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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池中金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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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宥礼来了!”何云铮动了动身子,眼见着就要跑出去接他的兄弟。
何云憬忙拉了他一把。
只见府外一位身形疏俊的少年下了马车后便立于一旁,朝轿内伸出一只手来。一位年轻女子从弯腰探出头来,她身着淡黄长襦裙,披着一件金色对襟绣袍,杏眼如画,肤白胜雪。
何云憬拉着他弟弟的手逐渐松开了。
元枥瞥了一眼放在眼前骨节分明的手,心里暗怨她这弟弟不知分寸,却也不想在外拂了他的面,只得将手搭于他的腕上,借力,下了马车。
而何云铮没有了他二哥的阻拦,瞬即冲了过来。
“宥礼,公主阿姊,你们来了!”
“本可早些来,但宥礼为了挑给你阿姊的结亲手信,硬是在库房多待了半个时辰。”元枥笑着说道。
元宥礼本垂眸看着自己的左手腕,听及此,好言好语地道歉:“是,都是我的错,阿姊莫怪我。”
其实是元枥今天早晨才记起要给结亲手信这事,元宥礼本以为以他和何云铮的交情无需再有这些虚礼,但元枥坚持要挑选,这才耽搁了些时辰。
“你来迟了不应该跟我道歉吗?”何云铮疑惑地瞄他一眼,又笑呵呵地接过他另一只手上的木盒,“来就来了,你我兄弟,还带手信作甚?”
“应该的。”元枥替他答道。
“来来,我带公主阿姊见见我的阿兄们。”何云铮引着他们入了廊道。
“这是我大兄,能文能武,不可多得。”
“见过公主殿下。”何云倬行礼。
“都不必多礼,既是云铮的阿兄,便都与云铮宥礼是一样的。”
何云倬又直了身。
何云铮进了一步又吆喝道:“这是我二兄,能武善战啊,比起我大哥也是不遑多让啊。”
远望还能坚持,元枥靠近之时,何云憬立刻低了头,带着些抖声问安:“见过公主阿姊。”
“二哥怎么也这般唤公主,你可得有二十了。”何云铮问道。
元枥解释说着:“无妨,我今年也二十,有宥礼在,倒也习惯旁人叫我阿姊了。”
“公主,我生于六月。”何云憬稍稍抬高了些头。
“我是四月生,倒真是比我小呢,你也唤我阿姊便好。”
站在她身后的元宥礼闻言眸光暗了暗。
何云憬垂头抱拳:“谢公主阿姊。”
“这有何可谢?”偏冷的嗓音沾上一丝不解。
何云倬冷眼盯了他一瞬,道:“让公主见笑了。”
“诶,竟忘记了。”何云铮将元宥礼推出来,“这就是方才说的我的多年好友。”
元宥礼弯腰行礼:“见过少将军,二公子。”
“你我同辈,不必多礼。”
何云铮带着些恳求的看向他大哥:“大哥,我可否带公主阿姊和宥礼进去逛逛?”末了,又加上一句:“他们第一次来,不认得路。”
何云倬点头。
何云铮又兴致昂扬,带着他们进了何府。
“我怎未曾听说过这位皇子?虽边关消息闭塞,但总不至连有了新皇子也不知。”何云憬询问着他大哥。
“他是公主收养的弟弟,赐了皇姓。”
“那他为何戴着眼罩,虽说他戴着也不失英姿,但总会招来误解。”他又问。
何云倬无声片刻。“就是你想的那般,正常人为何要戴眼罩。”
“他竟真的有只眼睛看不见?!”何云憬惊呼。
他冷笑一声,“看不见也比你们这两个蠢的要机敏。”
这边元枥和元宥礼由何云铮带头,逛赏着何府。
“你们府上还挺大的。”元枥抬头远望着像是看不到边的亭台楼阁,过了一廊道,又接着一廊道。
“陛下念我阿父多年征战,我两个兄长又驻守西北,乃赐下这府邸。”何云铮跟着解释道。
元枥但笑不语。
“宥礼你看,这池中还有几尾锦鲤。”元枥指着池子中金红混交的鲤鱼,元宥礼顺着看去,目光只落到她指尖。
“嗯,看到了。”
“可惜桓阳殿中没有池子,不然也能放锦鲤喂养了。”她有些惋惜地看着那些鲜活翻腾着的鲤鱼。
“我可替阿姊凿一个池子。”
“罢了,如此,便是困住它们了。”她的声音缥缈地几乎要散去。
元宥礼却贴近她一步,道:“可有人喂养、有稳定的衣食来源又何尝不是幸运?”
