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娘娘驾到》莫冉尘

8、第八章

　　绝子汤对身体的损害是不小的，不过更主要的还是，这心里的病根儿罢了。

　　高御医亲自守在承乾宫数日，费尽心思调理，佟芷柔才勉强能下床活动片刻，整个人短短数日就暴瘦了一圈儿，本就纤细的身材愈发的瘦弱了，甚至脸颊都凹陷了下去，毫无血色。

　　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康熙这些日子来才头一回踏进了承乾宫，结果乍一瞧见佟芷柔这般孱弱的模样，一时满心惊骇。

　　忙叫了高御医到外头，“贵妃怎会如此孱弱？”

　　高御医低着头，小声答道：“贵妃娘娘的身子素来娇弱些，若是仔细养护倒也无大碍，只如今……那东西本就药性凶猛霸道，贵妃娘娘却还服用了两回，于身体损伤太大了。”

　　“加之贵妃娘娘郁结于心，对身体更是百害而无一利，只怕……于寿数有碍。”

　　康熙顿时心头嘎登一下，涌起了一股后悔之情。

　　他是不希望表妹生下阿哥，可是他却也从未想过要她的命！

　　然而此刻御医却告诉他，自己青梅竹马的嫡亲表妹，恐短寿？

　　一时间，康熙实在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

　　高御医沉默了一下，又说道：“若是日后仔细养护，叫贵妃娘娘能够开朗些，倒也能够利于养身。”

　　“朕知晓了，你尽全力调理贵妃的身子，需要什么样的珍稀药材都只管说。”说罢，又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康熙方才又重新踏进了那道门槛。

　　此时佟芷柔正醒着，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某一处角落，空洞无神，显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了。

　　康熙摆摆手，李德全便带着一众奴才都退了下去。

　　“表妹。”康熙轻手轻脚的坐在了床边，伸手握住她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心里难以抑制的涌起了一股怜惜和愧疚。

　　这是他的亲表妹，打小就眼睛里只有他的亲表妹，如今却因为他而变成了这般模样。

　　佟芷柔的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淡淡一笑，“这辈子臣妾是无福为表哥生儿育女了，只希望若有来世……臣妾能够有幸与表哥做一对平凡夫妻。”

　　见她丝毫没有怨言，甚至反而还在期望来世，康熙的心里自是极其动容的，看着她的眼神愈发柔和了。

　　“待乌雅氏生下那孩子，你瞧着若是喜欢便抱来养着，若不然就等日后再看看其他孩子。”

　　这话说的，怎么听着都透着股渣味儿。

　　佟芷柔心里很是膈应，却还是不得不将这出戏唱下去，“只要是表哥的孩子，臣妾自然都是爱的，无论是谁生的，无论男女都好。”

　　康熙再如何英明神武，可到底也还是个男人，还是个极其自我的男人，被自己的女人这样捧着痴恋着，哪有不受用的道理？

　　这心里一舒坦，脾气自然愈发软和了，“高御医方才可是说了，你郁结于心，于健康无益……朕知晓你心里在想什么担心什么，你放心，只要佟家不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朕都会宽容以待的。”

　　这承诺听起来似乎很诱人，但所谓的“大逆不道”究竟是什么范畴，所谓的“宽容以待”又是怎么个宽容法儿，一切还不都是他这个皇帝说了算？

　　不过佟芷柔对此也算是满意了，康熙本就对佟家是有一定感情的，再加上她这出戏唱下来，总会多顾念一些更宽容一些，日后只要不是踩到他的底线，相信家族尚可安好。

　　故而，佟芷柔便露出了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有皇上这句话臣妾就放心了，阿玛虽头脑不那般精明，偶尔犯浑叫人气恨，可到底是皇上的嫡亲舅舅，姑且不提情分二字，便只说利益，那也是与皇上紧紧相连，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

