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犬霸狼》歇斯

42、042

　　张厌出来的时候，狼封正好拿到外卖。狭小的走廊上，如今充斥着浓浓的披萨香。
　　“时间刚刚好，来吃吧。”他把方盒递给张厌，拿着收据走在前头。
　　用手机扫了收据上的二维码，画面便跳转到刚才的程式上，系统显示他收到一张劵。优惠券领到了，狼封单手就把收据撕了捏成一团，非常顺手。
　　“那是什么？不要了？”张厌还不知道价钱呢，刚才狼封让他选披萨的时候，他看到的是普通大小的价格。
　　“收据。”狼封笑说着，把它扔进垃圾桶，“留着干啥，又不报销。”
　　张厌没听懂这是一个冷笑话，还是在暗指他打算请客。
　　我……应不应该问问呢？
　　若是不问，如果狼封其实没打算请客，这似乎显得他有些不要脸。可要是问吧，狼封住在他家这么长时间了，又吃又喝的，张厌也没有让他付过一分钱。万一狼封真的想偷偷请自己吃饭，然后自己又问了，这好像就显得他太生份。
　　然而，单纯的狼封根本就没有想这麽多，这头土豪狼只是习惯了闲着没事就请别人吃饭。不是为了回报，不是因为同情，单纯是因为他想；要是他有足够的钱，只要爷高兴，房子也能送出手。
　　所以啊，张厌真的想太多了。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有菠萝的披萨。要是让意大利人看见，他们确实会想用炮火轰击，难怪狼封叫它做“意大利的敌人”。
　　除此以外，它有好多起司，包括它的边边，热量应该挺高。
　　虽然这披萨不被意大利人认可，但它是好吃的。这披萨的起司、香肠甚至饼皮都有不少油脂，或多或少会让人觉得腻，而菠萝块酸酸甜甜的，正好中和了这份油腻感。
　　棒！
　　留意到张厌那闪闪发亮的眼睛，狼封忍俊不禁：“很好吃吧？我还吃过不少好吃的，以后带你去尝个遍！”
　　张厌继续张着闪亮亮的大眼，默默地点了点头。
　　“还有好玩的。”狼封补充。
　　张厌又点了两下。
　　“……噗嗤！”狼封开怀地笑了起来，“小厌厌你怎么这么可爱啊？”他问。
　　对此，张厌没有反驳，只是害羞得红了脸。“别笑，来搭把手。”因为他只有一只非惯用的左手是能使的，一遇到没切好的披萨，他就没辙了。
　　“我来吧。”狼封把还没吃完的披萨叼在嘴里，空出两只手，帮张厌把披萨分开来，“你还没说你的手是怎么弄的。”他把披萨递给张厌。
　　“没什么，只不过是遇到了一个傻逼想踩墓碑，被我阻止了。”张厌轻描淡写道，“可能是那时候弄伤的。”
　　他把那傻逼想踩的，是谁家墓碑这一点隐瞒了。他知道狼封听到后一定会生气，但他根本做不了什么，所以没必要让他知道这么多。
　　“我艹？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狼封刷新了对世界的认知。
　　“谁知道呢？”张厌说。
　　话题在这里就中断了，绝对是张厌的实力。
　　狼封往他脸上瞥了一眼，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他四周的氛围是灰沉的，能感觉出他心情低落。
　　也许起一个开心点儿的新话题能让他听了心情好些，但也可能会让他感到反差，导致心情更糟了。狼封苦恼地抓了抓脑袋，继续想办法。
　　这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张厌是没办法见到自己的父母，而他却是自己不去见家人。这样说来，自己是不是有些不知好歹？
　　狼封往张厌脸上看了一眼，希望他没这么想……
　　就是我想他们了。
　　“唉。”狼封耷拉下肩膀。