“你觉得这是幸运?”元枥直直地盯着他,好像透过眼罩,将遮住的幽蓝也看清。
元宥礼高了她半尺,却半点无在上者的傲然,“是我之幸。”
亦是我之痛。
“宥礼,公主阿姊,快跟上来。”何云铮自顾自的走到一半才突觉后头无人,又跑回来喊。
“这府上大得很,当心迷路。”
“来了。”元枥再没理他,一个人跟了上去。
元宥礼在原地看着远去的纤长背影,直至消失不见后,转身离去。他走到何府繁花锦簇到快不留缝隙的庭院中,确认四下无人,脱去穿在身上的蛾黄色外服,将其放于干净的假山石之上,借用四周的花草掩盖。安置好衣服后,他拆下头顶的发带,缠绕在手腕上,离开了此处。
“那是何人?”站在元济一旁的官员开口。
他顺着望去,一位披散头发、身着黑色窄袖行衣的瘦挺男子于□□院入口处匆匆掠过。他前沿的额发挡住了大半面容,让人看不真切。
“何人如此不羁?不束发便来人府上。”
元济凝视那男子身影片刻,“又是个枉顾礼法的风流公子罢了。”
“是是,近来此等不知天高地厚之人不知为何层出不穷。”
又有人附和:“几乎要与那钬羯人一般无规无矩了。”
“诸位。”元济转身向后,“我还有公事在身,与何将军告辞后便该离开,先不奉陪了。”
那成群官员纷纷抱手作揖,“殿下慢行。”
他走后还有人在感慨,“殿下真是辛劳。”
“其他三位皇子年岁也大了,却无景王殿下这般沉稳。”
一道在这些均岁四十的官员中稍显年轻的声音提问:“那大皇子与二皇子年长于景王殿下,也在宫中领了要职,他们如何不见得稳重?”
“奚埕小友初入朝堂,对这局势还不甚熟稔。”
一着青衣长袍的中年男子拂了拂袖子,“那三位皇子虽年岁相差不大,但只有景王殿下一人得封号,封亲王。”
“只是这圣心也非吾等作臣子的可揣测的。”
奚埕垂手低头,“林兄说的是,小弟受教。”
“都是同僚,谈何受教不受教。”林段偃微用力按下奚埕的手,“去前院吧,殿下走了,可这何二小姐的喜宴还未开始。”
“走吧走吧。”
元宥礼垂着头,避开人群,来到何府西南角的书院近处。
他摘了眼罩,这里无人见过他全脸面目,戴着眼罩反而惹人生疑。
接近书院,他加快了步履,身形诡谲地贴近最靠近他内侧的木窗。他未像侠客小说中写的那般拿竹签戳破窗户纸,而蘸取地面上的积水轻涂抹于其上。
他知晓他师父的内力。
透过润湿处,肯定房内至少是屋前可见处无人后,他轻推开木窗,翻了进去。他贴着书柜边沿行进,用眼睛勘查柜上的物件。
没有。
屋内可见之处都未曾找到西北边防图,但给出的情报绝不会错。
元宥礼环顾四周,似乎与寻常书房并无不同。
挂画?
师父那样的粗野汉子,怎在书院中挂了幅兰花,何府只有云柔阿姊一位女眷,也并不喜爱兰花。
他抬步上前,轻撩开挂画,依旧是棕木背板,只是多了道几不可见的圆弧凹槽。
他按了下去,挂画背后的砖墙悠悠向两侧移动,展露出来的是无法看清级数的圆石阶梯。
阶梯两边有火把燃着,看来最近有人来过。
或者来人此刻就在下方。
没有迟疑的,他踩着石梯,向下走去,越往下似乎变得越昏暗了。
“宥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