　　康熙闻言一想，这次佟国维干的事儿的确是叫人气恨至极，可这般行为不也的确就恰恰证明了佟家人的头脑吗？真要是个聪明的，怎么也干不出这种事儿。

　　这头脑，还真要叫人放心不少，毕竟就算想蹦跶也蹦跶不出个什么来，再大的权势，也蹦不出他的手掌心。

　　“皇上？”

　　康熙陡然从深思中回过神来，“怎么了？”

　　佟芷柔抿抿唇，轻笑道：“时辰不早了，皇上今日可曾翻了牌子？”

　　康熙下意识朝窗外看了一眼，果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便说道：“先前来时还早，倒是不曾翻牌子，稍后再说罢。”

　　“先前赏赐那事儿，皇上可是还不曾去瞧过郭络罗氏姐妹？虽说太皇太后补救及时，可好歹皇上也亲自去瞧瞧啊。”

　　提到这事儿，康熙便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当时刚巧有大臣进宫商议政事，他便随口吩咐了一句，也不曾想那么多，结果就闹了些不痛快，事后他也知晓自己实在有些不讲究，有心想去瞧瞧罢，又担心宜嫔那火爆性子叫他下不来台，这不就有意躲了。

　　眼下佟芷柔这一说，他想了想，也觉得确实该亲自去瞧瞧了，好歹郭络罗贵人还怀着孩子。

　　于是，离开承乾宫便直奔翊坤宫而去。

　　宜嫔姐妹二人刚一道儿用过晚膳，此时正坐在炕上闲话家常，一听奴才通报说皇上来了，二人赶忙起身接驾。

　　郭络罗贵人很是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不过宜嫔的性子可就不那么温婉了，才起身便美目一翻，阴阳怪气道：“倒是稀客，总算皇上还不曾忘了这翊坤宫的大门朝哪儿开呢。”

　　康熙却也不生气，反倒笑了起来，牵着她的手便朝屋里去了，可见的确是稀罕她的。

　　三人进了屋里坐下，康熙先是问了问郭络罗贵人的身子，见她低垂着头，问一句就规规矩矩答一句，半个字也不肯多说，一副木讷的模样，心里便觉得有些乏味无趣，故而没一会儿便叫她先退下了。

　　“明明是一家子的亲姐妹，怎的你们姐妹二人的性子就差了这么多？”康熙忍不住对宜嫔吐槽了一句。

　　谁想宜嫔一听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柳眉倒竖，冷哼一声，“往常可不曾见皇上嫌弃过我们姐妹二人，如今可好，才得了个新欢乌雅氏，这就对咱们这些旧人嫌弃上了，如今在皇上心里，咱们郭络罗氏姐妹俩加一起怕是都比不过一个乌雅氏了。”

　　康熙被她怼得一时啼笑皆非，深知是躲不过去了，无奈叹息一声，“这是还记着先前那档子事儿呢？朕也不是故意的，不过是一时疏忽了，哪里就有其他意思呢。”

　　“皇上的这一时疏忽，咱们姐妹二人可是没少被人笑话，就连家里也是，亏得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及时出手，这才算稍稍挽回了些郭络罗氏的颜面。”宜嫔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又说道：“常言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亏得有太皇太后坐镇看顾着，总算出不了什么岔子。”

　　听到她这么说康熙便笑着接了句，“听你这话倒是对太皇太后很是敬服，日后得了空便多去陪陪太皇太后也好。”

　　“那是自然的，即使皇上不说臣妾也少不得要多去叨扰叨扰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呢，打小在家中时便时常听阿玛额娘他们提起太皇太后，言语间总是充满了信服敬仰之意，臣妾若是耳濡目染能沾上些许太皇太后的为人处世，想来也尽够受用终身了。”

　　康熙的表情便顿了一下，“哦？连你阿玛都对太皇太后很是信服？”

　　宜嫔似乎什么都不曾察觉，继续说道：“那可不，阿玛常说太皇太后乃当世奇女子呢。”

　　康熙一时有些笑不出来了，他不禁心里琢磨，到底有多少大臣这般信服太皇太后？尤其是那些老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