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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见青楼弹琵琶 轻纱半遮美人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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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流转,风雪交加。
青云阁灯火辉煌,如昼明照,灯笼闪烁诱人光芒,随风摇曳。贵客云集,杯盏交错,热闹非凡。
勾栏之处,轻纱幕帘飘开,一阵悠扬丝竹之音。
沈愿呷茶而坐,耳闻曲子似曾相识,不由一顿。
她目光炯炯,望向台上之人。
只见女子面遮轻纱,眸灿若星,泪痣点缀其下。
其怀抱琵琶,轻拨琴弦,曲调如风拂雨润,缠绵悱恻。时至曲中调变,音色随之变得急促,玉指翻飞,风驰电掣,每一音皆蕴含激昂躁动之情。
沈愿喜曲,尤其琵琶,自是认得这曲。
此曲名曰《美人笑》,然讲述一位女子从相爱到分离,身不由己之苦,即便美貌倾城,亦是笑而落泪。曲调变幻莫测,弹奏者不光需技艺精湛,更需融入情感,共情曲中人。
故而许久未闻。
沈愿对台上女子兴趣盎然,欲想站起身来,却被身旁之人缠住手。
“哎,公子,别走啊……”
那人是阁中红牌,脂粉香气扑鼻而来,使沈愿蹙起眉头。
“胆子不小,敢拦我?”沈愿故作镇定,动作有力地搂着红牌细腰,靠近其耳旁,扯着嗓子,低沉揶揄:“告诉我,台上是谁?”
“公子……”
温热气息拂过耳畔,红牌感觉一阵酥软。她主动挽起沈愿胳膊,撅嘴撒娇:“那是花魁萧云清,人如其名,清高孤傲,只卖艺不卖身。”
红牌花痴般望着她的脸,平时看惯了一些歪瓜裂枣,忽尔出现英俊郎君,孰能抵挡住诱惑?
“卖艺不卖身啊……”
沈愿眸里是意味深长的笑意。她从袖口拿出沉甸甸的钱袋,将其递给红牌,俊俏脸庞上透着几分放荡不羁。
红牌感受到重量,受宠若惊:“公子,这是……”
“今日就到这里,回去休息吧。”
言下之意是赶她走,红牌怎会听不明白,但她又怎会言拒?
“多谢公子!”
红牌未觉遗憾,两眼发光,接过钱囊,连连道谢后匆匆离去,生怕沈愿反悔,收回钱袋。
她们做这种生意,无非就讲求一个字:财!
虽无法让贵公子的目光停留于她身上,但有钱拿,必不算亏的!
沈愿望着红牌渐行渐远的背影,耳根子终于清静,嘴角笑意也渐渐收敛。
她拿起茶杯,细细品尝那苦涩甘甜的茶水。
正巧曲终,掌声雷动。
众人对萧云清赞不绝口。
萧云清放下琵琶,依礼鞠躬致谢,慢悠悠扫视台下。
众人皆有女伴,独有一人,孑然坐于案前,目光炙热投向己身。
彼似贵公子,杏眼微眯,眉毛轻挑宛似青山远黛。眉眼精致,骨相亦优越,鼻梁高挺,朱唇皓齿,生得倒是玉树临风,颜如美玉。
只是过于俊俏,略显女相,有种雌雄莫辨之感。
两目交会,空中若生无形之火花。
待见清那独特之瞳,沈愿颇有兴致。
“琥珀色,属实难得。”
沈愿启唇,她坐在前席,虽声音不大,却足够传进萧云清的耳中。
其言别有深意。
萧云清明显一愣,目中添有几分戒备。
见话术成功,沈愿唇角勾起,她侧过身,轻拍身旁坐垫,示意其近前。
此举有所图谋,萧云清深觉莫名其妙,唯恐她口无遮拦,说出不当之语。
思忖再三,他终是径直朝沈愿去。
一时,众人躁动,皆生羡意。
“欸?云清姑娘为何……”
他们窃窃私语,更有甚者探头顾望,欲知谁得了萧云清之青睐。
然而,萧云清正想在沈愿身旁坐下,却被她顺势拉了一把,无法平衡,一跌撞入其怀里!
众目睽睽之下,萧云清面显受窘。
沈愿仍紧抓其手臂,不让其脱,她小声耳语,故作不知:“琥珀之瞳,夷兰之人,为何会出现在南安?”
“……”
萧云清抿紧嘴唇,同样以低语,谨慎回四个字:“迫不得已。”
其声不似平常女子,偏显低沉,听着别有一番风味。
沈愿闻此答,沉默片刻。两人四目相对而不言,四周空气仿佛凝滞下来。
她不问端的,只笑眯眯问:“姑娘可谙弈棋呢?”
“……略知一二。”
萧云清慎言慎行,用尽全力,可算抽出手。应当说,是沈愿先松开手。他算有眼见力,为解沈愿疑虑,便命人取来一盒围棋。
棋盘置于桌上,分黑白二子。
沈愿见状,拿执白子,先手落子。
一眨眼,半个时辰已过。
沈愿将子揉搓在两指间,凝视棋盘上几乎铺满的黑白色,难得露出犹豫不决的神情。
她认真思考几秒后,断然手起子落,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快狠准,棋势如龙,杀气腾腾。此番,即吞对方两个黑子!
