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入南宋》月色涟漪

25、惊遇

　　沈云蔻回去匆匆又换了一身男儿装，拿了一把折扇，这才出了府门。门口杨斐身边的小厮杨浦在那儿候着。见沈云蔻出来，放下小板凳，挑起马车帘儿让沈云蔻进去。
　　不一会儿，马车就来到西湖边。沈云蔻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只见湖边停着一艘船儿，元宝站在船边头顶着一片大荷叶遮阳。
　　沈云蔻上了船只见自己四哥一个人坐在船舱里懒洋洋地吃着鲜果儿，“咦？四哥就你一人吗？”她四处张望，明明是杨斐约她出来玩，怎么不见人影？
　　沈云翰随手将手中吃剩的果核扔进水里，拍拍手道：“待会儿你不就知道了！”
　　沈云蔻也从小矮桌上拿了一块蜜饯放入嘴中慢慢品尝，酸酸甜甜的很对她味口。
　　“尝尝刚从湖里挖的嫩藕！”沈云翰将一蹀切好蘸着糖的藕片推了过来。
　　沈云蔻轻执一块放入嘴中，凉凉的带着一股清新湖水气息的藕片切的极薄，入口及化，味道甜美鲜嫩可口。
　　“是请人下湖采摘的吗？可要多采些，我最爱吃这些的了！”沈云蔻满足的叹口气。
　　“可不是吗？有人也是这般说，待会儿你就知道好处了！”沈云翰意味深长，“到时恐怕不止这根儿的，连叶儿花儿都有的弄回家！”
　　什么意思？沈云蔻正要相问，却听船外有人高叫：“蔻儿！蔻儿妹妹可曾来了！”正是杨斐的声音。
　　沈云蔻挑了水晶帘儿出来站在甲板上，只见杨斐独自立在一艘小船上，神采奕奕，手中持着浆板。
　　“我当是什么好事呢！原来是叫我过来看你泛舟吗？”
　　杨斐嘿嘿傻笑道：“蔻儿你下来和我一起去湖边泛舟不好吗？”他为了能见逗她开心，特意请了湖边的船夫教他如何划这样的小船，这样好好和他最心爱的蔻儿妹妹一起在湖中荡舟。
　　已经练习了一上午，自认操纵的比较熟练了，这才让杨浦请了她过来。
　　“我的好妹子，你就体谅一下二弟的心意吧！”沈云翰也踱到甲板上。
　　“是呀！是呀！”杨斐慌忙接道：“你瞧这一遍荷叶翠绿翠绿的，荷花也开的正艳，想你们女孩家都是喜欢这些，置身其中岂不新鲜，蔻儿你不喜欢吗？”
　　“我的好蔻儿妹妹，你要知道哥哥们的辛苦！天虽热，待进入湖中可就是清凉之地。”沈云翰见沈云蔻还在犹豫不决，怂恿着。这么热的天，为了他最好的朋友兼妹夫和他最亲的妹妹，不得放弃了自身快乐，眼巴巴的在这儿为人作嫁裳。
　　杨斐小心将船划近了一些，贴着大船边，向沈云蔻伸出一只手。
　　沈云蔻见杨斐殷殷目光期盼着，一双黑玉的眼在阳光下亮晶晶的。只得伸出白晳小手递入杨斐手中。
　　杨斐手一握，喜得更加小心地将她扶了过来。待她坐稳，才向沈云翰感激的施一礼，这才将船儿隐入荷叶丛中去。
　　剩下沈云翰站在甲板头上叹了口气，心里隐隐有些失落，兄弟小妹这边成双，到将他孤单落在一边了，还不如去八仙茶楼听书去来的快乐！
　　“元宝，你将马车备了，本少爷要去八仙茶楼听书去！”
　　杨浦道：“沈少爷你不在船上候我们家公子了？”
　　“去——”沈云翰白了他一眼，“还要候他们，这会儿还不知躲在那拐头卿卿我我呢！还会记得本少爷的情吗？嫌本少爷呆的不够无聊吗？”
　　杨浦一边偷笑，大着胆儿道：“沈少爷若嫌孤单，可请几个姐儿过来唱小曲解闷啊！”
　　沈云翰伸出手在他头上敲了毛粟儿，笑骂道：“你这坏东西！小小年纪竟想着这些，不知二弟平时如何教导的。”
　　杨浦不敢多话了，只得“是是”应着，一边揉搓着生疼的脑门。
　　“你在这儿候着，我先去了，待你家少爷回来时说一声！”他摆了摆手，跃下船去上了元宝套好的马车扬长而去。

