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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

  •   “在这一汪沉静的湖水前,差点淹没的我,感谢你送我到对岸。”

      夏鸣蝉通过自己长年看合同的严谨判断这句话语法有问题,而且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画手讲究的是通过化作表达自己的情感,如果范萱直接把句子写在画上,那一定是有什么极其特殊的含义。无论这句话有没有必要,来了人家的身体里头,这份心意就应该被珍惜。

      她回消息:“抱歉,这句话我想保留。”

      她看着那幅画,努力共情一个十八岁的内向女孩心里在想什么。

      人在船上,星星作灯,女孩在岸边等待,不断上升的湖水淹没她的帽子,也即将把她淹没,而船上的人接她过河,把她送到对岸。

      这个人对她很重要,是高医生吗?还是男友?暗恋对象?或者朋友?

      一头雾水,夏鸣蝉在迷茫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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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萱萱,我们一起玩吧。”

      夏鸣蝉又听见这句话,不过这次她是第一视角。她抬起头,看见了巨大的滑梯和比自己高的椅子背。她变成了一个小孩子。而身上的小连衣裙和暖和的日头,显示此时正值夏天。

      眼前站着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小男孩,拿着球问她:“我们去玩射门。”

      下意识的,夏鸣蝉摇了摇头,小男孩走开了,边走边高高地抛起皮球。不远处,一群孩子欢呼着争抢。尖叫和欢呼声充斥着夏鸣蝉的鼓膜,她捂住耳朵减缓这种嘈杂,同时,胸口处开始隐隐作痛。她坐在地上,背靠着椅子腿,头上渗出汗珠。

      远处,一个女人正在和男人争吵。夏鸣蝉呆呆地看着,不知为什么,她此时虽然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可是所有的情绪都被宿主深深影响着,她的反应和判断完全不受自己支配。这对男女,女人穿着粉红色的皮衣,男人穿西装打领带,衣服都很整洁。他们身后是一辆四座轿车。

      夏鸣蝉——应该说是范萱,看着这幅场景,心里却毫无波动,仿佛只是在看戏。这时候她闻到一股香气,不同于刺鼻的香水和清新剂气味,温温柔柔,从背后的小花园慢慢延伸,小女孩吸了吸鼻子,嘴角弯弯。

      她努力站起来:“马姐姐。”

      一双带着温度的手牵住她的手,带着她走了很长的路,小女孩在日头和心脏的不适下走马观花,穿过蔷薇和月季争相开放的花园,踏过灰白色的石板路,又好像穿过了热气腾腾的柏油路,走过一条透明长廊。这时候仿佛走进了另一个世界,她看见很多人都穿着蓝白条纹的衣服,欢笑声消失了,世界变成了和石板路一样的灰白色。

      那双手始终温温柔柔地抓着她的小手,她说:“安安,有事情找马姐姐和周阿姨,听大人的话。”

      小女孩坐在床上问:“我以后还能出去玩吗?”

      床边上没有人,任凭她怎么呼唤都没有人。只有异常湛蓝的天空,和粉红色的云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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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鸣蝉是被自己的叫声喊醒的,醒的时候,身边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她双手交叠放在被子上,双脚并拢,睡姿标准,身体四周,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圈红色的人民币,仿佛某种仪式。

      她差点以为自己已经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而她喊了什么,自己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后清醒之后,嗓子已经哑了,还在念叨着一个名字:“马姐姐!”

      好好奇,超级好奇。这简直就像饿鬼看着别人家的烤鸭不能下嘴。

      夏鸣蝉坐起身,收拾好自己,做了顿简单的早饭,想起来昨天小王护士让她来拿上次没拿到的药。她穿上羽绒服戴上帽子,把头发也披散下来,偷偷溜出门。

      门口的小面馆里人头攒动,楼下的小卖部里人满为患,全都没有可疑人物。走进大厅,夏鸣蝉在一层反复寻找,仍然一无所获。柜台取药时,趁着医师转身,站在她前面的人拽住她的胳膊:“姑娘,能借我点钱吗,钱包忘在楼上了。”

      “您缺多少?”夏鸣蝉问。

      那人转过来,竟然是昨天推轮椅的妇女,不过夏鸣蝉的伪装很成功,女人没认出她来。她捧着一堆药,夏鸣蝉看了药单,还差三百元,便从自己包里拿出来给她。

      “阿姨,您去几楼?”

