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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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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红,这无法控制,但语气,是可以控制的,魏落晖尽量压住喜悦,只尾音漏了点笑,说:“好”
林末纷心情好了点,胸口闷疼的感觉减轻了,肩膀也松了点,他边往前走边自然地说:“那咱们去吃个饭吧,去吃涮火锅吗?我请,这附近有家特别好的火锅店,辣锅做得很好,不过不是那种大锅,是一人一小锅的那种”
魏落晖跟了上来,林末纷转头看他,问:“你喜欢吃辣吗?”
魏落晖说:“我都可以,不过我吃辣容易上火,一般不吃。学长想吃大锅?”
林末纷问:“你知道好吃的店?”
魏落晖当然知道,所以他说:“不知道,咱们可以一家一家地尝”
林末纷故意逗他,说:“这么想让我请你吃饭?”
魏落晖说:“想陪学长多待一会,也想让学长陪我多待一会”
林末纷笑了一下,伸出右手,先握住魏落晖的手腕,又往下摸,直到和魏落晖食指相扣,林末纷随口给自己想牵手的行为盖了层敷衍的借口,说:“快走吧,这会饭点,商场人多,别把你丢了”
魏落晖笑着应了声“嗯”
肥牛卷,毛肚,虾滑等菜围了半桌,剩下的放在旁边的木架子上,火锅嘟嘟地冒热气,林末纷和魏落晖坐在角落的一个双人座里,两个人都围着一次性围裙,林末纷手边放着瓶啤酒,魏落晖点了一大杯热气腾腾的“五谷杂粮”
点菜的时候,魏落晖本来想阻止林末纷点啤酒,但林末纷解释说:“就点一瓶,醉不了,壮壮胆子,不然没个口子……我不知道从哪开始说……”魏落晖就不吱声了
魏落晖往面前的菌汤锅里添菜,看林末纷漫不经心地往锅里扔了几个菜,然后开啤酒,倒了满满一杯
林末纷一口一口地抿酒,两个人的菜都没煮好,魏落晖起了个话头,说:“就算我丢了,也会自己想办法找回来的,学长不用担心我丢”
林末纷不记得这是魏落晖第几次对自己暗示他不会离开自己了,酒劲还得等一会才能上来,气氛也没到那个点,他调戏道:“嗯,知道,你最乖了”
魏落晖把脸凑近锅里冒出的热气,脸,也可以是热红的
林末纷把右手袖子挽起来一点,手腕很细,骨节明显,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锅里的肥牛应该可以吃了,你尝尝,我还不知道这家店清汤类的锅底做的怎么样呢,要是不好吃,下次就换一家店,不来这家了”
魏落晖把肥牛夹出来,在碗里让肥牛滚上一身芝麻酱,然后送进嘴里,边嚼边说:“不错,好吃”
林末纷把第二杯喝完,把自己辣锅里下的丸子捞出来吃,顺便又往里添了点面,刚刚空腹喝了两杯酒,得吃点主食垫垫才能继续喝
把丸子送进嘴里,林末纷想,这家店的味道果然和原来一样,他又抿了一口酒,说:“今天票上的项目,还剩那么多没玩,太可惜了,下次再去一趟,我请你”
魏落晖和林末纷今早只顺着路线玩了三个项目,那个女人就跟上来了,两张全票浪费了很多
魏落晖看了一眼已经过半的啤酒,忍住皱眉的想法,说:“好,学长可要记好了,说话算话,空头支票一定要兑现”
林末纷说:“当然,说话算话”
他又捞了几个丸子,细嚼慢咽地吃下去,说:“那个游乐园周围有一个更好吃的烤肠摊,咱们今天去吃的那个肠里面绝对有肉,不好吃”
“游乐园附近还有一个卖棉花糖的摊子,是一个叔叔卖的,有兔子和萝卜形状的棉花糖,做得很好看,生意很好,每次去都得排队,不知道现在他的花样有没有翻新”
林末纷喝干了第三杯酒,开始吃面,想起了什么,慢慢地说:“哦,也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
酒意上来了点,林末纷的意识像是一圈圈缠紧的钢丝,现在慢慢松了一点,他边倒第四杯,边开口,直入主题,说:“今天那个女人,叫张兰,本名刘兰……她的丈夫,张永健,是开货车的,在两年前因为疲劳驾驶,出了一起交通事故”