　　纵是夏日炎热，置身于这样一片清凉的荷叶丛中，脚下是清波荡漾，湖中是微风习习夹杂着荷叶清香之气，沁人心脾。初时的燥热之气现在一丝全无，沈云蔻深深吸了一口气，半眯着眼扒在船舷边，一边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湖水。
　　杨斐奋力将船儿划入这一片荷中天地，只见荷叶田田，早己看不见岸上，看不清天地，只见无数的绿的荷叶，红的白的荷花，还有耸立杆儿的莲蓬。
　　船在水中动着，惊起两只在湖中觅食的飞鸟，啪啪地飞起，惊起这湖中难得的宁静。
　　“蔻儿……蔻儿妹妹……给……”
　　沈云蔻听到杨斐结结巴巴的声音，扭头看他满脸通红，递着一支刚采摘下来的荷花。
　　她接过花笑道：“杨大哥，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被太阳熏着了？”
　　杨斐抹了一下脑门上逼出来的汗，“是……是……是……”
　　沈云蔻见他如此紧张的神情，轻声“咯”地笑了出来，从怀里掏出一绢帕儿出来沾了水递给他，
　　“还是揩揩吧！”
　　杨斐接过绢帕儿胡乱的在脸上擦擦，湖水的凉意让他静了静心神。好不容易想到这样一个绝妙的法儿，可以特地约了佳人单独相会，就是想更加亲近一下。平时虽在一起玩闹，不是在府中就是街上，不是有沈云翰在一边就是有着丫头小厮们候在一边，难得这样单独的只有彼此两人，他忍不住想着要好好将沈云蔻搂在怀中亲热一下，可虽心中所想，却迟迟不敢行动，到是急的身上出了一层汗来。
　　沈云蔻哪里知道他心中所想，湖中的清新冰凉气息到让她流连起来。
　　杨斐不断地采一些荷花给她，沈云蔻将接过花将它放一边终忍不住道：“杨大哥，其实比起荷叶清香，我到觉得荷花儿香气太浓郁了些！你不也是不能闻得荷花里的香气吗？”她平时不爱闻过于香郁的东西，房中也从不让海棠熏香。
　　“你怎么知道？”杨斐很是惊讶她怎么知道，这事儿除了家人知道外没有人知道啊！他的确是闻不得花中的香气，采的时候也离的远远的。
　　沈云蔻歪着头俏然一笑，“不告诉你，这是秘密！不过你也别采了，我也不太爱这些花的！”
　　杨斐只当是沈云蔻猜测到的，又体贴他不能闻花儿香味才说自己不爱花儿的，心下感动起来，更加痴痴望着她。
　　沈云蔻摆弄着水儿，却见杨斐痴傻傻望着自己，随手舀起水而泼过去。杨斐也不躲避，任由水珠洒了满身。
　　“你这傻子，怎么了也不躲开？”她娇嗔道，拿了帕儿上前替他擦拭。
　　纤纤素手，柔软充满香气的身子在面前晃动，充满了诱惑，直让杨斐心猿意马，心猛地咚地急跳起来，血往脸上充去，只觉的气息也喘了起来，眼直盯着沈云蔻的樱桃红唇，只想着亲亲芳泽。
　　沈云蔻也觉得今儿杨斐太不对劲了，不言不语只管痴痴盯着她，眼瞳幽幽亮亮，像有两簇火，正隐密地燃烧着。脸儿红的快要滴血了，却越靠越近，她不由伸手推了一把，不想杨斐根本就没坐稳，身体直向后倒去。
　　杨斐眼见就要一亲芳泽，冷不防被沈云蔻这么一推，竟是坐不稳，人向后倒去，歪到在船边，只听扑通一声倒入湖水中。
　　湖中清凉的水让他立即清醒过来，他不识水性。
　　沈云蔻见他掉入湖中，连忙捞他，幸好是在荷丛中，那些荷叶挡了些，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拉上船。
　　杨斐己是浑身透潮，头发也沾满了水。虽是夏天不会冻着，但衣服湿淋淋的裹着在身上也好不狼狈，将他满脑子的绮念全部打散。
　　“虽是夏天，但穿着湿衣服也不太好。”沈云蔻有些歉意，她想不到自己的一推竟有那么大的力。
　　杨斐却慌张道：“对……对不起，没有……没有吓着你吧！”真是丢脸！他有些懊丧的暗叹。