      “四楼,我儿子病房在四楼。正好把钱还你。”

      “我也顺路,”夏鸣蝉说,“走,一起上去。”

      电梯到达,夏鸣蝉缓缓走在女人身侧,观察着她的半头白发。她的年龄比自己母亲要年轻,但神情苍老,步伐跨度很大,几步到了病房门口,推门进去:“明,我钱包呢。”

      “钱包落下了,唉,不小心。”她的儿子在床上把钱包递给她。这是个眉眼平和的年轻人,年龄也就和现实世界的夏鸣蝉差不多大。夏鸣蝉通过药单知道他叫何明,她从何母那里接过钱,心里又清楚了一些。

      犯罪嫌疑人也姓何。

      门口有喧嚷声,接着一个大汉闯进来,和夏鸣蝉正撞了个满怀。夏鸣蝉后退,大汉冷哼一声,接着说了一句国骂。

      “那护士说今天还不是咱们,姓张的说得对,人家塞钱了,可轮不到咱们呢。转院吧。”

      “哪那么容易转院,高医生不是说了,这周能有消息,这才周二。”何明轻声说。

      “你信不信?他诓你的,你还信呢。人家我同事,上周在市二院,现在已经做完手术了。”何大哥冷哼一声。

      “那不是一种,他是轻症。我这个不一样的,你看看病历。”何明皱眉。

      何大哥一把甩开,冷笑道:“哈,随便吧。我不管你,妈你也怂。你看谁管你!”

      “老大,再等等,过了这周,啊。”何母坐下来,她身体好像也不大好,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板药片,吞下两片。

      “你别这样。”何明也说。“你要是真想分担,就多找点正事,去找个工作,或者去带妈检查个身体。她昨天说她胃疼。”

      何大哥原本还没什么,一听见弟弟口中的“找点正事”四个字,忽然瞪圆了充满红血丝的眼,青筋在眼眶周围迸裂,抓起何母喝药的水杯,一下掷在地上。何母大概受到惊吓,咳嗽不止。

      一家人就这样当着夏鸣蝉的面吵了起来,夏鸣蝉很是尴尬。她好不容易溜到门口,忽地看见何大哥高高扬起的手。

      “啪!”

      何大哥的手停在半空中,夏鸣蝉抓住他的手腕,看着他好像要把人生吞一样的眼神,打了个哆嗦。

      何大哥说:“你……”

      夏鸣蝉手上轻轻捏了捏,然后往后一推。

      何大哥不出意料地惨叫起来,后脑勺磕在病房另一间空床的铁支架上,夏鸣蝉瞬间松了手,一副惊慌的样子。何母吓呆了,坐在原地不动,不一会儿,捡起了自己的杯子。何明从头到尾一直默默坐在床上,不说话,眼神还是那样带着淡淡的忧伤。

      “对不起,对不起。”夏鸣蝉连连道歉。

      “哗啦——”

      “对不起大哥。”夏鸣蝉边捡起病床周围的钱边道歉,“手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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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张的?哦,是有个姓张的,老张头,老毛病了。老张头脾气急,个性不好,一和他聊天就嚷嚷,要不然就哭。时间长了,没人愿意搭理他。”

      四层楼梯口,饮水机处的大妈撇撇嘴。

      “那他有没有什么亲人陪床?”夏鸣蝉问道。

      “他儿女都怕他了,长年不来。有个侄子,前几天总是过来,不知道干什么的,和老爷子聊得挺多,老爷子粘他,不像侄子,反倒像比儿子还亲!老爷子有时候出来聊天,就说:也就这侄子心疼我!要我说,老头子老糊涂了,他侄子才不是为了他,就是为了老头子那点钱……”

      “别瞎说。”另一个亲属挤眼睛。

      病房里整日无聊,有时候,家属们和病友喜欢聊八卦。何大哥这样的人能聊得来的,必定是个性极其鲜明的人,出门随便转转,果然让夏鸣蝉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什么瞎说,你不信我。”第一个家属舔舔嘴唇,“哎,昨天你是没看见,那小年轻昨天晚上十一点还在医院附近那条街上晃悠呢。灯都黑了,怪吓人的……这小年轻之前没来过,一来就天天跑老头身边待着,上次在病房里头抽烟被赶出去了,一老一小对着骂,绝了。我爸年纪大了正好和他们对门,烦都烦死了。”

      夏鸣蝉听到这里,大概明白了自己面对的是两个怎样的人。这种本身无本领,最容易轻易愤怒,表面好像是为了家人,实则为自己泄愤。这种人还想揍医生,还是先被她揍比较好……

      哦对,如果不出意外,只剩一个了。

      夏鸣蝉摸了摸包里一打厚厚的钱,默念道,自己终究犯了每个穿越者都会犯的错,改变了历史的走向,和人物的命运——

      虽然已经很克制,但她还是在阻止儿子揍妈的见义勇为活动中,不小心掰断了何大哥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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