昊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芊芊趴在床边睡着了，一只手却还紧紧地与他的手交握。
　　他挣扎了一下，想要起来抱她上床，奈何全身乏力，连要坐起来都难，只得轻轻地推了推她：“芊芊，芊芊……”
　　她一下子惊醒，第一反应却是伸手去探他的额头，然后轻轻舒了口气：“呼——还好，烧退了些了。”
　　“又连累你了。”他满心歉意。
　　“说什么傻话，”她捏捏他的脸颊，“笑一笑啦！不要皱眉头嘛，会变成老头子的。”
　　他摇摇头，把她那只一直和他紧紧交握的手牵至唇边，温柔地在她手背上印上一吻，道：“我本来就比你大了整整十岁，再过几年，就真的变成老头子了。”
　　“你敢！”她嘟起嘴，杏眼圆睁，用空闲的那只手指着他的鼻子，“敢不等着我跟你一起老，看我怎么收拾你！”
　　冷不丁被她“威胁”，他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起来。
　　“这才对嘛！”她粲然一笑，起身去外面吩咐丫鬟给他准备吃的。
　　他躺在床上，看着她阳光灿烂的笑脸，犹豫了许久，才轻轻问道：“你和瑨儿去看顾云双……她……没有为难你吧？”
　　她依旧在床边坐下来，握起他的手，笑着摇摇头：“没有啊！非但没有，我们还尽释前嫌了呢。”
　　“真不简单……”他哑然失笑，“果然什么人碰上你程小千都得败下阵来。”
　　“才不是，”她俯下身去，轻轻地伏在他胸前，抬眼看着他微笑的脸，“真正令她悔过的，是那几样点心。”
　　他轻轻叹了口气，抬起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头：“芊芊，你半句多余的话都不问，反倒让我过意不去了。”
　　闻言，她笑意盎然：“那你是觉得我应该乱吃一通飞醋、跟你闹一阵别扭，然后赌气好几天都不理你？”
　　“那可不行，我会受不了的。”他捏捏她的脸颊，“这样看来，真是我多心了——你可是程小千，不能用一般的方式来揣度你的。”
　　“昊天，”她甜甜地笑着，却很认真地看着他，“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最明白——这是我们之间最牢不可破的信任。你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人，所以有些话，我不会强求你一定什么都说出来。我们要一起走的路，还很长很长，如果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也要揪着你不依不饶，那你一定会很快就感到疲惫。这么多年，为国家、为百姓，你已经给了别人足够多的安宁，那么，你想要的安宁，就由我来给予吧。”
　　“你的这些豪言壮语啊……”他笑着点点她的鼻子，“总是让我毫不犹豫地就深信不疑了。”
　　“那不是很好吗？”她嘻嘻笑着，“昊天，你大概想不到，这是多让我自豪的一件事。”
　　“不过，”他笑了笑，“人总有喜怒哀乐，就算你再想得开也会有憋闷、生气的时候，我也不例外。这半年多的时间，你一直在迁就、在忍让、在包容，你心疼我，所以连跟我发脾气闹别扭都舍不得，我觉得这不是我们之间的正常状态。你不想让我疲惫，我自然也不愿让你疲惫，那个时常恃宠骄纵、蹬鼻子上脸的程小千啊——你还是赶快把她放出来吧。”
　　“你就那么喜欢跟我吵架吗？”她顽皮地捏着他的脸颊，笑问。
　　“你嘴皮子功夫了得，三不五时跟你抬抬杠也不失为一种乐趣。”他笑道，“我还记得，当初你说最想要一个家，希望能有个地方可以让你一辈子安安心心地待下去，希望有一个人可以跟你朝夕与共，弹弹琴下下棋，为他缝缝补补，给他洗手作羹汤，和他闲话家常，偶尔也吵嘴抬杠……你可知道，当时我心里想的是——这不就是我们每天都在做的事吗？只是那时，我还没有让你成为我的妻子，没有给你那个我心中早已认定了的名分。现在，你想要的这个家，我给你。”
　　“嗯！”她点点头，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坐起身来，“好啦，你才醒，什么东西都没吃呢，就跟我说了这么多话。”
　　“经历了这么多次的生离死别，总觉得……”他握紧她的手，长长叹了口气，“有些话如果该说的到时候没有说出来，便会……”
　　“好了好了，”芊芊连忙转移话题，“别老想那些了嘛！你现在是二十九岁，又不是九十二岁。”
　　“我只希望等到我九十二岁的时候，还能和你这样说话。”
　　“我希望爹和娘亲都能长命百岁——不对，最好是万寿无疆！”瑨儿笑嘻嘻地插进话来。芊芊回头一看，他手里正小心翼翼地端着热粥和水。
　　芊芊小心地把楼昊天扶起来，在他背后垫了几个枕头，让他可以舒服地靠着。瑨儿盛了一碗粥，小心地端到床边来。芊芊接过粥碗，依然很小心地一点点喂他，瑨儿则搬了个凳子坐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你们这样是想让我觉得自己很多余吗？”楼昊宇也亲自端着药来了。
　　“怎么会多余！”瑨儿跳下凳子，蹦过去拉着他的手，“二叔，对我来说，你就是我的第二个爹呢！”
　　“你们这样……”楼昊天有些无奈，“搞得好像我病得多重似的。”
　　“这不是担心你嘛，”楼昊宇笑着耸耸肩，“说起来，今天冯家大哥还遣人来问方不方便过来探望，我说今天是不行了，发了高烧在床上迷糊着呢，也许明天会好点儿。刘叔他们大概也会一起来。”
　　“是他们来的话，就直接迎到这里来吧。至于其他无关紧要的人，能挡就挡了。”
　　“说老实话，”楼昊宇笑道，“大哥你这样确实容易得罪人，想想这一连串的变故，你虽无心树敌，却也因此招人嫉恨——这样真的好吗？”
　　“这世间的法则不就是这样？就算把一切都做到极致完美，也少不了要被人指指点点，既如此，又何必非要在意别人怎么说？至少在我自己的职权范围之内，我做到了，也做好了，心中无愧便罢。”
　　“果然，”楼昊宇笑着摇摇头，“就算因此吃尽了苦头，‘冰山相爷’的本色也依然未改。”
　　“现在再说那些又有什么意义？我不会再回去了，也免得他们继续面对我这张‘死人脸’。”他冷笑一声，又继续吃着芊芊喂过来的粥。
　　“好了好了，我不说这些了。”楼昊宇就此终止话题，笑道，“要是惹了你不高兴，只怕小千要第一个饶不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