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焰》周更鸽鸽

8、故人

　　刘文杰的办事效率向来很快，半小时内就将所有程序都安排好了，检验科那边也派了一组人来东城街现场勘查。
　　他安排人手将凤妞的尸体运回法医科，邱良源仰天长啸，看着那一具烧的黑黢黢的尸体，差点没骂粗口，表示你们刑侦一队还真给我他事做，昨天那具尸体的解剖流程还没安排下来，你们又送来一具尸体，这个月必须给他加奖金，不然不干。
　　接到邱良源吐槽电话的刘文杰为此并不太放在心上，这些事他都已经习以为常，邱良源很少会发大脾气，顶多就是朝他吐苦水，闹完之后便会认真去工作，好一段时间是不会打扰到他，他也闲的清静；而且局里已经安排了有经验的老法医来和他协同解刨，今天下午差不多就到地方报到了。
　　现在最让他觉得糟心的并不是凤妞的死，而是整个案件又开始陷入死胡同，刚刚周新飏过来打了个招呼，说要和吴柴去咏眠公墓那边去看看，说不定有新的线索。
　　火灾现场并没有遗留太多线索，周新飏已经写了一张纸的报告给他，里面都详细分析了全过程，再结合舒皖南所交代的那个‘大人物’，刘文杰看着现场欲哭无泪，甚至想要抱住站在一旁的消防队队长蹭一下鼻涕。
　　有点线索总好过没有线索。
　　凶手有九成的概率是为了将凤妞灭口，同时可能是为了销毁什么物证，才使出煤气爆炸这一计谋，他完美的演算出东城街的人遇事必跑，绝对不会第一时间报警，放心的看这大火烧了将近四十分钟才等来救援，而他在现场留下的罪证也会在这一场火中烧毁，简直胆大包天，有恃无恐。
　　他可能没有想到，凤妞其实根本不知情，而余侠唯一留下的线索，早在昨天就已经交到了吴柴手里。
　　那为什么，凶手会将凤妞的死安排到她和吴柴见面的第二天？难道他是在故意给警方安排新的假线索，还是说凶手他当时根本没想到余侠会把线索交给一个住在鱼龙混杂地方的女人？
　　凶手靠着警方的搜查方向，把可能对自己造成威胁的钉子全部拔出，那是凶手是怎么知道警方的调查过程？
　　刘文杰攥紧了周新飏留给他的纸。
　　在周新飏交给他的报告结尾处赫然写着一串英文签名。
　　——SPY。

　　舒皖南被吴柴哄去和医护人员到市中医院检查身体，恰巧等到刚和刘文杰打完报告回来的周新飏。
　　“你要去哪？不去医院？”
　　周新飏不着痕迹的拦下吴柴，靠在驾驶座边的车门上，不让吴柴拉开车门走：“你现在是个伤患，别到处乱跑。”
　　吴柴面无表情的用没受伤的手往周新飏肩头用力的拍打了两下：“没事，小伤，案子要紧。”
　　手背上的伤口对吴柴来说简直不足挂齿，也不会说很痛，可周新飏却紧张到想把他往医院里面送。
　　周新飏仍旧背压着门，看着吴柴脸色没多大变化，还活蹦乱跳的，也退了一步：“可以，我送你。”
　　“驾驶证？”
　　“你放心，已经在处理了，而且咏眠公墓离这也不远，路上也没交警查驾驶证，你昨天驾驶证刚扣了六分，现在手上还有伤，我不放心。”
　　我昨天驾驶证扣分还不是因为你！
　　吴柴跳了跳眼皮，这混球昨天肯定就是为了蹭车的，他昨天一定是脑子一热才答应让他上车；不过按照周新飏的思路来想，接下来的这几天他多半会给他免费当司机，既然是免费的那就更不要错过了。
　　“那行。”
　　吴柴把车钥匙直接放到周新飏手上，随后拉开后车位的车门，直接弯腰钻了进去。
