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歌可泣》歇斯

26、025 暖和

　　在等待医生的期间，罗燃主动向李歌搭话，话题基本上都是围绕着罗泣的日常。
　　李歌怎么看都不觉得面前这位是一个多话的人，他想罗燃应该是一年会说的话只有正常人一天份量的类型，可是这样的人却在向他打听罗泣的事。
　　“李歌？”明明一直听到声音，可是身旁的位置却一直是冷的，罗泣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发现他的暖炉还在跟别人说话。他拉下棉被，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李歌躺下来，“冷。”
　　“三中大佬，你同学知道你是这样的吗？”李歌忍俊不禁，“你几岁了？”他笑着，配合地躺进被窝。
　　罗泣立刻贴了上去，“十六。”他诚实地回答，“暖和。”
　　人家他爹就在房间里，而他智商堪忧的儿子则被抱在自己怀中，这让李歌有种“在别人家长面前占孩子便宜”的感觉，实在是太尴尬了。
　　昏昏沉沉地睡了不久，房间一阵窸窸窣窣把罗泣唤醒，他一睁开眼就对上一双陌生人的眼睛和他手上的“武器”。
　　“……啊。”他愣了愣，接着便翻身往床边挪去。
　　“你去哪？”李歌捉住他的脚踝，阻止他滚下床。
　　“我没事儿！我没事儿！”罗泣依旧挣扎着。
　　罗燃上前了几步，挡在床边，拦着他下床的路。“怎么还怕打针？”他蹙着眉问。
　　“我没事儿！我不要！”罗泣见逃跑的路没了，便转而躲进李歌怀中，还把手缩回袖口，“我没事儿我不要……”即使没人再说什么或者做什么，他还是不断重复着。
　　心里某处正在隐隐作痛，李歌抿了抿唇，轻揉着罗泣的后脑杓，“好好好，不弄你了，不怕。”
　　或许是累了，又或许是李歌揉得太舒服了，罗泣的声音一点点低下去。清醒的三人互相交换了眼神，在无言中完成讨论。
　　李歌继续哄着罗泣睡觉，医生把针头的盖子拔掉，罗燃悄悄把罗泣的手从衣服里拿出来，但生病的罗泣彷佛有某种雷达，一侦测到针头靠近就马上醒来，把手从罗燃的手中挣出。
　　“我没事儿，我不要！”和刚才拒绝去医院时不同，罗泣这句话带上了哭腔。低头一看，这哪是“哭腔”这么简单，他是真哭了，还悄悄用李歌的衣服擦眼睛。
　　两人同时怔着，他们对看一眼，并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错愕，明显是很少看到罗泣这么弱势的样子，而李歌更是第一次看见。
　　倒不觉得丢人，李歌更多的感受是心痛。
　　罗泣缩在李歌怀里抽泣着，嘴里一直嘟囔着什么：“我没事儿了，唔唔……不要……”
　　“你说什么？”李歌柔声询问。
　　“妈妈不要唔唔……我没事儿了，真的……”罗泣用指尖拭去眼角的泪珠，继续嘟囔着。
　　李歌疑惑地看了罗燃一眼，后者看起来也是对这件事一点概念也没有。
　　“只能打针吗？”罗燃询问。
　　“吃药没什么效果，打滴点也是得用针。”医生说完顿了顿，在箱子里翻找出一个栓剂型的药，“一般是给小孩子用的，不过他这情况，或许应该考虑一下。”
　　罗燃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复杂，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考虑：“抓住他的手。”
　　空出手来的两人合力压着罗泣，试图强迫他配合，却没想到生病的人敏捷都点到最满。“不要！”他拼命挣扎着，大有躲进李歌体内的冲动，“我没事儿，真的……我不要。”他的肩一直抖着，抽泣的声音也是愈来愈大声。
　　……小可怜。
　　李歌叹了口气，“就是没事才要打针。”他忽悠着。
　　罗泣仰头看着李歌，后者眨了眨眼睛，认真地说：“我有事儿。”
　　罗泣又扭头看着身后的罗燃，后者木着一张脸道：“……我有事儿。”
　　然后他越过李歌的肩，看着医生，后者为难一笑：“我也有事儿。”
