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往·初》想改名字了

9、第九章

　　魏落晖的表白信上没有写多华丽的语句，那封信用叙述，写了刚开学时的一场新老生交流会，那是学校为全校中考成绩前两百的学生组织的
　　座位按成绩排，魏落晖坐在第二排第四个，第一排是老师代表和年级主任
　　来传授经验的优秀高二学生，有三名，是高一一整年大考平均成绩的前三名，两名女生，一名男生，男生就是林末纷
　　因为主要内容是传授经验和回答新生提问，所以年纪前三每个人都要写一个起码三千字的稿子，发言时间必须保证在十五分钟左右
　　这种会议在魏落晖这里都是废话，听这种讲座还不如去捡他姐别墅院子里种的苹果树下面烂透了的果子
　　魏落晖认为学习方法发展得再五花八门，说穿了本质就那么几个，他实在不耐烦听这种无聊的长篇大论
　　因为要拍照留念，会议不允许学生带任何东西，吃的，喝的，作业，都不行，魏落晖坐在下面，无聊得直想打瞌睡
　　周一早上的会堂，那天阳光倒是特别好，卷着尘的光柱穿过密密麻麻的松针，零星地撒在窗户上，外面还有清脆的鸟叫
　　年纪主任讲完车轱辘话的开场白，魏落晖已经看累了窗外的景，正准备坐着打会瞌睡，轮到了学生代表发言
　　林末纷是第一个，他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礼貌地鞠个躬后开始念稿，嗓音如玉，身段挺拔，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松树挡不住的那些暖色阳光扑在他身上，干干净净，像从彩色素描画里走出来的角色，完美得像一件瓷器
　　瓷器……
　　魏落晖身后已经传来了女生们的悄悄议论，说台上那个就是校草，之前在校园论坛上就见了照片，还以为是修过图开大了磨皮呢，现在一看，拍那个照片的人真是没品，都没给真人脸上这细腻的皮肤一个高清的食物特写
　　她们说林学长看上去真是温文尔雅，绝对是温和又坚定那种隐藏男神款
　　魏落晖一动不动，视线也一动不动
　　目不转睛地看着演讲台上的林末纷，冗长的稿子还没念完，林末纷仍然表现地很完美，每个表情，每句话，每个字的语气，都恰到好处地合适
　　但魏落晖越看越心紧，熟悉的情绪再次强烈得漫上心头
　　魏落晖一直坐在海边看浪潮，现在海浪准备席卷他
　　魏落晖掐自己的手背，揪着一小块皮，狠狠地碾
　　疼痛很尖锐，但他舍不得移开眼
　　林末纷像件玻璃，一件被精心打造的玻璃制品，脆弱烘托美丽，美丽多过脆弱
　　但总归易碎
　　魏落晖朦胧觉得林末纷的完美是在向外界呼救，温柔有礼是狡猾的伪装
　　不对，不是狡猾，无奈?聪明?
　　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像初二那年参加的发布会，他靠在角落，匿在阴影里，隔着人群和摄像机，看讲台上西装革履的姐姐从容地应对记者们时的感觉一样
　　魏落晖的各种情绪一下达到了顶点，相互拉扯着，维持了一个诡异的平衡
　　保护欲，好奇心，对姐姐的愧疚，想做点什么的补偿，心疼，单纯的见色起意，各种情绪混在一起，稠成了一见钟情
　　他想知道这个人的所有事情，想猜测他的所有情绪，想陪在他身边，帮他解决所有事情，想让林末纷依靠自己
　　喉管剧烈的心跳声让魏落晖有种窒息的错觉，他脑子里转过一堆想法，然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林末纷只是站在那，就能轻轻松松调动起他最强烈的情绪，他喜欢上林末纷了

