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3、消逝的记忆 ...
-
尘沙散去，轻风渐停，楚青沉的脸一点一点出现在相凛眼前。
相凛梦中，那张十年前的脸渐渐清晰。
楚青沉的眼睛让相凛想到了秋天尾尖带着夏天最后一点绿的枯黄树叶。
这片枯黄树叶打着旋儿，慢慢飘落在青石板街道旁的小溪上，随着溪水漂流，被带走了最后一丝夏天的影子。
显得沉寂又孤冷。
他的鼻子和相凛的很像，鼻梁不高但是挺，嘴唇的形状像寒冬里秋天最后的柳条细枝。
干裂，薄而无情。
岁月不败美人，楚青沉肤如秋水骨如玉，像凋零冰冻的红玫瑰。
他再次向相凛招手：“孩子，到爸爸这里来。”
应召燨抬手将相凛护在身后：“楚青沉？”
楚青沉垂下手微笑，柔声道：“其实我更喜欢你们叫我相楚，我更喜欢这个名字。”
应召燨眉眼凌厉：“有区别吗？”
“有。”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来自于站在半坡上，微笑的楚青沉，一道来自应召燨身后——额头抵在他后背，声音虚弱的相凛。
就在相凛补全梦中十年前那张脸的瞬间，缺失的童年记忆砰的一声，如爆炸般在他的脑海里炸开。
他出生在这片漆黑苍凉的土地上。
二十一年前，嘹亮的啼哭打破地下室的宁静。
楚青沉满脸是汗，抱着用破衣服包裹着的相凛。
楚青沉虚弱地笑着：“以后你就叫相凛了，相由心生，爸爸希望你以后学会用凛凛之心对待成长过程中经历的一切，漠然处之。”
新生命不知赋予他名字的含义，啼叫大哭。
小相凛裹着厚厚的衣服，红扑扑的小脸睁着闪烁的大眼睛，手舞足蹈，哼哼唧唧，像在欢呼。
下一刻，紧闭的房门被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小缝，楚青沉侧身挤进来，立刻关上门，抱起床上的相凛。
楚青沉亲亲相凛饱满的额头，亲亲他因为开心笑弯的眼睛，亲亲他红扑扑的侧脸，亲亲他圆润的鼻尖：“对不起，爸爸来晚了，今天有蔬菜，可以给你补补营养。”
楚青沉把相凛放回床上，掐掐他可爱的小脸，“生日快乐，我的宝贝。”
六岁的相凛双手抱膝，乖巧地坐在墙角。
他仰头睁着大眼睛问：“卡耶夫叔叔，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卡耶夫轻轻点着相凛的鼻尖，左右摇晃，溺爱道：“爸爸马上就回来了，再等等就可以吃饭了。”
小相凛想，我才不是因为能吃饭才想的爸爸。
我就是想爸爸。
十一年前，十岁的相凛躺在床上，怎么样也睁不开眼睛，他听到爸爸说：“把相凛的记忆消除吧，送他回H1星球。”
于是在他的记忆里，爸爸的脸永远看不见全貌。
这片漆黑苍凉的土地突然涌出一股凉意，钻进相凛的皮肤。
相凛抵在应召燨的后背抖了一下，气声道：“有。”
相凛绕过应召燨，慢慢走向楚青沉：“因为相凛出生了。”
楚青沉的眼角湿润，张开双臂，道：“到爸爸这儿来”
“爸爸！”
相凛奔向楚青沉…
不
应该叫他相楚。
相凛奔向相楚，哭着扑入相楚的怀抱。
像回巢的鸟儿低泣…
片刻后，相凛从相楚的怀抱里出来，像已学会飞翔的鸟儿。
相凛红着眼眶，平静地问：“十一年前为什么删除我的记忆？”
“因为要送你回H1星球，”相楚说，“如果帝国知道了你的记忆，知道我活着，我会死。”
“那为什么还把我送回去。”相凛问。
相楚久久注视着相凛，拨开他眼前的碎发，说：“因为不想你再吃苦。”
“但十一年前帝国已经换陛下了。你可以向亚历山大陛下申请无罪审查，你现在也可以申请无罪审查。”相凛看着相楚的眼睛，像在请求。