　　周新飏笑容不减，容冬日暖阳一般笑的让人移不开眼，他把玩了一下车钥匙，拉开了车门，钻了进去，结果就看见副驾驶是那被遗落了许久的手机和一大束白菊。
　　“柴柴，这花......给谁的？”周新飏看到那花的那一瞬间，嘴角的笑容直接凝固了。
　　吴柴伸手越过前排椅子，拿走自己的手机，不冷不热道：“给你的。”
　　“白菊送活人？有点意思啊吴小柴。”
　　“哦。”吴柴淡淡的回应了一句，脑内闪过今早在花店门口的那一幕，耳根微热，索性缩在后面，低头玩起了手机。
　　周新飏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握住方向盘，抬头看着后视镜里的吴柴，缄默不语，嘴角挂着一种道不清意味的笑容，看着很正常，其实嘴角并没有提太高；可能是因为嘴角天生就是往上翘的，吴柴也没有察觉出周新飏有些不对劲。
　　一路无言。
　　吴柴坐在后排时不时的抬起头，看着后视镜照映着周新飏的脸——周新飏的五官刻画的虽然不像国外的人那样深邃，整张脸温温和和的看似没有任何杀伤力，和普通人一样，虽然都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巴，但细看他的五官却发现他处处长的精致。
　　如果要用七个字形容周新飏，用“肤白貌美高富帅”形容他再适合不过。
　　他的皮肤并不是和其他男人那样很糙，白白净净的，和女孩子的肤色一个档次，甚至还白上一分，嘴角的胡子也被仔细清理的干干净净不留胡渣，吴柴和他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吴柴平日里因为办案经常往外跑，常常受到紫外线熏陶，本在黄种人的肤色上再暗上一层，说好听点，就是有点黑过头了。
　　而且吴柴经常加班熬夜没空打理自己，工作起来要好几天才想起来要把胡渣给处理了，所幸他并没有长痘的习惯，不然就和许艺晴一样一熬夜就长痘。
　　吴柴突然有点嫉妒周新飏。
　　老人常说会笑的桃花眼是最会说话的眼睛，同时也是最好看的眼睛。
　　这一点在周新飏上就可以看得出来，吴柴总是能在不经意间会被他的眼睛所吸引，每次看过去，他的眼里总有着各种各样的笑意。
　　他很少看见周新飏嘴角往下拉，每次都能看见他的嘴角掺着笑意，天生嘴角就是往上翘，使人在他身上可以感染到一种亲和力，待在他身边会让暴躁的人的内心逐渐平静下来。
　　吴柴心底暗骂：一个男的长那么勾引人干吗？
　　“吴小柴你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
　　吴柴慌忙的收回目光，低头看着手机，一脸窘迫的样子被周新飏尽收眼底。
　　“那......下车吧。”周新飏的嘴角终于往上扬了几分。
　　“已经到了？”吴柴他没想到居然那么快就到了地方，瞬间噤声，刚刚他好像说出了暴露自己的话；之前一路上偷看周新飏肯定被发现了，不然周新飏不会笑的那么的不怀好意。
　　此时吴柴耳根像火烧了一般刹那间红透了，十分懊恼。
　　他慌忙的把头扭到一边，眼睛望向窗外，一个写着“咏眠公墓”的石头屹立在大门口，旁边有个小平房，应该是个保安室。
　　铁制的欧式大门正紧闭着，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样子.
