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一诺》十二月夜

41、贵客临门

　　花悦这边自也真回到泰安的时候，便听说了顾辞一个人到了南武之事，心下大为担忧，不自觉地抱怨起来长公主，“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去南武了，那姓任的，哪一个不是虎狼之心，你让她去送死吗？”
　　莫语苦笑，“就算我想不让她去，你觉得我能拦得住她吗？她会听我的吗？”
　　花悦仍旧不甘心，“那至少让顾清鸣跟着一起去啊。。。怎么能放她一个人去的。”
　　莫语摇摇头，“默默现在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张，不再是小时候那么乖巧听话的样子了。这些年，她成长得很好，所以我私下里其实希望她能够自己处理很多事情，不需要别人的协助。因为没有人会永远协助她，所以他必须要自己快快的成长起来。“
　　花悦心下不忍，“她还不到十八岁，还那么小，你凭什么让她背负那么多？”
　　莫语叹息道，“我初战沙场的时候，比她现在还小，又何曾有过选择？”
　　花悦气愤，“她是她，你是你，她从来没有享受过任何皇家给予的荣耀，跟你可不一样。你是长公主，生在皇家，自然要比别人承受更多。”
　　莫语叹息，“但是她是我的女儿，现在世人不知，但是早晚她的身份也是瞒不住的，天下从来就没有永远的秘密。所以哪怕她并没有享受过荣耀，也不得不背负这份责任。 ”
　　花悦一时凝噎，负气而去。跟在莫语身边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跟她这么说话。就算自己一生沉浮蹉跎，但是默默毕竟是她看着一点点长大，自然舍不得让她重复自己跟莫语的命运。

　　顾辞这时作回了道士打扮，到了桃夭门山下，凭着师父偶尔描绘的场景，找到这里也并不难。山门下的小弟子见到来了这么个小道士，便来招呼，“贵客临门，敢问有何要事？”
　　顾辞作了个揖，“不敢造次，贫道到此，来送一颗救命药；请转告贵门掌事，弟子顾辞来探望她老人家。”
　　听到是送救命药的，小弟子马上跟旁边的另一个看门的小弟子说，“你在这守着，我去禀告。”
　　不多时，成俊便一脸笑意走下台阶来迎他。一见面，顾辞便又乖巧地给他行礼，“师叔好，师叔回来得好快啊。”
　　成俊点点头，“你怎么会来这？还要送什么药？”
　　顾辞仍旧乖巧的弟子样，“弟子受师父之命，特意送一颗神丹妙药给师祖。”
　　成俊领着他往里走，边走边说，“既然送药，怎么不早点来？”
　　顾辞笑笑，“说来惭愧，我年纪小，一向玩心重，到了这同光城，发现事事新鲜，处处有趣，一时贪玩，竟然忘了师父交代要送解药这回事了。不过好在有人给我下毒，提醒了我，方才记起这回事，不然可就误了大事了。”
　　这话说得成俊脸青一阵白一阵，毕竟下毒的就是他们门内的人，而且自己竟然想袒护门内弟子，一时尴尬，竟接不上话。沉默间，到了正堂，一群桃夭门正在练功的弟子，看到来了小道士，都觉得新鲜，竟然停下来观看，恼得正在教授武艺的师父，全部罚过重来一遍。
　　再往里走，过了长廊，看到了桃夭老妪，已然在座上等他们了。一见到顾辞进来，便起身走下来，拉着顾辞的手，很欢喜，“孩子，你能想起来看我老婆子，我很高兴。”这时，旁边坐着的中年男子，也突然起身，跟顾辞打招呼，“你就是顾辞啊。。。真是少年才俊啊。”
　　桃夭老妪笑呵呵地跟顾辞介绍，“这是老四。。。老四，这是大师兄唯一的弟子。”
　　顾辞恭恭敬敬地回话，“师叔过赞了，什么少年才俊，我不过是山上静心修行的小道士罢了。”
　　“你真的是道士？大师兄也入了道门了？”老四惊讶道。
　　顾辞仍旧乖觉答道，“是。”
　　这时突然冲进来一个紫衣的女子，朝着老四尖叫道，“师父，就是他，废了我武功，你快杀了他替我报仇。”
　　老四脸色一冷，瞪着紫衣的女子，“胡说八道，他是大师兄的弟子，就是你同门师兄，而且他又是道门中人，修的是慈悲心，怎么会无缘无故废你武功？”顾辞淡淡地听老四说完这话，心知这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啊，言下之意，不分青红皂白的，倒是要她给出一个交代了。
　　紫衣女子没有理解到她师父话里对自己的维护之意，只当他是生气如此训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泪珠盈眶，悲悲戚戚的低吼道，“就是他，还有跟他一起的那个人，肯定是他师父，就是他们两个联手的。。。”
　　桃夭老妪看起来有点头疼，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看着他们，还有一旁不作声的小弟子，问道，“成俊，你可知此事？“
　　成俊摇摇头，“回师父，弟子并不清楚。“
　　顾辞似笑非笑的望了一眼成俊，又斜眼看了看老四和紫衣的女子，方才回话道，“师祖，弟子是一人来此，师父并没有随行。这位师姐，怕是误会了。我是今日方才到此，便急急地赶过来拜见师尊，实在不知在何处有遇见过这位师姐，没有任何过节，更谈不上废你武功了。”后话锋一转，看向成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位师叔，咱们初次见面，您可不能因为偏袒门内弟子，便冤枉我一个外人。”
　　成俊被顾辞这话说地一懵，怎么说是初次见面？但是如果不顺着他的话，帮他圆谎，他出手废了自家弟子武功的这事，饶是他是大师兄的亲传弟子，只怕师尊也饶不得他。虽说他武艺很好，但是必然在师父手下难以讨得便宜，况且现在又在桃夭门的地盘上，再说，万一再牵扯出紫萸偷盗阴阳散一事，到时候只怕武功尽废，还是最轻的处罚了。。。唉，这是吃准了他必然会帮他，“不敢，你即是大师兄的亲传弟子，自然也是我师侄，算不得外人。回师父，弟子确实不知所为何事。但是我与这小师侄却并不是第一次见面。”
　　顾辞挑了挑眉，看向他，“哦，我竟不记得何时有幸见过师叔？”
　　成俊笑道，“你与师父比试那次，我也是有幸见过你的身手。”
　　顾辞淡淡一笑，桃夭老妪哈哈笑道，“对，他那时候还见过你一次，你们这不是第一次碰面了。不过你那时候可能没有注意到他。。。好了，你们都先下去吧，我想跟这孩子单独说说话。”
　　于是几人只得告退出来。退出大殿之后，紫衣的女子大叫，“师叔，你为什么要撒谎？你明明之前就见过他，在二皇。。。”，成俊还没有开口，老四先训斥道，“闭嘴，你满嘴胡言什么，师叔为什么撒谎你不清楚吗？你要让师尊知道你偷了禁药还去了皇宫，你还要不要命了？”
　　于是老四和成俊，各怀心思的，打了招呼之后，分开了。