　　张厌一怔，以为是自己的心情影响到旁人了。他抿了抿嘴，轻轻拉扯狼封的衣袖，眼神里尽是歉意，很像特别可爱的小狗狗，狼封看到噗嗤地笑了出来。
　　就算他真的是被张厌影响到，现在也高兴起来了。
　　哎？想到了！
　　“你等我一下。”狼封火速把手里的披萨塞进嘴里，十分不拘小节地在裤子上蹭了蹭油，然后就跑到床边把笔电拿了过来，还把椅子搬到张厌旁边。
　　张厌警惕地看着他，如果他是打算现在把上次那部电影剩下的部分看完，他肯定会毫不留情地把这货赶出去。
　　所幸狼封没这打算。
　　他随便找了个新闻台，把声音调得特别小声，拿来当背景音，好让这空间别这么安静。接着，他把头靠上张厌的肩膀。
　　“嗯？”张厌疑惑地看着他。
　　狼封故意用力地多蹭了两下：“给你说说我家人吧，那你今晚做梦就有参考了。”
　　虽然这话听着有点讽刺意味，但狼封不是这意思，张厌也没这么想。不止，他还很期待呢！那表情就像一个小孩盖好被子，就等爸爸开始说睡前故事。
　　狼封轻笑一声，清了清喉咙：“那就先说我爸吧！我爸叫狼川，是个没什么架子的父亲，他自己说的。”
　　但事实上，狼川确实是没什么架子。每次遇到狼封恶作剧，像是洗手出来把水甩到他身上、抢了他剥好的虾之类的，狼川也只是气笑了而已。硬要说那也不是气，只是无奈至极。
　　更多的时候，他给狼封的感觉更接近亲哥。也许是在兄弟中排第三、是个老么的原故，狼川总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他会跟孩子调侃、打闹，有时候还会跟狼封互相交流欺负人的方法。
　　作为父亲，对于狼封这废物儿子，狼川只要求他别杀人放火；只要他找到一份正经的工作，狼川愿意给钱补贴他生活，像是他月入三千，可开支是五千，狼川愿意把剩下那两千补上，再额外替他存五千，多个零也愿意。
　　而作为一家公司的大老板，他也有严格的一面，但这一面狼封没什么机会看到，因为他在家不谈公事，真的把所有私人时间分给家人了。
　　唯二展露给他们的，一是他很直白地说，公司是不会交给狼封的，因为他太废了，不过狼封也不想管理公司，所以没差；二是他要求狼月要接管公司，还要求他做好，而这对狼月来说并不难，他也乐意，所以还是没差。
　　或许这也是他的温柔，他的要求本就是孩子们想要的生活。
　　至于吴清，她也是个有点皮的人，很多时，看到狼封在欺负狼川，她也会加入其中。也许是父母都很皮的原因，狼封才总是蹦得那么高。
　　吴清也很爱美，其中一个大乐趣就是装扮自己，这一点狼封没随她，但狼月有。因为她长得很年轻，所以时下年轻人流行的风格放在她身上并不突兀，也因为她本身的年龄和这么多年的历练，就算是成熟点的风格，她也能用气场撑着。
　　只是，吴清爱美的性格总时导致她每次外出前，都必须花上一个多小时来整理仪容。为了不迟到，她总是会提前准备，一直以来都没影响到谁。但狼封看着就觉得累，总是嫌弃她，这时吴清就会暂停下来，抽空教训他说：打扮得体，是对得起自己，也是尊重别人。
　　吴清并非全职太太，一直以来都有在工作，但从没缺席过家务事。她不像狼川那样有公司，但职位也是很高，所以不用每天去公司。当她在家的时候，便会担回家中女主人的责任，把家务打理得一丝不苟。狼封总是用此笑话狼川，狼川则会回一句“下辈子换我”。
　　同一时间，她母亲的职责也没忽略，平时该骂的会骂，该唠叨的会唠叨，该关心的会唠叨着、骂着关心，就跟世上大部分妈妈一样。
　　有时候狼封很羡慕吴清，哪怕已经步入了另一个阶段，她也没有把过去的自己藏起，而是带上她们一起走到下一个阶段。女孩、少女、女人、母亲，四种身份同时存在，哪一个自己都没有被放弃。
　　最后便是狼月。他们兄弟间的感情很好，小时候总是一起玩，以及以前说过，他们原本是一起睡的。随着狼封长大，那睡姿也愈来愈“优美”，还有能把人踢下床的本事，狼月忍了一段时间还是受不了，便把他踢出房间了。