　　这个墓园是被一个叫江裕连的开发商承包起来的，据说当初拍下这块地的时候他的老婆刚好发生意外离开，悲痛之下就将这块地直接装修成一座墓园，把妻子葬到了最好的位置；当时给墓园起名字的时候，开发商二话不说就用妻子的名字命名，所以这墓园的名字叫“咏眠公墓”。
　　开发商因此出了名，许多人愿意花大价钱在这里买个位置以此来埋葬自己的至亲，渐渐的，这个墓园成了上流人群的“专用”墓葬园。
　　吴柴对这传言是万分不信，江裕连当时对外宣称林咏眠是死于心脏病复发，死了没两天就急匆匆的送去烧成骨灰，他怎么看都觉得有鬼，奈何外面把他名声宣扬的太好了，根本没人提出质疑。
　　周新飏站在门前打量了会：“不错，高大霸气上档次。”
　　“嗯，我可以买个位置把你塞进去。”吴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从副驾驶的位置上取出白菊。
　　周新飏尬笑：“别吧，我还没结束生命。”
　　吴柴装模作样的撸起了自己的衣袖：“我可以大发慈悲的帮你一下。”
　　周新飏笑着把吴柴的衣袖放下来。
　　吴柴冷哼了一声，放下撸起袖子的手转身走向那个小平房。
　　小平房大概有五十平米，专门是用来给保安住的，外层都铺满了白色小瓷片，其中还混杂着些许粉红色的小瓷片；而保安室对外只有一个小窗户，门应该是在墓园里边，吴柴轻车熟路的走到窗户前，敲了敲那扇厚重的玻璃。
　　里面传来一声嘟囔声，听的不太清切，口音有点像是南方那边的，吴柴刷的一下脸就变了个脸色。
　　窗帘被里面的人拉了开来，刚刚在里面说话的应该是面前这个拉开窗帘的人，男人大概二十五岁出头，身高一米七往上，一副宿醉刚清醒的样子，拉开窗户看着吴柴。
　　窗户一拉来就有一股浓厚的酒气味，其中还混杂着各种泡面的味道和令人呛鼻的二手烟味。
　　房间内很新，里面摆放的物件很少，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床上狠凌乱，被子基本皱在了一起成了一团，而桌子上摆着好几瓶啤酒，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泡面和吃完的烧烤随意丢弃在桌面上，桌脚周围的地砖上，花生壳几乎遍地都是，卫生间和厨房用水泥隔了出来，墙上铺了一米高的瓷砖，看起来倒也干净些许。
　　“来看谁啊？这里登记一下。”保安看了看吴柴手中的白菊，然后拿出一沓记录本摊在吴柴面前，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着一堆来访的人员信息。
　　吴柴接过保安拿出来的笔，拔开笔帽弯腰在上面写着自己的来访信息，一边像是唠家常似的开口问道：“一段时间没来，怎么没见到老崔？”
　　老崔是之前前看管这墓园的人，年纪快五十了，身体却很健朗，吴柴以前经常来墓园拜访，一来二去和老崔关系就熟络了起来。
　　“唉？你认识我叔啊？”保安点了根烟，深深的抽了一口说道：“我是他侄子，他啊，年纪老了，身体不太行，前段时间退休回老家养老去了，恰巧我没工作，我叔就把我引荐给老板，讨了份工作。”
　　“这样啊。”吴柴应了一声，将笔帽盖上：“写好了，放我们进去吧。”
　　“好嘞。等等啊。”保安低头看了一下记录本，手上的烟火不小心落在上面，他飞快的拿起本子抖了抖然后放到一遍边，随后拉上窗锁上。
　　没等一会，门那边就传来了开锁的声音，保安拉开大门，朝吴柴他们喊道：“进来吧，出来的时候和我说一声，我给你们开门。”
　　“好的，麻烦你了。”
　　吴柴和周新飏进了墓园，走出一段距离后吴柴才缓下脚步来，他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总觉得是哪里出了纰漏，却又一时想不明白。
　　“怎么了？”周新飏看向吴柴，见吴柴一副陷入思考的样子，忍不住提了一句：“你是不是觉得那间保安室很奇怪？”
　　话刚说完，吴柴脚步一顿，看向了周新飏。
　　“太干净了。”吴柴压低了嗓子说道。
　　“也不是说很干净，只是有些地方特别的干净。”周新飏接了一句。
　　“我上次来的时候，屋内墙壁上到处贴满海报，这次却没有了。”吴柴抬起步子继续向前走去，周新飏也跟着步子走了起来。
　　“我仔细看过，这墙翻新过。”
　　吴柴瞬间冷下脸色，没有说话。
　　他们两人在墓园里七弯八拐的走了十几分钟，走到一处地势看起来比较好的地方。