　　这边桃夭老妪领着顾辞到了殿外的凉亭中，凉亭位于高出，四下皆通透，除了几株桃树外，并没有其他可以遮挡的，四面来风，这初秋的风，竟吹得有点凉意了。桃花早已谢了，只剩树干在风中伫立。
　　顾辞开口问道，“师祖可觉得有冷意？是否要回屋歇息？”
　　桃夭老妪轻轻摇了摇头，“还好，我不觉得冷，虽然这段时间，身子骨越来越差了，但是还没有老得那么快。这人上了年纪，再怎么费心保养，也是徒劳的。”
　　顾辞笑了笑，“是，万事万物自有其规律，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力活得快乐而已。不伤春悲秋，不妄自菲薄。”
　　老太太赞许得看着顾辞，“你是个好孩子，天分极高，悟性也好。可惜是个女儿身，只怕将来会为情所苦。”
　　顾辞惊讶，“师祖是如何得知？”
　　老太太看着远方，太阳渐渐落下去，夕阳的余晖洒在天空，铺开了晚霞被，格外的美，“我虚活了这一把年岁，这点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顾辞坦诚道，“师祖果然好眼力，常人不及。”
　　老太太有点悲悯地看着她，“孩子，成俊喜欢你，他知道了你是女子，虽然我不清楚他到底是如何得知的。”
　　顾辞讶然，“不可能的呀？”
　　“他看你的眼神，我不会看错的。为情所困这么多年，这点心思，我还是看得出来的。我真怕你们再重复我的老路。如果你不喜欢他，他自然心思错付，难免伤困；但是如若你喜欢他，你们这师叔侄的身份，只怕世人闲言碎语，悠悠众口，唉。”
　　顾辞笑了笑，“师祖不必为此烦忧，我对师叔并无任何男女心思。”
　　桃夭老妪笑道，“我知道，成俊是我最疼爱的小弟子，自你师父走后，我便把心力都用在培养他。我希望他能遇见一个他喜欢而且又喜欢他的女子，相爱过一生。但是我看到他看你的眼神，便知道这又是一段没有结果的孽缘。造化弄人，谁得以幸免过呢。。。”
　　顾辞倒了一杯热茶，起身递给桃夭老妪。老太太探寻的看着她，“孩子，你有喜欢的人吗？”
　　“师祖，弟子惭愧，这些年跟随师父四下游历，心思都花在练武上了，但是男女之事，师父并没有教给我，所以我并不是很懂什么是喜欢，也并不清楚是否自己有喜欢的人。”顾辞老实说道。
　　桃夭老妪嗤笑了下，“教你？你师父自己就是个木头”，想起这个早年间最疼爱的大弟子，竟然已入了道门，前程茫茫，谁又可知呢？遇到她，拜她为师，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孩子”，顾辞听到叫她，便说道，“师祖，您可以叫我默默，这是我娘给我起的名字，很少人知道。”虽然才见过两次，她对这个老太太感觉很是亲近喜欢，就像是亲人一样。
　　“默默。。。默默。。。”老太太喃喃念道，“终究是因为我，才害苦了他们两个。我这一副残躯，有什么好稀罕的啊？”
　　“师祖，天色已晚，您先回去休息吧？”顾辞提议道。
　　老太太点点头，“好，我先带你去用膳，顺便认识一下其他师叔师兄弟们。。。你留在这儿，多住一些时日可好？”
　　看道她眼神中流露出的不舍，顾辞知道这个老太太是真心喜欢自己，就像每次要走的时候，长平道长也舍不得他的样子一样，想起那个教她学医的师伯公，白胡子老长，每次她要离开的时候，都跟她说，要常回去看看他，不然谁知道哪次回去，就真的看不到他了。心里突然一酸，点点头，“好，师祖，弟子就在这多叨扰您一些时日，您不要嫌弃我就好。”说罢浅浅一笑，起身去扶桃夭老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