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天涯归处》琵琶妖

49、49同眠

　　夜深了，周子舒发现身畔的人依旧没能入睡。
　　他微微侧过头去，看着那人虽然闭着却是无法入眠的眼，轻声道：
　　“怎么了，睡不着吗？”
　　闻言，温客行缓缓睁开了眼，一双长长的睫羽如蝶翼般颤了颤，看向他来。
　　周子舒没有再继续追问什么，只是和这道目光静静地相视着。
　　关于阿湘的事情，温客行一定另有自己的打算，但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自己都会陪着他一同去完成。
　　“阿絮啊......”
　　“嗯。”
　　“你知道我在醒来之前，看见了什么吗？”
　　周子舒知道他说的并不是今晚，而是他昏迷的那一个月。他看着温客行微微垂下的眼眸，声音更加轻了。
　　“什么？”
　　“我见到阿湘了。”
　　周子舒微微一愣，毫不意外地从身前人的眼中看到那流露出来的悲伤和眷恋。
　　“然后呢？你同她讲话了么？”
　　周子舒尽量保持着平常的语气，就像是寻常夫妻之间闲话家常的口吻。
　　温客行的目光依旧微微垂着，也不知看向哪里，又或许看着某个很远的地方。
　　良久，他只是摇了摇头。
　　“我想要和她一起，她却怎么都不愿理我，也不知是不是还在埋怨我。”
　　“我想要同她讲话，可嗓子却如同哑了一般，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她在前面走得好快，我觉得我都要跟不上她了，可是不管我如何向她挥手，她都没有再看我一眼......”
　　“我记得我很难过，慢慢地，便停下了脚步，看着她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可就在我渐渐迷失在其中的时候，我却又忽然听到了她的声音。”
　　“她说啊，你还在等我呢，让我赶快回去。然后她便走了，然后我便听到了你的声音。”
　　“是阿湘，她把我送回来了......”
　　温客行终于又抬起目光看向他，周子舒感觉到自己的手也在锦被之下被轻轻握住了。
　　原来温客行那时也是在生死之际徘徊了许久。这件事他倒是一直未曾向他提过，许是怕自己又会平添担忧。
　　“我这一辈子，对不住很多人，死在我手里的冤魂那么多，我也懒得一个一个去记住。从前我觉得，世人皆负我，举世皆可杀，我一直把自己当做地狱里求生的恶鬼，却不知道自己最后的人情味，正是阿湘带给我的。”
　　“若不是她，也许我没有力气在天窗撑下那么多年，若不是她保留下来的这一丝人情味，也许我也不会在遇见你时，忽然生出了那人间烟火的愿望。”
　　“她是我身处地狱时唯一的牵引，而你，是我离开地狱后见到的第一束光。”
　　“你们都是我温客行此生最重要的人。”
　　温客行说着，到这儿却叹了口气，欲说还休似的。
　　“阿絮，你有想过我们之后的打算么？”
　　之后？若要实话说，周子舒现下是没去想那么远的，他现在只想先把温客行的身体顾好，之后的，之后再说。但温客行这么问了，他便也立刻反应过来。
　　是啊，江湖之事，是非恩仇未断，累累血债，又岂能就此忘却。
　　温客行做不到，自己亦是做不到的。
　　“你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周子舒这般问道。
　　他的语气中没有半点质问或逼迫的意思，还是如方才一般，轻轻地，带着些叫人如沐春风般的温柔。
　　他看见温客行微微皱了皱眉，像是心有纠结似的，思索了片刻才又抬起头向他说道：“我当然想在这里和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只是，有些人，有些事，我也一定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你要回中原。”
　　温客行点了点头。
　　这个答案在周子舒的意料之中。冤有头债有主，若是不将阿湘和小曹的仇给报了，温客行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放过自己。
　　周子舒沉默了片刻，温客行又在这空档握紧了他的手道：
　　“阿絮，我知道，我们现如今的身份，上回能逃脱已经是老天爷眷顾，此时再回去，定又会招揽许多血雨腥风。我不是不想珍惜眼下好不容易到手的安宁，只是，我不想之后的日子就这么自欺欺人地过下去，我怕我死了之后，没有脸面去见阿湘，我......”
