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结婚改良手册》吾六廿

44、三分之二

　　应召燨打开车门，把相凛塞进去，长腿一跨上车关门。
　　沃尔夫和伦殊逸坐在早上来时的位置，不浪费一分一秒，立刻开车。
　　至于戴兰少将，他拒绝跟沃尔夫走，坚决跟着相楚。
　　但沃尔夫把人强行带走，放在车内的担架上。

　　原本给相楚准备的担架反而给戴兰用上了。

　　伦殊逸开车，应召燨道：“去基地。”
　　“沃尔夫。”应召燨沉声道，“打电话叫毕鲁直立刻整顿航空队，准备随时起飞。”
　　沃尔夫：“是！”
　　今早战役结束之后应召燨叫毕鲁直去军事基地统计死亡和受伤人数，如果毕鲁直还在军事基地的话就能节省不少逃跑的时间。

　　是的，逃跑。

　　即使应召燨不愿意用这个词眼，但事实就是他们在逃跑，在争分夺秒地逃命。

　　车比来的时候更加颠簸，相凛回头看了一眼相楚。

　　相楚的背影已经被风沙遮掩，看不真切。

　　应召燨把手盖在相凛微微蜷缩上，十指相扣：“会没事的。”

　　相凛收回眼神，轻轻靠在应召燨的肩膀上：“嗯。”涌入脑中的记忆让他困乏想吐。

　　车身磕磕碰碰，声音铛铛哒哒，好像随时会散架，伦殊逸问：“十一年前删除记忆，送回去是什么意思，这和六一三事件有什么关系？”
　　现在是5120年，十一年前正是六一三事件发生的时候。

　　伦殊逸是六一三事件的获利者，因为六一三事件，beta的劳动权益得到了保障，他的生活质量好了很多。

　　伦殊逸从后视镜里看相凛。
　　相凛闭着眼睛靠在应召燨身上，疲惫道：“我一直和爸爸生活在地下室，十岁生日那天我吃完饭睡着，醒来就在瑞卡多拉城的仿古罗马斗兽场了。”

　　“爸爸他…”相凛虚虚睁眼，光源反射进他的瞳孔，他看着窗外，“为了让我回H1星球或者到H2星球才制造了六一三事件。”

　　六一三事件的受害者不仅有大人还有小孩儿，人全死了，唯二两个活着的omega的其中一个还因为精神原因自杀了。

　　只有相凛活了下来。

　　不管相凛愿不愿意，他一定会被带回H1星球。
　　相凛是omega，就算他真被定下什么大罪，根据帝国法律，omega也不会被判重刑。

　　至少相凛不会像在H3星球一样饿肚子，运气好他还能和一个性格好alpha配对结合。
　　一生说不上幸福，但也不波澜起伏。

　　“但为什么楚叔会变成这个样子？”沃尔夫问，“如果真的只想让你不受苦，说无情一点，他一辈子不出现更好。”

　　相凛闭上眼睛，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那个抱着他，亲他的爸爸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伦殊逸避开一个大坑。
　　他觉得beta已经够弱了，那么弱的omega在H3星球那样恶劣的环境，失去了精神支柱又能支撑多久？

　　“相楚是怎么离开H3星球的？”伦殊逸疑问，“他一个omega怎么可能躲过所有alpha的眼睛离开H3星球，更何况还有哨所的监控。”
　　哨所的监控是H3星球覆盖面积最广，监视程度最强的地方。
　　依omega的速度和身体素质，相楚不可能躲过镜头的抓捕。

　　“不是一个人。”戴兰少将有气无力道，“还有我和卡耶夫。”

　　应召燨转头看戴兰，戴兰躺在地上，两眼放空，看着车顶。
　　戴兰道：“楚…相楚他挖掉自己的腺体后和beta没什么区别，我和卡耶夫偷了三套军队基地的衣服，带着他混入低级士兵队伍，乘军方飞船回H2星球。”

　　伦殊逸道：“亚历山大陛下来视察的那次？”
　　“嗯。”

　　这件事情应召燨有印象，5109年镇守H3星球的维兰中将七十一岁，亚历山大陛下以维兰中将劳苦功高为理由，带着他去慰问视察。

　　但其实真实目的是带他熟悉H3星球所有的机关要塞。

　　亚历山大陛下有意让他接替维兰中将。

　　当时亚历山大陛下政策激进，手段强硬，不少家族都被他找到漏洞，安上各种各样的罪名处置。
　　一号基地不是一个人的家族，而是很多家族联合起来的军工集团，这个军工集团有人从商有人从政，各种漏洞不少。

　　亚历山大陛下的视察也是警告。

　　如果维兰不退，一号基地凶多吉少。

　　六一三事件之后，应召爔晋升，维兰识时务提出转职申请，退到幕后做行政工作，六一三事件处理完之后，应召爔就被亚历山大陛下派去了H3星球。

　　应召燨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张枯瘦无神的脸。

　　卡耶夫就是那个牧师，六一三事件的主谋！
　　这下应召燨全部想通了。

　　“所以六一三事件的主谋是你们三个人。”应召燨道，“你和卡耶夫带相楚混入飞船，中途在H2星球补给站溜走，你们在短短两天内说服了613个beta，带着他们击破了两个omega保护所，强行带走omega，造成了帝国必须压住消息，才能稳住人心的六一三事件。”

　　保护所一直以安全著称，虽然不是固若金汤，但对民众来说，那是帝国重点监护所。
　　连重点监护所都会被侵入，更何况是普通住宅？

　　如果不压住消息，民众必定恐慌。

　　戴兰嗯了一声：“卡耶夫负责说服beta，相楚黑进保护所系统，我负责组织带人走。”