　　罗泣委屈地在李歌怀中蹭了蹭。
　　为什么只有我没事儿……
　　李歌揉了揉他的头发，轻笑了一声：“所以你是想手痛一下下呢，还是屁股难受一阵子呢？”
　　罗泣眨巴着眼睛看着李歌，慢慢躺平下来，屁股紧贴着床，接着把手压在了屁股下。
　　“不行，你得选。”李歌强忍笑意，继续哄着，“屁股还是手。”
　　“不要。”罗泣嘟起了嘴。
　　为什么不能拍下来呢？这太有趣、太可爱了！
　　“罗泣乖，要手痛一下下呢，还是屁股难受一阵子呢？”李歌兜着罗泣的脑袋把他拥入怀里，放轻了语气，试图让他松懈。
　　“都不要……”罗泣继续坚持。
　　四个人纠缠了许久，罗泣的体温还在上升，目前是三十九度二。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这个状态下的罗泣烧得迷迷糊糊，只要不提起针，或者让他看到针，就没有任何的反应。
　　“……给药吧。”罗燃省略了前面的字。
　　李歌小心翼翼地将罗泣翻了个面，他的睫毛沾着泪珠，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乖巧地枕着李歌的胸膛。
　　观察了一阵子，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医生才把他的脚曲起，小心翼翼地拉下裤头。
　　“哼嗯……”罗泣动了一下。
　　“没事儿，乖，没事儿。”李歌抱紧着他，轻拍他的后背。他哼哼两声，再次安静下来。
　　……给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据了解是要放到很里头，可是罗泣的警惕心很强，刚碰到就醒过来。好不容易给完药，三个人都摊在原地不想动了。
　　李歌不明白一个病人是怎么做到在烧到三十九度的时候，还是无办法被三个大男人控制。
　　……唔，这说法不太对。
　　可怜的罗泣哭红了眼眶，正委屈地抽泣着，李歌决定等他退烧后，用这件事好好地取笑他一番。
　　“好了，不哭不哭，眼泪是珍珠。”他放轻了语气，轻拍着罗泣的后腰，试图帮他分散点注意力，“不难受了。”
　　所幸的是，药是有用的，罗泣的体温没过多久就开始回落。要是这还不退烧，李歌盘算着直接把他打晕。
　　谁会跟他再纠缠一轮啊！
　　罗燃没有把罗泣打包带走，只是交代李歌转告他，有空要记得回家一趟。
　　李歌把他们送出去后，回到了房间。罗泣听到声响，拉下被子露出了一双眼睛，“……李歌。”
　　“怎么醒了？”李歌的语气很轻，但他的内心是崩溃的。
　　祖宗，您怎么又醒了？
　　“冷。”罗泣再次拍了拍身侧的位置。
　　李歌无奈地笑着，躺回床上，“睡吧，很晚了。
　　清晨的第不知道几道光照进房间，把罗泣照醒了。他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迷茫地打量四周。
　　我是谁？我在哪？
　　“醒了？怎样了？”李歌刚好推门进来。
　　“不知道。”罗泣回答。
　　终于不是“我没事儿”了！听到这个回答，李歌差点儿就跪下去了，他拭去不存在的眼泪，对罗泣说：“去洗把脸吧，我拿粥进来给你吃。”
　　这碗粥没什么特别，就是一碗白花花的粥，罗泣皱着眉头把一匙粥分成无限口吃着：“吧唧吧唧吧唧……”
　　“正经吃。”李歌斥道，“都几岁人了？生病吃粥还不乐意，给你弄个麻辣大鸡煲怎么样？”
　　罗泣不满地噘起唇，正经地吃了一口，可是下一口又继续吧唧吧唧地吃着。
　　李歌无奈地笑着，单手撑着头，看着罗三岁吧唧粥，“对了，你爸昨天来了，让你有空回家一趟。”
　　罗三岁一怔，垂下眼帘，隐去了情绪，“那我吃完回去一趟吧。”
　　李歌建议说：“退烧了再走吧？”吃饭前刚量了一次，三十七度半，还是低烧。
　　罗泣摇摇头，“我回去歇吧，都麻烦你们一夜了。”说着，他才留意到自己并不是穿着昨天那套衣服，“你给我换的？”
　　“对啊……还给你擦身了，多好的服务。”李歌抬头便对上了罗泣复杂的表情，“怎么？怕我占你便宜？”
