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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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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锣湾里夏日有红色双层巴士穿过不宽不窄的街道，站点涌下大批人群又四处开散，喧嚣由日升持续到日落。道路两边各式茶餐厅入夜也要营业，灯火满城里便夹杂了繁体字霓虹招牌。
这是一九九九年的香港，除了要回归大陆，与一九九七年并无太多不同。
“唔该，两份西多，一杯冻柠茶一杯鸳鸯……再要一份草莓雪，送到3号台。”
“请等阵。”
打发侍者只需要点餐，而李伟乐往往选择在等餐的时刻放空。这家糖水铺是小木推荐的，大晚上从旺角赶到铜锣湾只为吃一份限量草莓雪，除了还在上学的妹妹仔，估计只有小木干得出来。
很难相信小木是21岁的成年人，他的外表和笑容都太具有欺骗性，被背着书包的细佬当作同学也不是第一次，据说糖水铺也是跟着那帮放学不回家的闲逛才发现。
——也许也正是因为当初小木笑得太过灿烂，晃了自己的眼，阿乐才会答应房东在本就不大的出租屋里多添这么一个社会危险分子。七七八八的大包被丢进卧室，那个看起来可能和自己养的牧羊犬是同类的年轻人突然凑过来嗅嗅自己肩膀开口：
“阿Sir，我记得你，你记唔记得我？”
阿乐思考片刻，哭笑不得。
“我已经唔系差佬。”
大陆有句话叫人生何处不相逢，大概可以形容两个人的情况。那是几年前的旺角二区枪击案，警厅当场抓获两名狙击手，而路边叼着棒棒糖等糖水的小木被带走做个笔录即被释放，和阿乐也只是一面之缘。没成想从那以后阿乐每天下班都觉得自己被跟踪，一转头又杳无踪影。有同事帮忙将跟踪狂拷回警厅，刺猬头和满身的吊坠，叼着的棒棒糖才是阿乐认人的标志。
胡闹的细路仔而已。阿乐这样想，板着的脸上混起了无奈：
“快啲讲，跟踪我有咩企图？”
同事公事公办，一字一字做着记录，小木鼓脸撇嘴，语出惊人：“阿Sir，使唔使咁恶呀，我只系争个男朋友呀。”
“……你走。”
“那阿Sir可唔可以畀我留个电话”
“……。”
很长时间这件事都是警厅的笑点，阿乐则再也没见过这个敢问自己电话号码的人。直到三年前西区一场连环爆炸案限期未破，专案组全体被迫引咎辞职，其中包括了阿乐。不想工作于是在旺角租下一间房安静度日，某日打开房门，就放进来这么一只犬科生物，并且很可能要长时间同居。
“所以阿Sir可唔可以做我男朋友”
“……睇情况。”
看情况一看就是三年，三年太长，足够从开始的“看情况”变成如今的“在一起”。
“今晚八点糖水铺见，我要食草莓雪！”晨起阿乐听到的电话录音充满朝气，旁人完全想不到留下这样录音的人会提着把裹布的□□M82A1出门。不过旺角本身就十分混乱，只要没有当街杀人，抱火箭筒都没问题。
对于小木的工作，曾经作为警察的阿乐颇有微词。两人也为此有过争吵，争吵结束在小木带来西区爆炸案真相的那天。其实不过是上层内斗搞出来的动静，可惜白白搭进去十几条无辜人的性命，打那以后阿乐就不再提起，二人的关系也尘埃落定。至于肯帮着小木做一些事，也才是今年开始。
“哇——啲咗咁多，等我几耐？”
突如其来的咋呼惊回阿乐的神思，大大咧咧被丢在一旁的背包半开拉链，借暖黄灯光阿乐看到里面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散件，组装起来又是把全新的巴特雷，而那双十八秒就可以完成组装的手正忙着往冻柠茶里插吸管。旁边的客人皱眉望来，阿乐只能报以微笑道歉。
“慢食，冇人同你抢。呢次点啊？”
阿乐咬住险些戳到上颚的吸管含糊提问。听到问题的小木看来很是兴奋，一抹嘴连草莓雪都不顾就开始讲，而小木越讲，阿乐的眉头皱得也就越深。
半年前有人找到小木下单，希望他能用他们提供的枪支杀掉一个小地头蛇，并送上超过散单价格几倍的酬金。送上门的肥肉不吃白不吃，何况也惹不出什么乱子来，所以小木赚了这一笔。接下来的半个月小木又收到几笔类似的单，有时点名街头的小流氓，有时又要某企业家的脑袋。除了一位无辜的阿婆，小木统统都接了下来。下单的人也规律得很，每周末晚上出现，电话、纸条、口信，没有他做不到只有你想不到。神秘很正常，可据说这次要露真身，由不得阿乐不担心。
“点知人哋几时嚟，横掂上次嘅单子我又有。”小木看得很开：“佢如果唔系，枪就归我喇。”
这种时候还惦记要人家枪，李伟乐呛了一口。不过毕竟是狙击之王，小木惦记也正常。
“很抱歉，它还不能给你。”一道干净声线响在二人耳边：“不过委托办完以后两位要是对它还有兴趣，我们一定双手奉上。”
阿乐相当震惊，他并不清楚这个人什么时候进的门。年轻人毫不起眼，见过他的脸也很难记住，这种长相是上佳的卧底，从手掌的痕迹来看，他应该也是玩枪的一把好手。阿乐看着年轻人拉来一张板凳，坐在自己和小木中间，他非常随意地要了一杯番薯糖水打发凑到身边的侍应生后，才朝自己和小木微笑颔首：
“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们最近的委托人。我姓汪。很抱歉不会说粤语，希望二位谅解。”
作者有话要说： 赠周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