　　他比自己大上一轮，现在已经毕业在工作，但没去狼川的公司上班，说是在自己家练不出什么来。是金子就会发光，他到了别人家的地盘仍然混得风山水起，没多少年就升成大部门的主管了。
　　其实狼月比狼川更像他爸，狼川还会放纵他呢，而狼月除了无聊来揪他玩的时候，其余的时间都在各方面严格要求他，比如在他亲爸都不管的成绩上。
　　“还有像披萨吧，每次我一说想吃，他就说不健康不让！然后我妈就会说，要是我真想吃她就自己做，肯定比外面健康。”狼封气噗噗地说着，彷佛他刚叫披萨的时候又被阻止了，“不过这时候，我爸就会拿起手机开始点披萨了。”
　　张厌听到这里不禁笑了出来：“他也想吃？”
　　“他只是不想吃自家做的软绵绵披萨。”狼封说，“外面是用大烤箱，明火的大烤箱！那才会脆脆的。”
　　“是吗？”张厌看着很惊讶。
　　“是的。”狼封找了张照片，“也有不是的，但感觉就没那味儿了。”
　　“哦……”张厌的声音听着有点失落。
　　狼封看了他一眼：“你想试啊？”
　　“就闪过。”张厌说，“咻的闪过去了。”
　　狼封笑了出声：“那你应该尝试其他面包类的食物，其他更好吃。”
　　“例如呢？”张厌问。
　　“唔……暂时没想到。”狼封说。
　　张厌把嘴抿成一条线。
　　狼封噘起了唇：“什么嘛。”
　　张厌轻叹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扬：“想到了告诉我，我做给你吃。”
　　“啊？”狼封恍了下神，“哦。”他呆呆地应道，往嘴里塞了一口。
　　真是的，没事撩什么人，心跳都漏拍了……
　　家人的事说到这里，狼封就没再说下去。他不说还好，一说就更想家了。
　　“难受啊！”他把脸埋在张厌的肩窝不断蹭着，往把鼻子磨平的方向努力，“你说我该怎么开口？”
　　张厌也不清楚，他又不用出柜。“大概……说说你怎么知道？”他提议。
　　狼封一愣，笑得不能自已：“这不能说啊，我是小学的时候上同学家，他播来看呢，然后我发现我只看男的。”他把眼窝贴到张厌的手臂，那弧度和软硬度正适合擦眼泪，“我哥知道我一小孩瞎看这些，还不砍死我。”
　　张厌若有所思，半晌道：“我跟你差不多，但我看的是现场版的。”
　　“……我艹？”狼封瞪大了眼睛，因为事出突然还爆炸，他刚才的笑容还没收完，导致他现在的表情有点滑稽。
　　“他们玩挺疯的，气氛差不多就到角落去了，其他人见惯了也不管。”张厌重叹一口气，“可角落就是我呆的地方啊……”
　　狼封看着他那一脸为难，觉得心疼又好笑：“给你呼呼。”
　　张厌抿了抿嘴，犹豫了片刻，侧头贴上狼封：“你打算期中考后就回家吗？”
　　“还不知道。”狼封闷闷地说，“就想说，不管是考好还是考坏，应该多少能转移点注意力吧。”
　　张厌沉默了片刻，“我觉得你不应该想着让他们忽略你的性取向。就算……”他欲言又止。
　　狼封抿了抿嘴，直觉告诉他接下来不会是什么好话，可是耐不住他好奇：“说吧。”
　　张厌犹豫片刻，摇了摇头，可是几秒钟后他还是开口了：“如果他们不接受你，那就三条路：屈服、努力游说、双方不和平对抗；如果他们接受你，那就两条路：一切顺利，和还是希望你找个女人。”
　　“啊？”狼封脸色有点难看，“为什么还要找个女的？”
　　“还有第三个结果：他们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张厌没有被狼封打断，接着说了下去，“他们知道你喜欢男人，可能觉得你是叛逆，可能知道这是无法改变的本性，但肯定的是，他们不会放弃让你过上‘正常男人’的生活。”
　　他们会跟其他父母一样天天问，什么时候要找女朋友？什么时候要结婚？什么时候要生孩子？什么时候吧啦吧啦……