相楚沉默，半晌道：“…H1星球首都圈的各大家族不会让我活着，我回不去。”
“为什么？”应召燨踩着石块走上来。
首都圈居住的人基本上都有权有势，他们要杀相楚，必定是因为相楚做的事情触及到了他们的根本利益。
应召燨猜测道：“难道是因为发情期抑制剂？”
“不是。”相楚打量应召燨，“发情期抑制剂顶多对各大家族的生意造成影响，降低收益，他们不会为了这点钱杀人。”
“那是为什么？”
相楚突然问：“你是奥黛丽的儿子？”
“是。”应召燨马上问，“为什么？”
相楚移开打量的目光，又变成了那个秋天里的冰，冷声道：“去问奥黛丽。”
“这和我妈有什么关系？”
相楚没有回答应召燨，他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道：“来了。”
应召燨抬头。
密密麻麻的三叶虫飞在上空，为首的三叶虫具有人形，身体背后扇动着透明的翅膀。
那是有智慧的虫族！
为什么他们没有听到虫族翅膀振动的声音！？
为首的人形虫族开口道：“相楚，履行你的诺言。”
应召燨猛地看向相楚：“怎么回事！？”
相楚神色平静，说：“你们难道不好奇我隐藏了几十年，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出现？”
相凛问：“为什么？”
“因为黑洞。”相楚说。
帝国5088年，相楚带着他的科研团队到H3星球寻找改良发情期抑制剂的原材料，但让相楚失望的是这里没有他想要的东西，他只能去H2星球再找找看。
当时驻守在H3星球的人是一号基地的人，当时还是少将的维兰中将，维兰中将虽然支持alpha独占政治权，但他对omega没有任何的偏见。
只是立场和利益不同罢了。
相楚没有找到想要的原材料，本来想走，但维兰中将留他在H3星球，研发一种适宜在H3星球种植的蔬菜。
相楚在研发适合H3星球栽种的蔬菜的这段时间，他用自制改良的天文望远镜发现了两颗一左一右，正向蚁巢逼近黑洞。
不过当时相楚算了算黑洞的移动轨迹，得出两个黑洞会在到达蚁巢前的六千光年处相互吞噬，以超过光速的速度像两颗黑色的太极圆心一样旋转。
最终在宇宙中无声爆炸，形成另一个与帝国相邻的太阳系。
也许帝国的三颗星球在萎缩衰老之后，新的太阳系会成为人类的第三个家园。
因此相楚发现了这个现象却没有告诉陛下，采取相应的保护措施，他认为这两颗黑洞对帝国造不成威胁。
然而相楚没想到，当他躲藏在H3星球，再次用自制的望远镜看这两颗黑洞的时候，他们的轨迹竟然发生了变化。
两颗黑洞没有向H3星球反方向转弯相遇，而是直直地朝蚁巢逼近！
听到这里，相凛想起了他们在来H3星球的路上遇到的那颗半径十二千米的小型黑洞。
他想，也许是因为那两颗黑洞相互靠近，质量过于庞大，吸引了那颗小型黑洞。
小型黑洞加速运动，离蚁巢和H3星球越来越近，三颗黑洞之间的相互作用改变了那两颗黑洞的运动轨迹，所以两颗黑洞的路径与相楚的理论计算大相径庭。
相凛将这个猜测告诉了相楚，相楚说：“粗略计算，那颗小型黑洞离帝国有一千光年左右，但既然那两颗黑洞都能吸引一千光年之外的小型黑洞，为什么没吸引帝国的三颗星球？”
在场没有一个人能解释这个疑问。
短暂的沉默之后，相楚道：“也许帝国的三颗星球与这三颗黑洞偶然形成了一个稳定体系也说不定，现在那颗小型黑洞走了，这两颗黑洞也许还会有别的变化。”
“但现在。”相楚顿道，“这两颗黑洞正在挤压蚁巢，我重算了一遍他们的轨迹，发现他们即将在距离蚁巢八百光年外的距离相碰，到时候两颗黑洞相遇造成的强大的吞噬力会瞬间吞噬周围的星球。”
“帝国将只剩下H1星球苟延残喘。”