　　这个地方只立了一块墓碑，周围干干净净，没有安置其他墓葬，瓦白色的大理石没有落多少灰尘，看来是经常有人来这里打扫，碑面上写着寥寥几字，中间镶着一张大概只有A6大小的黑白照片。
　　——令妹秦汐，生一九九四年九月十七日，卒二零零九年一月十八日。
　　照片里的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孩，样子像是初中时期拍的，长发及肩，穿着一字肩裙，略带着羞涩笑着看向前方。
　　周新飏瞬间觉得自己周围的空气都被凝固了起来。
　　此时此刻他终于看清了吴柴来拜访的人，他的心一下子坠入深渊又被推了出来，反复了好几下，最后还是小心翼翼的提起，感受着它还在缓慢的跳动着；之前他还想着吴柴只是过来这边查案子，当他看到那束十分精致的白菊之后，心宛如坠入冰冷的湖泉，差点透不过气。最后，他缓过来了，心想着事情还有婉转的余地。
　　“她很漂亮，能告诉我她是谁吗？”周新飏站在一旁问道，神色掩不住的黯淡看着那墓碑。
　　吴柴默默的弯下身子，半跪着将花轻轻放在墓碑前，哑着嗓子说道。
　　“她是我毕生的罪过......是用我一生都无法挽回的错误。”
　　周新飏不动声色的揉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使自己的脸色看起来红润一些，他没敢继续问下去，看来这叫秦汐的女孩是吴柴藏在心底深处的软肋。
　　风微微刮起，将菊香挽在间隙里，穿过枝叶。
　　吴柴没开口继续说下去，他半跪在碑前，抬手拂去上面的灰尘，清理干净后他闭眼低叹了一声，随后起身站直了身子。
　　“走吧，回去了。”
　　“怕打草惊蛇？”
　　“嗯，现在查的话人证可能会死。”
　　周新飏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个明智之举，自凤妞死于火灾这一件事开始，他们现在做任何有关案子的事情都得再三考虑，敌人在暗处永远的看着他们，而他们暴露在明处，所以找到的线索动的越早，越容易在一瞬间灰飞烟灭。
　　吴柴转身，发现有个人在不远处，缓慢的朝他们走来。
　　那人身穿着高档定制西装，手里拿着一束百合，英俊的面容和儒雅的气质成就了他优秀的外置基因。
　　那人走了过来，站在吴柴旁边，眼睛不经意的看向墓碑上面放着你那束白菊。
　　男人开口：“好久不见，吴警官。”
　　吴柴沉默良久：“好久不见，秦总裁。”
　　秦峤温和的笑了笑说道：“吴警官别那么见外，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这里也没其他人，没必要把我这尊称挂嘴边，哎吴警官你旁边这位是......？”
　　周新飏伸出手，和秦峤伸出的手虚握了一下：“你好，我是周新飏。”
　　“哦，您好。”秦峤点点头，转头看向吴柴：“吴警官这是来这边看我妹妹吗？”
　　“嗯。”吴柴双手插进口袋，态度并没有很温和，冷冰冰的仿佛让空气凝结在一起，他们三个人站在一起感受着这个气氛，互相僵着没做退让，周新飏和秦峤丝毫不在意，他们两人挂在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有收敛过。
　　周新飏率先打破尴尬：“秦先生，我们就不打扰你和你的妹妹叙旧了，我们先走一步。”
　　“好的。”秦峤的笑容保持不变，依旧是那么的温和有礼：“不过还请吴警官下次不要再带白菊来看望我的妹妹了，我妹妹还没有死。”
　　吴柴没有作答，直接收敛了眸子，迈开步子离开了这个地方。
　　秦峤站在原地看着吴柴和周新飏的身影越走越远，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眼底一片晦暗，待已经看不他们的身影时，他转身弯腰将吴柴原本放在墓碑上的白菊放到一边，把自己手中的百合放到上面，眼神一转变得柔情起来，并虔诚地在墓碑上留了一个轻柔的吻。
　　“小汐，哥哥来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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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事实上，这篇文就是个悲剧。
对不起，我控制不住我发刀子的手。
改明儿我把我码字的双手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