　　不论告诉了他们多少次，他们都会在下一秒“忘记”，然后继续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这情况中的父母就像是游戏里的NPC，而自己则是玩家，跟女人结婚是主线任务。他们不会理会玩家想不想接这个任务，只是强迫性地把任务安排给玩家，玩家不完成，NPC誓不罢休。
　　“你拿他们没办法，要么被烦一辈子，要么你走上屈服的路。”张厌说到这里就没说下去了。
　　这番话让狼封的心冷了下来。“那女孩不无辜吗？”他挑了一个跟自己最无关的问题。
　　“到那时候，父母就会跟那女的站在同一阵线上，因为他们都是被你‘祸害’的人。”张厌说，“她没有一个好的丈夫，但她有好的公婆。从女方角度看，她可比‘他们接受你但仍然希望你找个正妻’那条路上的女人好多了。”
　　“我艹……”狼封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张厌这一通说完，才发现狼封的脸色难看得吓人。他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把声量放得很轻：“不过你家人不会的，比如你爸，他不是不介意你吊儿郎当的吗？而且他都不介意你是纨绔子弟了，怎么就介意你是gay了？都是一类的。”他用力抓着狼封的衣袖，“他们喜欢你，所以没事的。”
　　“是吗……”狼封叹了一口气，还是觉得担心。
　　张厌抿了抿嘴：“你怎么不问问你那……小天使？”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人肯定出过柜了。有个熟悉的成功例子做参考的话，狼封应该就不担心了。
　　“他好像……没怎么说过。”狼封不肯定地说，“我记得我有问，但我不记得他说啥了。”
　　张厌暗叹了一口气，那看来是没有成功，不想让狼封听到后更烦，所以在他问起时扯开话题了。
　　“一定可以的。”他虽然也担心起来，但语气上却更坚定了。
　　狼封苦笑一声，张厌这番说辞，听着手忙脚乱的。“你很少安慰人吧？”他问。
　　“我何时还有为何要安慰人？”张厌反问。
　　“唔……也对，你没朋友。”狼封揶揄，可能是被张厌同化成怼怼怪了。
　　张厌抖了抖，感觉自己中了一箭。
　　“是换作另一个人，我根本不会跟他说那么多。”他纠正，“如果我讲了，那是因为我想；如果我想，那我为什么要在乎他会不会难受。”
　　狼封眨了眨眼睛，露出一抹邪笑，问：“那是不是代表你不想跟我说刚才那一番话？是不是代表你在乎我会不会难受啊？”
　　“是不想。”张厌毫不掩饰地说，“要是不在乎你会不会难受，那一开始我就不用考虑要不要告诉你，而是直接决定不说、省口气。”
　　可是，他在乎狼封，所以他要考虑。考虑狼封听完会不会不高兴，考虑狼封要是没听的话，会不会过分乐观，最后被打击得渣都不剩。
　　“而现在，你为了我，说了这么多还安慰我。”狼封单手托腮，侧头笑着看张厌。
　　张厌恍了下神，把脸别到一旁，“……有病。”他嘀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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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让张厌提前认识一下公婆和大伯w
我有存稿，但存稿箱里没存稿。
没想到有一个月存稿量的我，还是不能实现存稿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