……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沉默。
人形虫族打破了沉默：“相楚，你没有退后的余地。”
怪异的腔调激醒了应召燨。
现在不是为未来担忧的时候，首先应该解决虫族危机！
应召燨抓住相凛的手臂后扯，与相楚隔开距离，应召燨问：“为什么虫族翅膀振动的声音没有传到H3星球！？”
虫族在真空中飞翔的时候确实没有声音，但当它们接近H3星球的时候，空气便会传导虫族扇动翅膀振动产生的声波，翅膀扇动的声音便会传入人耳。
如果让虫族掌握了能隔绝声波在空气中传播的技术，帝国真的如相楚所说，只剩下一个H1星球的话，帝国迟早要完！
相楚道：“黑洞越来越近，H3星球的大气层受到影响，原子极速运动，声波被快速传递，声振动频率高于超声波，人耳当然听不见。”
应召燨闻言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什么高科技，只是自然现象。
未来的事情无法控制，但当下的事情他必定全力以赴！
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抵挡虫族！
应召燨问相楚：“你到底和虫族达成了什么交易？让他们撤离。”
“不可能。”相楚道，“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在发现黑洞即将吞噬H2星球和H3星球的时候现身吗？”
风吹过云层，相楚说，“因为黑洞来了，它将使帝国灭亡，我想亲眼看着帝国消失。”
相楚平静道，“我想亲眼看到人类湮灭。”
死寂传播…
“爸爸…”相凛叫他，说，“我也要死吗？”
“嗯。”相楚慈爱地看着他，“人类进化成ABO六种性别本就不合理，六种性别中只有alpha不能怀孕，造物主这样安排，是把繁衍排在了第一位。”
“当繁衍变成了第一要素，人类也就和原始生物没什么区别。”
相楚说，“我爱你，所以我不希望你活在这样一个原始社会，只为繁衍而生，只为繁衍而活。”
沃尔夫发表了他这么久时间以来的第一句话，他不可思议地对戴兰说：“爸，这人就是个疯子，你居然跟着他混！？”
戴兰没说话。
相楚看了一眼沃尔夫，笑道：“我确实是疯子，但宇宙开始于无，我只是让一切变回原来的样子而已。”
相楚放平嘴角，无悲无喜，“应召燨，四十五分钟后两颗黑洞将会相遇，一切都将被强大的吸力搅碎，而你们…”
相楚看着那张和他一眼望去毫无相似点的脸，“…只有四十五分钟的时间逃离这里。”
！！！
“走吧。”相楚看着相凛又慈爱地笑了，“你将会生活在一个无比美好的世界。”
应召燨低骂了一声，强大的肌肉力量直接将骨折的右手复位，扛起相凛就跑。
相凛抓住应召燨的后背，颠簸着抬头看相楚。
风吹乱相凛的头发，发丝垂在眼前遮挡了相楚细长瘦弱的身体。
相楚笑着看他，无声道：“再见了，我的宝贝。”
“爸爸永远爱你。”
相凛想要抓住相楚，他徒劳举起右手，张着嘴却喊不出任何声音，最后手臂垂然落下，脸隐藏在柔软齐耳的短发之下，看不见神情。
相楚看着相凛的身影慢慢变成一个模糊的小点，抬头对人形虫族说：“杀了毕鲁直，杀了首都圈所有人，H1星球就是你的。”
人形虫族没动，由上至下地盯着相楚。
相楚道：“放心，我不会用频率发射器扰乱虫族的脑部结构，你们不会突然死亡。”
虫族齐刷刷向前飞，所过之处，就连黑暗都消逝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我写得好慢，有点难过…
改了错别字和一些用词，不用重看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