魏落晖直觉不对,浑身微微绷紧,把筷子放下。林末纷又用右手拿起酒杯,犹豫了一两秒,克制着只抿了一口
也许这一口劲猛,很快揉红了林末纷的眼尾
林末纷接着说:“撞死了我爸妈”
魏落晖叫了声“学长……”
林末纷边喝着酒,边说:“是凌晨,我初二的时候,刚放暑假不久,七月十八号,通往我们家郊外别墅的路上车少,在一个拐弯处,货车撞在了我爸妈车的侧方,然后撞上了路边的柱子,我爸在驾驶位,当场身亡,我妈本来还有救,但因为没人发现,抢救不及时,还是去世了”
“我爸妈当时刚从医院回来,他们去看我奶奶,前后不到两个小时,我当时没成年,外公外婆都在差不多五十来岁时得了癌症,去世得早,医院直接联系上了我奶奶……我去的时候,老人家已经在icu里了,没挺过去,抓着我的手走的,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我爷爷在我初一的时候去世了,自那以后奶奶身体状况就越来越差,但如果没那个打击,还能再多留几年……”
“张永健经过抢救捡回了一条命,他当时已经快到55岁了,过了六十岁就开不了车了,生现在这个儿子之前,还生了两个女儿,养不起,都送人了,只剩了个儿子传宗接代”
林末纷把第四杯酒喝干净,面也吃完了。酒瓶里剩的不够再倒一杯,他招手叫服务员再要一瓶,魏落晖没阻止,只给过来的服务员说再来一杯“五谷杂粮”
但魏落晖的那杯还剩很多,林末纷没心思去注意这个细节,他把第二瓶啤酒起开,把第五杯满上,这次没有抿,一口喝干净,然后往火锅里下青菜和虾滑
林末纷继续说:“张永健经过抢救,命保住了。开大车的司机上的都是全险,保险公司赔了钱,包括关于我爸妈的事情,那边也做了全额赔偿,但张永健穷了一辈子,未来要蹲监狱,出来后就开不了车了,儿子还要上大学,将来还要娶妻生子,家里本来没什么积蓄,到时候经济的大头来源一断,一家子更不知道怎么转了,所以他以治病为由,一直扣押着我爸妈的赔偿款”
“我当时整天吃不下睡不着,处理爸妈和奶奶的丧事,发讣告,向爸妈任职的大学提交死亡证明,也就半个月,人瘦的脱了形,早上起床照镜子的时候看,脸都微凹下去了,根本顾不上什么赔偿不赔偿,还是我爸妈在大学的同事帮我把张永健告上了法院”
“张永健本来恢复的挺好,各项指数都挺稳定,但在开庭前一晚,突发恶性感染,抢救无效死亡,张兰是落后思想熏陶下长大的女人,精神支柱是她丈夫,张永健死后,她一度崩溃,整日求神拜佛,认为是我死去的家人要了她丈夫的命,生怕再牵连到她儿子,所以没等我爸妈大学同事转而再起诉她,就把赔偿款打了过来”
“一百六十万五千八百,两条人命的价钱……有零有整的”
林末纷把火锅里的菜捞出来吃,看了看魏落晖的锅,见小朋友除了刚开始的那一口肥牛后就没有再动筷子,勉强笑一下,说:“这件事都过去很久了,几年了,我已经放下不少了,快吃吧,不吃就浪费了,浪费粮食可耻哦”
林末纷说到“可耻”两字时,压不住的哽咽猛地从唇里滚出来一点,他右手捏着筷子,连忙用左手虚掩住眼睛,魏落晖只看见几滴眼泪跌进碗里,心脏处剧烈的疼痛让他忘记了怎么呼吸,但他不能哭,哭只会让自己男朋友更难过
但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替过去几张卫生纸,林末纷的初二的暑假,七月十八号彻夜的痛哭,早已经是遥远的,魏落晖无法踏足的过去
林末纷自然地接过去,按了按眼睛,说:“那些钱,我从来没动过,把那些钱单独存进了一个银行卡里”
“初三一年,我都在家自习,一天勉强吃得进去一顿饭,好险a高的初中部有两百个名额的降分政策,我才能考进来”
“我爸妈的大学同事老家都相隔天南海北,平时工作也都在大学,没法照顾我太多,只能每天在微信上安慰鼓励我,那段时间真的……不过都过去了”
第二瓶酒下去了一半,林末纷停住,不喝了,从容地把自己最后一点眼泪擦干净,只是手有点抖,酒喝得急,他现在感觉胃散着冷意,坠得发疼
魏落晖把那杯新点的温热的“五谷杂粮”推到林末纷面前,林末纷接过去慢慢地喝了半杯,魏落晖哪还吃得下去东西,哑着嗓子问:“学长……吃饱了吗?咱们去散步?”
林末纷却回答说:“咱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