　　“你又没做错什么！”沈云蔻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湿淋淋的杨斐看起来有些傻傻的，好可爱！
　　杨斐讪然的笑着，一边抹着水，一边想要解开衣服，却又想到佳人在旁，手却怎么也解不下去了。
　　“杨大哥，我们还是回去吧，还是更换衣服的好。”她不能忍受潮衣在身。
　　“没事，没事，没事的！”这样的衣服大太阳底下应该一会就会干的。
　　“还是回去的好，反正又不是太远，在你院里喝茶聊天也是很快乐的！”
　　“好！”既然佳人发话，杨斐也不再推脱，奋力将船荡出荷叶丛中。

　　两人到了杨府时，杨斐只觉肚子里一股气来回推撞，腹胀难忍，实在是弊不住，只得红着脸对沈云蔻道：“蔻儿……蔻儿，你先在我房里呆一下，我去去就来！”
　　沈云蔻见他弊的满脸通红，却又忍着和自己解释，两眼乞求似的望着自己，好像得不到同意，也就痛苦的挨下去。
　　“杨大哥，你若有什么不方便的事，不必知会儿，你自己去处理就是了！我一人逛逛也是一样！”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来了。
　　杨斐得到沈云蔻许可，稍松了口气，也不再多说，立即匆匆离去。
　　在杨府里再四处看看吧！沈云蔻取下腰间纸扇“啪”地一声打开，悠闲迈小方步在廊道里逛着。
　　杨斐的院内景色实在是乏善可陈，单调无味，不知不觉她又走到以前曾到过的那间屋里。
　　房门是半掩的，里面书桌前却站着一人在抄写着什么，背对着她，并没有发现屋外有人。
　　杨家大哥终于回来了吗？沈云蔻有些兴奋的记起这间杨斐好像对她介绍过是他离家多年大哥的房间。可是这背影怎么如此熟悉？
　　那人也感觉到身后有人的气息，他只当是小弟回房来了，转过身要开口相问，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进入屋里呆呆站着的沈云蔻。
　　两人一对上眼。沈云蔻不由“啊”的一声，下意识的转身就逃，匆忙中撞上房门，顾不得痛疼，只求能立即离开此地。
　　屋外刚刚端送茶水过来的陈浩，被眼见的人影吓一跳，手中木盘里的茶水也险些洒落地上，他慌忙稳住，却见自己头儿也从里面快速冲出去，朝那影儿追去。
　　“寇云！你站住！”
　　站住？她要是站住，她才要见鬼呢！沈云蔻暗恼自己，好死不死的撞上门来，为什么自己没有想到杨逸就是那个杨家大哥？要知道她早就应该能联想到，两人同样姓杨，之前自己受伤他所待，为什么自己总觉的有熟悉感，却不去深究。自己一向也算聪明冷静，为何偏偏遇上这人就会变得不灵光？
　　“寇云，你逃不掉的！”尽管沈云蔻跑得也算快速，但终究不是杨逸这样长年在军中的人对手，一只手己被紧紧拽住，手中扇儿也掉入地下。
　　她心慌意乱顾不得捡了，只求能逃过这一劫，就谢天谢地了！可是手臂被拴住，哪里挣的动！
　　就算身体挣不脱，但仍极力向前倾斜，脚下打滑，往前倒去，整个身儿倒在地下，不得以仍乱动要跑，她要离他远远的。
　　“寇云，你可知罪？”杨逸也不拉她起身厉声喝道：“竟敢逃军，可知逃军之罪，今日终将你捉到，随我去军中认罚！”要知道他当日回军中才从手下得知寇云在他走的当日也逃离了军营，心中却是惊怒异常，派出去的调查的人也对他回禀说查无此人。
　　近日临安府也来人告知，当日戏弄他的几个人也招供幕后是一位极年轻漂亮的小公子，根据口供的画像也送来让他瞧了，俏眉俏眼的，他一眼就认出正是寇云，不知什么时候碰上他的，却找不到此人，不想今日在家中撞碰到这个一度让他气怒念想的人。
　　“我不回去！”沈云蔻也懊悔，好好的呆在西湖里，划船赏荷，多么有乐趣！偏偏好好的中邪般地要到杨府来，碰到她这一辈子也不想见的人啊！千不该，万不该，后悔也晚了！她还真是笨到家了哦！