　　“我隔着条毛巾能占你什么便宜，就你昨天‘我没事儿、我没事儿’的，我都想拿阿姨刷锅底的铁丝布给你擦了，哪还有心思占你便宜？”不说还好，一说就来气，李歌捶了他两拳，“我去你的没事儿！都烧到三十九了还敢给我闹别扭！我让你闹、让你再没事儿一个！”
　　“我又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嘛。”罗泣笑着躲开，“我还干啥呢？”
　　“……你不记得？”李歌猥亵地斜看着罗泣。
　　后者打了个冷颤，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李歌挑着眉头，摆出一副欠揍的表情，“等你好全了再告诉你，我怕你受不了打击。”虽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是病人不能听，而且是会大受打击的，不过……
　　怕.jpg。
　　因为罗泣还没退烧，而李曲年纪小、抵抗力比较差，为了避免她看到罗泣时太兴奋直接扑来，他们决定不让李曲知道罗泣来过。
　　彷佛在玩什么间谍游戏，他们在曹惠贤的协助和指挥下，顺利溜出了家门。
　　罗泣看着李歌穿着校服，疑惑地问：“你回学校吗？”
　　“嗯，但先送你回去。”李歌说，“骑车载你。”
　　刚才罗泣说这里并没有公交车能到他家附近，走回去要用的时间也并不短，李歌实在是放心不下。在这样的天气走回去，怕是又会烧起来。
　　李歌的自行车后座不是不锈钢做成的平台，而是有棉花的坐垫，外加一条安全带；后轮两边有一个不明显的踏板，在不影响美观的情况下给后座的乘客一个放脚的地方。
　　这样看来他应该是经常载人，才会在车后座花这么多心思。如果这位乘客不是李曲，那他一定有王子、公主病。
　　“这真考功夫。”罗泣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围巾、手套、毛衣和它底下的暖宝宝们、秋裤、运动裤，以及胖嘟嘟的羽绒服，“这要怎么坐上去，而且不会滚下来呢？”
　　“抓好坐好就保证不会摔。”李歌把书包背在前头，跨上了车，“指路吧这位乘客。”
　　“你说话要算话啊。”胆小的罗泣把手指头从袖口探出，用力抓着李歌的衣服，把一身不易起皱褶的运动服都抓皱。
　　可他还是不放心，在李歌向前蹬的时候又环上他的腰，争取要么不摔，要么一起死。
　　风从前面吹来，李歌用身体挡去一部分。他打了个冷颤，偏头对罗泣说：“帽子带着、围巾拉上！”他又拉起自己的衣服下摆，连着罗泣的手一起兜着。
　　罗泣张了张嘴，又闭了起来，把额头抵在李歌后心，偷偷勾起嘴角。
　　手暖呼呼的，心里也暖呼呼的。
　　暖和。
　　罗飉的公司正在放年假，罗泣不清楚他们这个时间点有没有出去玩，或者会不会在客厅。谁都不知道那三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所以他只让李歌停在自己家门前的拐角处，没让他再开过去。
　　李老妈子不情不愿地停下，把罗泣的衣服、围巾通通掖好，“烧退了记得跟我说。”
　　“知道了。”罗泣笑着在他背后推了一把，“要迟到了。”
　　李歌看了看时间，现在高速骑去一中，才能勉强赶上第一节课，“走了啊！记得！”他骑上自行车后，不忘再叮嘱一声。
　　“嗯。”罗泣笑着挥了挥手。他在原地目送着，直到李歌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才往家的方向迈步。
　　刚走进前门，罗泣就碰上在小庭院散步回来的罗燃和王默菲。三人一愣，罗燃率先反应过来：“你该先打给我，我让司机去接你。”他走在罗泣跟前，进了家门。
　　罗燃进门后，换掉鞋子就走开了，比罗泣晚进门的王默菲也是，惟独他画风新奇，在玄关停留了许久。
　　但这也不能怪他，他穿着胖嘟嘟的雪人装根本没法动弹，腰弯不下，脚曲不起，要脱鞋子简直比登天还难。这样活动一番，罗泣的额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刚换上拖鞋，罗燃就拿着温度计走来：“叼着。”
