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花楹》黄昏鱼

2、第一章

　　2.你就是李有唯！？

　　对我来说，赢得老师的青睐从来都不是一件难事。虽然这么说很招人嫌，但老师们大多偏爱成绩好的学生，直到遇到陆微。陆微是我们物理老师，小个子，长着一张严肃的脸，目光锐利。
　　高二分了文理科之后开始由他来带我们的物理，我觉得从一开始他就看我不太顺眼。第一次月考，我物理考了年级第一，他把我叫到办公室训了一顿，因为我做错了一道简单的填空题，他觉得我浮躁不踏实，骄傲自满。
　　本来我应该讨厌他的，我有足够的理由讨厌他。可事实不是这样。他上课的方式和其它老师不太一样，经常花费大量课课堂时间来讨论，有时候课堂甚至像聊天一样。不知不觉中引导大家说出自己对那些枯燥原理的理解，然后再总结。有时候一时兴起就带大家去操场的草坪上做一节课的游戏。
　　我想也许是那双眼睛，充满鼓励，好像要发光一样的眼睛让我不讨厌。
　　我不敢说他的方式适合所有同学，但我们班上确实有不少同学很喜欢他。
　　“哪怕有一个。”这是他的口头禅:“哪怕能鼓励一个同学去追求真理和自由。”
　　“放什么狗屁。”
　　每次他这么说，周俊坤就在下面悄悄反驳。周俊坤属于不喜欢他的那个集合。
　　第二次体育课仍然是在一个晴朗的下午。我趁课间的时候把作业抱去办公室，被化学老师拖住谈了半天，他说学校打算开兴趣班，让我到时候去他的化学班。从高一开始他就开始指导我们班上化学比较好的几个同学去参加化学竞赛。
　　上课铃声响起来时我才拖着步子往足球场上走，夏天的太阳明晃晃地让人睁不开眼，教学楼门口的海棠花开得明媚而热烈，香樟树的叶子表面光滑，反射着太阳的光，在微风中闪闪烁烁。
　　龙天亲自带着我们热身，可能是天气太热，他的哨声也有气无力的。我跟着前面的人比手画脚，一阵眩晕突然向我袭来，头越来越沉重，周围变得昏暗，好像有什么黑压压的一片朝我盖过来。倒下去之前，眼前晃过一个翠绿色的影子。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学校医务室，空气里弥漫着难闻的西药味儿，头顶上老旧的风扇嘎吱嘎吱响，送来一阵阵热风。我一转头吓了一跳，班长正坐在一边瞪大了眼睛盯着我，仿佛我是一只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你醒了？”他一笑，露出一排白牙。我发现他的牙并不整齐，右边有一颗虎牙。
　　“你吓死人了，突然朝我倒下来，吓了我一大跳。”他一边说一边把一包什么东西倒进杯子里放了热水冲开，“医生说你中暑了，还有点脱水，他出去了，让你醒来就喝了这个。”他把杯子递给我，然后甩了一下洒到手上的水，一副大喇喇的样子。
　　我接过来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也不知道他给我的是什么，咸不咸甜不甜的，还有一股怪怪的味道。
　　“味道好怪。”我说。
　　“医生说这是给你补充电解质的。”
　　我看着杯子里的液体，再不愿意喝了。
　　他好像看出来我的犹豫，激将似的说：“不是吧，你还怕吃药？”
　　我没有说话，他接着说：“我教你一个方法，你别尝味道，捏住鼻子不换气，一大口就喝完了，喝完你都不知道什么味道，真的。”
　　我在他鼓励的眼神中抬起杯子，仰起头，捏住鼻子，大口灌完了药。等那股难闻的味道一下子涌上来，差点把我胃里的东西一起勾引出来，我才知道上当了，我对着垃圾桶干呕，他在一边哈哈大笑。
　　他重新接了一杯水递给我，一边坐下一边说：“我小时候也不爱吃药，我妈就哄着我吃，有一次我实在吃不下去了，因为我咽不下去那些胶囊，胶囊在嘴里变软，粘在上颚，里面那些苦得不行的药粉就会漏出来，那种感觉真是难受死了。所以我妈就骗我说，把胶囊拧开，用里面的药粉兑水，一口就喝完了，结果我一口喝下去，整个嘴巴都苦的要命，差点没把胃给吐出来。”
　　我忍不住笑起来：“谢谢你。我倒下去的时候是不是撞到你了？不好意思啊。”
　　他又露出那颗虎牙：“不客气，记得请我吃冰棍就行。”
　　上课铃声响了起来。
　　我问：“现在几点了？”
　　“第三节课刚开始。”
　　我一边坐起来一边说：“那你先回去上课吧，等校医回来我再回去。”
　　他按住我肩膀：“我拜托你，多呆一会，最好呆到下课，我好不容易有个借口不用上英语课。”
　　我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我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淡蓝色的窗帘被风吹得起起落落，操场上的欢呼声和琅琅的书声从窗户里飘进来。我们好像说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最后，在走廊的转角，他笑着说：“忘了说，我叫李想，桃子李子的李，思想的想。”
　　我笑着说我知道。
　　“我叫李有唯，有无的有，唯一的唯。”
　　“靠——你就是李有唯！”他的反应大得过度。
　　“我是啊，怎么了？”
　　“那个总是考第一的变态。”
　　我白了他一眼。
　　“没想到你真人是这样的。”
　　“啊？”
　　“那帮人把你传得跟神一样。”
　　“算了吧。”我挥了挥手转过走廊。
　　回到教室，第四节是自习，周俊坤一如往常趴在桌子上睡觉。我刚坐下，他就睁开眼睛。
　　“听说你今天体育课上晕过去了？”
　　“你想说什么？”我防备心满满，以为他想取笑我。
　　没想到他递给我一颗包装纸皱巴巴的糖。
　　“你应该是低血糖，我妈就是这样，每次她一犯头晕吃点糖就好了。”
　　我剥开包装纸，一口咬下去，苦得不行。
　　“你是不是在整我？”
　　周俊坤趴在桌子上笑得肩膀直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