　　杨逸冷笑道：“逃也无用，今日撞到我手中，自是有你好受的！逃军之罪，戏弄官员之罪，你是跟我回军中认错呢，还是要我送你去临安府？”
　　“我哪也不去，你快放了我！”笑话，她去那两种地方做什么，她可是沈家大小姐，若是被人知道了，她还有脸呆在临安吗？
　　“这可由不得你了！”杨逸将她拽了起来，却不防沈云蔻猛地转回身来，手一扬，一捧尘灰铺天洒地向他脸上洒来。
　　这是沈云蔻在地上急中生智，暗抓了一大把，全部扔向杨逸。
　　果然如此近距离，杨逸避闪不及，只觉眼一痛，眼中头上全是沾满尘土，本能地手一松，沈云蔻趁机挣溜开。
　　“好小子，你竟然耍如此卑鄙的手段！”杨逸又气又恼，这种迷人眼的手段通常是无赖行径。
　　陈浩也见不对劲，放下茶水，奔了过来，沈云蔻却如受惊的鸟儿一般，早就溜的有多远就有多远了，哪里还能追的上。
　　杨逸勉强睁开迷住的眼，对陈浩道：“去跟上他，看他究竟是何人，住在什么地方，小心别让他发现了！”
　　陈浩领命而去。
　　杨逸折了身，用陈浩将才的茶水将眼洗了洗，这才觉得好多了！
　　静下心来想到，为什么此人会出现在他家中，而且会现身在他房中？
　　杨斐解决完尴尬事，又溜到厨房里冲了个澡，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左闻右闻觉得自己身上没有异味了，这才匆匆跑回房中，可是房里哪有佳人身影，他只当她又溜到院内闲逛，奔了出来，却只见大哥独自一人立在院中。
　　“大哥！”他一边喊着一边四边张望，“你可曾见到有一个很漂亮的小公子？就是这样的——”他比划着沈云蔻的身高，大概模样。
　　原来果真是小弟的朋友！“他将才已经走了！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看来离家几年，小弟已经长成，懂得在外交朋识友了，可是却怎么认识这样一个无赖小公子？
　　杨斐没有注意到杨逸的脸色，腼腆地道：“他是谁，将来大哥一定会知道的。”都怪自己不争气，不然这会儿介绍给大哥知道该有多好，迟早就是一家人，大哥一定也会赞成自己的眼光的，蔻儿是个多么好的女孩子呀！
　　“蔻儿什么时候走的？”他急切要问清。
　　“刚走！”溜的比兔子还快，杨逸不觉摸摸自己的眼。
　　“那大哥我先出去一下。”杨斐一听才走，大喜过望，心想这会儿追出去，也许还来得及。
　　杨逸才要开口，却见小弟已经冲冲闪开，只留一个背影，不由微笑，这个毛燥的小弟啊！只是不知如何认识寇云的，还称呼他为“寇儿”，如此呢称，到像是女子的小名儿。不过呆会儿陈浩回来就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敢捏造假身份去军中闹事！
　　转身正要回房，却见泥地上落下一把扇儿，应是将才寇云所落。上前拾起，瞧见扇面儿简洁画了几笔秋叶，上有一只活龙活现的小蝉，旁边镌写着几行秀丽的小楷，是虞世南的一首咏蝉小诗：
　　垂緌饮清露，
　　流响出疏桐。
　　居高声自远，
　　非是借秋风。
　　落款：临安沈氏于绍兴七年七月
　　看他年纪不大，绍兴七年也不过才十岁的样儿，画法是稚嫩了些，笔力也是柔媚有余，刚劲不足，稍嫌秀气。
　　难怪寻不着他，原来他不姓寇而是姓沈。
　　杨逸把玩着扇儿，脑中却想像他在军中撅嘴翘唇，轻嗔薄怒的俏皮样子，想像着不过才十来岁大的寇云，却努力装老成，在扇儿上面画上这些，不由会心一笑，将扇儿收起放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