　　“……哦。”罗泣把温度计接了过来，撇着嘴叼上。
　　外面的塑料套真难吃。
　　这是根特别鸡肋的温度计，虽然是电子的，但测量体温还是需要好些时间。
　　因为罗燃没说让他去哪里等，罗泣便半眯着眼睛，傻傻地在门口罚站。这么圆的一根杆立在门口很是显眼，他一下子就引起了屋内其他人的注意。
　　“呀发烧了？是不是流感啊？别传染人啊。”罗琪夸张地捂着口鼻。
　　罗瑛倒没有她姐那么夸张，但还是掩住了口鼻，“人家是病人，你怎么能这么伤人呢？”她复杂地斜看着门口，“你应该提醒他带口罩。”
　　罗泣假装没有听见，只是闭了闭眼睛，以掩饰着他的白眼。
　　好了没啊？
　　温度计发出了“嘀嘀”两声，看来是量好了。
　　罗泣舌头一压，温度计的另一端便翘了起来，上面写着“三十七点三”，介乎于有烧与没烧之间。
　　舌头一挑，另一端又沉了下去，然后他就这样叼着温度计向罗燃走去，“正常的。”他含糊地说。
　　罗燃抿着唇，嫌弃地把温度计从罗泣口中抽出来，交给了管家，“上楼休息吧。”
　　罗泣就是想听到这一句，他点了点头，快步上楼。回到房间后，他迫不及待地打开浴室的热水器，还打开了房间的供暖和空气循环系统。昨天在外面滚了这么久，还被不知道什么水照头淋，他只想洗个好澡，然后在暖呼呼的房间睡个好回笼觉。
　　可惜，昨天的霉运持续到今天，在罗泣洗了一个暖呼呼的澡、头发吹到八分干的时候，吹风机居然烧了。
　　“……我操？”罗泣骂着，把插头拔了出来，放在小桌子上，以防它哪一根神经不对，自己通电自燃。
　　不过这不影响他的心情，毕竟没什么比在冬天洗了个暖暖的澡后，呆在有开着暖气的地方还来得舒服。他顶着没全干的头发，倒在两米的云上，再慢慢挪到枕头上。
　　今天两米的云很讨喜，他的身体陷了进去，白云将他包裹起来，拉过羽绒被盖好后，整个人都暖呼呼的。
　　先暖一暖，等头发干了再……
　　再什么呢？
　　罗泣不争气地睡着了。
　　下午六时正，罗飏刚放学回来。还没来得及把东西放下，罗燃就让他上楼把罗泣叫下来吃点东西。
　　汲取了多年来的教训，他在外面敲了几下意思意思后，不等罗泣应门便直接开门进去，然后看到了趴在床上睡觉的罗泣。
　　这还是他事隔十多年，第一次看到罗泣睡在床上，要知道这人不知道有什么毛病，就算睡钢琴上、桌上，甚至地上，都不愿意睡床上。
　　停下脚步后，房间就只剩下一种声音，“罗泣？”罗飏走近床边，把被子拉开了一点。
　　被子下的罗泣正皱着眉头，急促地喘着气，看起来很虚弱。
　　“……罗泣！醒醒！”罗飏拍了拍他，想将罗泣唤醒，但他只是皱起眉头，肩膀动了动。
　　“罗泣你怎么了？别吓我。”他担忧地看着床上缩成一团的罗泣。
　　罗泣睡得不沉，仍然听得见外界的声音。他眼皮动了动，含糊地说：“我没事儿……”罗飏似乎又说了些什么，可是他没有听见，扯了扯被子，又睡了过去。
　　啊……真冷，明明有开暖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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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罗家小儿子叫罗飏，之前电脑老是替我改成“扬”，我都没有注意到QvQ
就是这样～
应该不会用到，不过还是说一下
年龄从大到小排列（年龄差）
罗家：
罗燃、王默菲
罗琪（+6年）、罗瑛（+5年)、罗飉（+2年)、罗泣（0）、罗飏（–8个半月）
李家：
李默、曹惠贤
李歌（0）、李曲（–15年半）
12月12更吧OvO
2020-12-09 字
——
龟速修文中。
生病的罗泣：没有李歌的地方再暖也是冷的。
2021-07-17 字
——
改错字：皱摺》褶
2021-10-30 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