　　沃尔夫好奇地问：“那个卡耶夫，我刚想起来他好像是个alpha，一个alpha是怎么说服那么多beta？”

　　“凄惨的身世。”戴兰说完这句话就闭上眼睛，陷入了沉默。

　　一个没有进攻性、身材瘦弱，脸色苦黄干枯的alpha说他没有痛苦的过去，大概很多人不会相信。

　　“凄惨的身世？”
　　伦殊逸见过不少beta，一个alpha能有多悲惨？

　　在相凛的记忆中，卡耶夫一直是宠爱他，少言寡语的一个具有温和力的叔叔。
　　他从未了解过卡耶夫的过去。

　　戴兰道：“今天炸相楚出来的地方，你们知道是哪里吗？”
　　沃尔夫：“什么？”
　　“那是某些alpha为了用漂亮的beta而偷建的地下室。”
　　用来干什么不言而喻。

　　戴兰闭上眼睛，道，“卡耶夫的生父就生活在那里，很久了。”
　　“卡耶夫从小就见不得光。”
　　“见不得光的孩子过得都不好。”

　　法律规定alpha和beta不能结婚，不能生下孩子，否则beta将会被处死，alpha处以一年到五年不等的刑罚。

　　戴兰说：“一旦卡耶夫出去，帝国检测到他含有beta隐性基因的话，他的生父就会被找出，他就会害死自己的生父。”

　　伦殊逸周身气压极低，他问：“卡耶夫的父亲呢？”
　　“谁知道。”

　　一个轻飘飘的谁知道带过了卡耶夫无人问津的童年。

　　“我问过他为什么帮相楚。”戴兰笑了一声，“这个傻孩子，为了一口饭就搭上了自己的命。”

　　戴兰有些累了，他喘了几口气才道，“卡耶夫说5088年，他从地下红灯区逃出来，不敢和人打交道，差点饿死在一个坑洞里，是相楚发现了他，给他饭吃，还帮他隐藏了beta隐性性基因的事情，让他有机会在H3星球做一个光明正大的alpha，可以活下来，可以不用饿肚子。”

　　很难想象，在科技发达的帝国还会有人担心肚子饿的问题。

　　“他生父呢？”伦殊逸问。

　　“不知道。”戴兰摇头，“也许被玩死了吧。”
　　“卡耶夫其实长得相当不错，如果不是营养不良，应该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

　　“那些‘红灯区’怎么样了？”相凛问。

　　戴兰看了眼应召爔，说：“后来应召燨来了，拔除了这些地下‘红灯区’，这些红灯区都被填上沙石，经过十年的掩埋，又变成了一块土地。”

　　“但卡耶夫还记得他的家。”那个让他痛苦的家。

　　戴兰说，“等摸清楚beta住宿区几条人迹罕至的路线之后，我们就悄悄挖了那些沙土，住了进去。”

　　“所以相楚做的是稀土匠？”伦殊逸说，只有稀土匠才会一身泥，到哪儿都拖着沙石才不会被怀疑。
　　这个身份很适合他们挖土。

　　“嗯，不过并不是想挖地下室才建议相楚做稀土匠。”戴兰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他长得实在是太出色了，就算每天穿破衣服，脸上身上都是泥还是会有人注意他。”

　　“但已经没有比稀土匠更累更脏，更容易带饭回家的活了。”

　　“相楚他…很不容易。”

　　相凛与应召燨十指相扣，摩擦着他的手指。
　　应召燨粗大的骨节和温热的手掌都给了他很大的安全感。

　　窗外复制粘贴般的景色瞬息而过。
　　在相凛的记忆中，他总是穿着干干净净的衣服，吃着温热的饭，总有人在他身边照顾他。
　　有时是戴兰，有时是卡耶夫，但更多的…是相楚。

　　那个在黑夜里搂着他，会给他讲故事的爸爸。

　　沃尔夫听着听着，觉得他爸很有可能是因为看相楚不容易，产生了同情心，想照顾他才留在H3星球。
　　他能理解这种心情。
　　沃尔夫转头看伦殊逸，如果把相楚换成伦殊逸的话，他一定会和父亲做一样的选择。
　　伦殊逸无情地看了他一眼。

　　“你为什么不回H1星球？”应召燨问，“你回去之后得到更多的权力不是能更好救相楚吗？”

　　沃尔夫微微扭头，竖起耳朵听父亲的回答。
　　他听到父亲嗤了一声，感觉是在嘲笑自己，道：“我想看看一个落难的omega到底要怎么样改变帝国。”

　　戴兰无数次看到相楚坐在黑暗的地下室，仰头看天花板。
　　相楚总说帝国会改变，他会让帝国改变。

　　变成一个理想的国度。

　　结果毁灭就是他理想的国度。

　　他照顾相楚那么多年，原来是养狼为患。

　　到了军事基地，情况却和他们想象的不一样。

　　军事基地死寂一片，毕鲁直被挂在帝国国旗上，青筋仿佛要炸裂而出。

　　人形虫族飞立在毕鲁直脑袋的上空，凌驾于帝国国旗，他说：“和我们一起，你们就是虫族的座上之宾，胜利之后，你们就是人类的新首领，除了我，你们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极其讽刺——

　　虫族在用人类的语言拉拢人类——

　　他们想复制人类的帝国，将人类帝国变为虫族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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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太累趴着电脑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