然萧云清睫毛低垂,将黑子轻置,复阻其路。
“……”
沈愿脸色有些铁青,嘴唇抿成一条线。
为何,为何每每临胜之际,总能让这女人压成平局?
想她是惊闻天下英勇善战的凌远将军,连弈数盘,竟然从未赢过。
对方更不过是一青楼女子!
成何体统啊!
事与愿违,沈愿硬作笑颜,终于说话:“棋逢对手,你棋艺不错。”
她第一次夸人。
萧云清眸底深不可测,举目凝视她,回夸一句:“公子棋艺也不俗。”
论棋术,从未有人能与之抗衡。
沈愿是第一个。
两人对弈,互不相让。
此言一出,沈愿更心塞了!
胜负欲冲昏头脑,眼下又成平局,她气笑了,索性打乱局势,重新布阵。
“再来!”
一声不服输的疾呼,萧云清肩膀微颤,发出低沉笑声,似未料到她会如此耍赖。
沈愿神情凝重,全神贯注于棋,忽听头顶钟声被敲响。一声镗鸣,像在提醒萧云清从棋局中抽离。
“……时间到了。”
萧云清意料之中,面色从容道:“公子棋艺,奴家难忘。只可惜,今夜不能再陪您了。”
“你……”
不待沈愿回应,身后老鸨已经默默上前对萧云清耳语几句,萧云清乖巧点头,起了身,连同其他女子一块儿跟上老鸨进入后台,发出上楼的脚步声。
清倌女乐们尽数消散,气氛冷清不少。
沈愿意犹未尽,难得遇上实力相配的棋友,却被这钟声打断了,实在可惜。
可事情未完。
少顷,台上灯光忽变红艳明亮,柔和音曲变得激情澎湃,一切俱备。台下男人心照不宣,个个面带诡笑。
“感谢诸位惠临,今宵已至终章,一月一度的开盘竞价……”
老鸨立在舞台中央,尽管外头寒风凛冽,她也仅穿一条单薄衣裙站着。布料若隐若现透着红艳,引人遐想,那风姿绰约的样子,惹得男人们纷纷瞪大双眼!
老鸨嫣然一笑,继而言道:“事不宜迟,现在马上开始!”
“好——!”
男人们纷纷鼓掌喝彩捧场,拍手叫好,给足了面子。
开盘竞价,是拍卖的一种吗?
沈愿眸光闪闪,手抚下巴思索,她从未参与过,或许能借此机会再续棋缘!
花魁之夜,不知要用多少银子才能买下?
“第一个,红牌小夏。起价,十五两银子……”
“第二个,红牌阿悦。起价,二十两银子……”
“第三个,红牌芙柳。起价,五十两银子……”
“……”
男人们激动难耐,不断举牌加价,尤其那红牌芙柳,甚至加至七十两银子,只为一夜春宵!
虽然红牌不及花魁,但也是技艺娴熟之绝色佳人,总能伺候好人。何况花魁不卖身,他们拍来也没有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老鸨面带笑意,“这最后一个,想必诸位早就猜到,就是……”
“云清之夜,我以三百银子买下!”
倏忽,一道男声高亢响起。
男子处于后排,慵懒地靠在椅上,穿着一身矜贵金丝锦袍,显得天潢贵胄。他眼神迷离,目不转睛地盯着老鸨看,口中信心满满:“三百,应该足够了吧?”
“够,自然是绰绰有余!”
老鸨喜形于色:“云清大病初愈,起拍价不过一百五十。王爷,您这是翻了倍价啊!“
三百两银子,王爷。
众人顿时知晓此人的身份。
不亏是晋陵王,出手就是阔绰,这下,孰敢与之相争?
沈愿听这熟悉之声,回首一望。
果真是冤家路窄,这都能碰见。
她转念一想,上次游灯会可被这厮坑了一回,差点儿在皇帝面前失言,她一直记仇到现在。
谁让他得罪一个披着狼皮的女人!
沈愿露出邪恶笑容,大声举牌说道:“三百零一。”
“……”
话落,赫连晟眉头紧皱。
不曾想,竟有人会不知死活,敢抢他的猎物。
他目光如刃,直直射向沈愿所在的方向,眸光冰冷至极。
那道背影望着熟悉,但赫连晟没有多想,只不满质问:“公子这是何意?”
加价也罢,可此人只多出一两银子,这不摆明了挑衅吗?
“巧合了不是?我也看上云清姑娘了。”
沈愿可不怕他,甚至狂妄出言:“三百零一,就比你多一点儿。”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这人怕不是疯了,对方可是晋陵王啊!怎可如此出言不逊!
“呵!”
赫连晟见其狂态,眉眼皆是不悦,慍怒拍桌,“你可知我是谁?!”
“当然,王爷这般好色之徒,谁人不知?早就传成笑谈了。”沈愿对其愤怒不以为然。
赫连晟死死盯着沈愿的背影,此人明显是存心想激怒他,他可不能就此中计。
他眸光阴冷,浑身上下散发着寒意,面露狰狞,以目示意身旁侍卫。
侍卫会意,面露凶相,声色俱厉,朝沈愿怒喝:“目中无人,眼里还有无尊卑!你是何人,快报上名……”
侍卫行至沈愿身旁,一睹其容,声势减弱。其身一哆嗦,足膝无力,往后退了几步,惊诧万分!
他张口结舌,只得立马急跪。
“见……见过凌远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