　　魏落晖和林末纷坐着120的车先去了医院，林末纷好了一点，给安青留了电话，丸子头女生和她的闺蜜一起，和安青回局里做笔录，那个中年妇女暂时也被带回了局里
　　到了医院，林末纷已经缓过来不少，不用吃镇定剂。医生检查过后，说林末纷没有大碍，只是受的刺激太大，回去休息休息就好
　　林末纷坐在椅子上，魏落晖在后面扶着他的肩膀向医生道谢，脑门锃光瓦亮的女医生顶着油头边敲病例记录边闲聊:“没事，都是年轻的小孩，恢复起来很快的。你是他朋友?你们今天一起出去玩?”
　　魏落晖说:“嗯，我是他朋友……我们今天坐过山车了”
　　医生笑着说:“坐个过山车就吓成这样?以后可别坐了啊，这回没出事，下次不一定，你这朋友当的，他不能坐过山车你还带他坐?”
　　魏落晖乖乖挨训，说:“嗯，我不称职”
　　医生噼里啪啦地敲完病例，说:“没事了，回去吧，注意休息啊，这几天别让他受刺激，静养”
　　魏落晖再次向医生道谢，林末纷头还是很疼，感觉到事情结束了，下意识点了点头，站起来往外走，魏落晖紧跟着出去，出了医院大门，魏落晖问:“学长，现在回家吗？”
　　林末纷的应激状态还没彻底过，这会脑子仍然不清醒，全靠理智吊着，整个人看上去紧绷地像根拉满的弓弦
　　他闻言转过身，看着魏落晖，勉强说:“我想出去转转”
　　魏落晖听到这话为难了，林末纷现在状态不好，一个人出去转容易出事，他不放心
　　但林末纷会想让自己陪吗？
　　林末纷确实是想自己一个人溜达，整理自己的满身的负能量，独自消化情绪
　　但早上摩天轮上魏落晖的话，还有自己之前只知道存在，摩天轮上爆发之前，不知道究竟有多强烈的，深埋在潜意识里的强烈的自毁和求助情绪，让林末纷改变了主意
　　很早以前，他就无法再明确感知到自己想要什么，长久的压抑，理智总是凌驾于感情之上，钝化了他察觉自己情绪的能力
　　即使后来随着成长，林末纷尝试正视并接纳自己的情绪，他也早已分不清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代表了什么，只能默默地到网上搜索别人讲述的自己故事和感受，观察身边的人，来学着划分，定义自己模糊的，感知到的心里的东西叫什么
　　他觉得自己很冷漠
　　散步是林末纷找到的能让自己沉淀下来的最好的方法
　　走着路，占据着一部分注意力，使得脑子里每个想法都有机会出现，然后再沉下去，直至慢慢消失
　　不对，应该是重新被关进潜意识的最深层
　　每次散完步，林末纷都会轻松不少
　　以往的散步经验里没有别人的陪伴，魏落晖的陪伴对他来说，是一个变量
　　准确地说，和魏落晖有关的一切经历，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经历，对林末纷来说都是绝对新奇的，这经历帮助他自我探索，让他有机会学着爱人，都是值得珍藏进记忆库房里，装订成册后反复翻阅的经历
　　林末纷已经缺失了体会很多经历的机会，他没机会体验青春期被妈妈唠叨的腻烦，没机会体验走入社会后在妈妈每句唠叨后说“嗯”时的让步和哽咽酸涩，没机会体验和爸爸一起争论时政时被气到的无语
　　还有永远被跳过的青春期的莽撞轻狂
　　林末纷觉得自己应该主动为魏落晖开放更多权限，他的小朋友，他亲爱的小朋友，有资格，也应该了解更多的自己
　　魏落晖这边心境就简单得多，这次他不是初二的小孩了，是高一的大孩了
　　他没有犹豫，立刻决定大不了用撒娇赖耍赖死缠烂打的方式赖在林末纷身边，他不能走，这会儿绝对不能听话
　　魏落晖准备先礼后兵，先装乖问一下学长需不需要自己陪，等林末纷拒绝自己后再上连招
　　魏落晖刚要开口，林末纷先问道:“你想陪着我吗？”
　　林末纷接着说:“我想让你陪着我，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