　　“行了。”
　　周子舒打断他道，一双眼也侧着瞥向他来。
　　“说得好像就你没脸似的，我难道就有脸去见四季山庄的先灵了？”
　　温客行一愣，从阿絮看似嗔怪的眼中看出一丝无奈来。
　　“阿絮......”
　　温客行呆呆地问了这么一句，换来那人在他一头白发的头顶轻敲了一下。
　　“你以为就你有因果要了，我难道还会拦着你不成？”
　　温客行似是明白了阿絮话里的意思，凑近了道：“阿絮，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同我一起回去？”
　　“不然呢，就凭你现在的身子骨，还想把整个江湖庙堂翻了天去？省省吧你！”
　　“阿絮！”
　　温客行又被气了一下。
　　“你又埋汰我！”
　　周子舒也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只是每每见他这副英勇就义般的神情，便想杵他一脑门儿。
　　“我这不是夫唱夫随么”，周子舒侧过身子，和温客行在同一个枕头上面对面相视，“老温，你记住了，无论是什么事情，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报仇也好，正名也罢，既然是非做不可，那便不用犹豫，我永远都和你站在一起。我们，早就是一体的了。”
　　温客行看着周子舒这般坚定地剖白，心中又是一暖。不知是不是体质变弱的原因，他觉得自己好像愈发容易感动了，甚至一点点事就会忍不住掉下眼泪来。他有时也不想的，自己嚣张跋扈地活了这么多年，死都没怕过，经历了这么多之后，现在反而伤春悲秋起来了。
　　周子舒默默打量着他，这人眼里泛起水光又拼命忍回去的模样让他忍俊不禁，不由挖苦道：“好啦，怎么又感动得要哭了。”
　　温客行执拗地移开了眼，转到他看不见的地方用衣袖擦了擦。
　　“哪有，明明就是我睫毛太长，掉眼睛里了......”
　　“是是是，我们温大美人，睫羽如扇，心若琉璃，端的是倾国倾城，怎么就便宜了周相公我呀！”
　　周子舒不由又伸手去勾这人的下颔，不出意外被他扭头挣脱。
　　“周子舒！”
　　“怎样？”
　　温客行瞪圆了眼看着对方，却只在那双好看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带着轻佻的轻蔑。
　　不行，这绝对不行。
　　下一秒，这人便翻身压上，以吻封缄。
　　温客行情绪不受控是一回事，某些方面的本领是另一回事。眼下他又被激起了征服欲，二话不说地便给了周子舒一个下马威，后者猝不及防，被制了个措手不及。
　　温客行不给身下人喘气的机会，一面丝毫不松口，一面开始解起人的衣带来。
　　原本他是不打算今晚将人怎么着的，毕竟因为阿湘的事，他是真的难过，所以也并未起这方面的心思，只是想在漫漫长夜中抱着他的阿絮，慰藉一下自己伤痕累累的心。可是阿絮方才那一番话，实在是太超过了些，叫他实是要正一正自己的地位。
　　周子舒看了眼身上有些气鼓鼓的人，不由暗自在心里笑了笑。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总像个小孩子似的，为了一句话便要争个高低。
　　当真是幼稚得很。不过，他却是爱极了这份幼稚。
　　浮沉官场半生，血雨腥风中来去，本该叫人闻风丧胆的人，对着自己却还总能流露出满腔的赤子之心来，这大概就是周子舒最初对温客行心动的地方。
　　管他是不是恶魔，在自己面前是天使就够了。
　　周子舒如此想着，伸手环紧了那人。
　　没有多余的挣扎，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罢了。
　　他静静感受着他带来的爱意，一点点地融进自己身体的每一寸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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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就是原本睡得好好的，半夜忽然一言不合起来（）的过程......
两个人已经决定要回去复仇啦，大概还会在南疆补个有仪式感的洞房花烛，让我看看能不能攒一把让阿絮主动......再然后就启程回去走复仇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