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大院之狂飙》常山渐青

20、出将入相

　　1月20日上午9时整，在青云县第九届某个大会第一次会议上，自以为意气风发、潇洒儒雅、博学多才的并且实际上表现得相当踌躇满志、春风得意、喜气洋洋的副县长、代县长朱得远同志，为台下诸多压根就不认识他是何方神圣的人作了青云县2003年政府工作报告。
　　浑身上下精神得要命的朱得远满头都是令相当一部分身体过早衰弱的同龄人羡慕不已的黑发，这头远远望去显得十分扎眼的黑发不仅浓密茂盛而且还油性十足，光亮可鉴，就像他□□那一窝由同样材质构成的鸟羽一样，单单是一边不经意地看着就让人感觉透不过气来，犹如一个错综复杂的密不透风的庞大雀巢。
　　这一大圈厚重密实得令人不禁隐隐作呕的黑发在他那黄黄腻腻的额头上边恰好形成了一个非常夸张的“M”形状的样式，同时两个颇有个性的底角又肆无忌惮地向着两个耳朵的方向疯狂地延伸开去，像极了一个没穿那啥的女人分开双腿仰面躺在了他那宽阔的额头上，姿态不羁至极而又自鸣得意得要命，只因为其在过往的悠悠岁月里亲身经历了太多的不能向外人轻易道来的爽快事。
　　这个放浪形骸的甚至是不知羞耻的女人不仅令他的整个发型变得与众不同，鹤立鸡群，别具一种令人只消看上一眼就会开怀大笑的个人特色，而且还使他的额头进一步变得十分狭小和局促了，就像一个因为特殊的气候原因而怎么都长不开的山核桃一样，看起来皱皱巴巴、灰灰暗暗、猥猥琐琐的，叫人不禁怀疑他的脑容量是否能够适应他目前的位置。
　　不过，非常万幸的是，被轰然推到无数聚光灯下的他天生就拥有一对还算漂亮的双眼皮，而且他的两片嘴唇看起来还很性感，轮廓较为分明而富有强烈的肉感。
　　这两个巨大的优点当然也是他老婆背地里经常夸奖他的地方，因此令他感觉非常自豪，特别自豪，有事没事就要自豪一番，自豪自己有幸找了一个独具慧眼的百里挑一的好老婆。
　　众所周知，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位长期默默付出的在命理上比较旺夫的优秀女性，否则的话男人便不可能获得成功，或者是侥幸获得成功之后也坚持不久。
　　所以他一再顽强地坚信，甚至是不停地告诫自己，自己的老婆就是属于这种优秀女人的行列里的，绝不是那种外表看起来粗俗不堪的整天就知道唠唠叨叨的普通家庭妇女，虽然在很多时候他已经不再和她有什么亲热的举动了，哪怕是她主动要求也不行。
　　他的眼光经常是幽默的嬉笑的，带着些随时都想出其不意地谝谝能和别出心裁地搞点恶作剧的强烈意味，同时在给人的总体印象方面又是毫无特质可言和特别令人厌倦的，可以说是没有一点值得向别人认真夸耀的可圈可点的东西。
　　这双被永远都在日理万机的造物主不小心忽略的眼睛因为被一副银灰色框架的眼镜常年蛮横地覆盖着，所以总是喜欢躲在里面兴风作浪的那些自命不凡和春风得意之态，在很大程度上都被无情地遮盖住了，并没有猖狂到完全没法收拾的地步。
　　简而言之，他的一身风度和半截子儒雅全都是装出来的，只不过装的时间过于长久了，所以很多人就想当然地以为这些良好表现就是他的本质特征了。
　　他还张牙舞爪地长着一张非常官样的似乎可以被人无限次复制下来的奶油老脸，就是老百姓俗称的官脸，因为他是官或者他以为自己是不折不扣的官，所以这张老脸也很适合他现在的新职位。
　　这种情形就像人因为是人所以就长着一张人脸，猴因为是猴所以就长着一张猴脸，猪因为是猪所以就长着一张猪脸一样，都是先有结果后有原因的，而不是像一般人所认知的那样先有原因后有结果。
　　他是一个进入新角色很快的人，在入乡随俗和与时俱进这方面简直是无师自通，悟性高极了，几乎不需要别人教他怎么做，似乎他天生就具有这种能在关键时刻根据环境的变化而进行无缝转换的强大能力，就像一条优秀的变色龙总是能够和周围环境的颜色保持高度一致一样，这也许这就是他被独具慧眼的吴建设看中的主要原因吧。
　　其实，他们两个就是王八看绿豆，一下子就看对眼了，别人能有什么办法啊？
　　“嗤，什么县长局长的，什么这官那官的，什么高了低了的，什么有实权没实权的，其实说白了还不都是领导高兴了，觉得咱平时说话办事还行，比较对人家的口味，比较符合人家的选拔眼光，然后人家一甩手赏赐给咱的嘛！”对于他现在所能雄踞其上的关键职位，他曾经在一次酒后和几个比较知近的伙计这样提道，听起来连一点最基本的原则性都没有，可见有时候他的警惕性着实放得有点低了。
　　“说句良心话，也是一句大实话，既然人家有心想着咱，认为咱这个人行，咱心里怎么着也得好好地领人家的情，并且要在以后的工作和生活中时刻想着要感人家恩啊，对不对啊？”后来他又如此这般补充了一句听起来更加强有力的话，把别人瞬间就说得哑口无言了。
　　“无论是当官还是当老百姓，无论是在台上还是在台下，做人可不能没有良心啊，是不是？”他后来又大声地特别强调道，就连墙角处地洞里的老鼠都得觉得他是一个重感情讲情义的大好人。
　　于是乎，在他身边坐着的各色人等都连连称是，一脸的佩服和赞赏之意，有的人还象征性地欠了欠屁股以示严重同意。
　　“那么，既然人家信任咱，欣赏咱，觉得咱管，觉得咱行，认为咱是那块料，从而能放心地把整个青云县交给咱，那么咱就得好好地干，老老实实地干，全心全意地干，这个没错呀，对吧？”他带着些许的醉意继续掏心窝子地说道，大有北宋梁山好汉的遗风，在自己人面前有什么真实的想法绝不耍心眼子藏着掖着。
　　“绝对了！”众人齐声赞同道，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咱不能随便夸口，说自己一定就能干得多好，多出彩，最起码咱也得有个差不多吧，是不是？”他接着又这样标榜道。
　　“那是肯定的了！”众人又都齐刷刷地附和道，和刚才的表情一样一样的，反正都是依他的马首是瞻呗，一大桌子人谁犯得着说那个小胜人蛋话惹他不高兴，搞得他这种前程似锦的人打喷嚏啊？
　　“我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人家对咱一贯的信任和重托，才能不辜负人家的一番美意，恁说是不是？”他醉眼迷离地强忍着肠胃中不断涌起的硕大酒嗝高声谈论道。
　　他既是在竭尽全力地说服大家愉快地接受他的个人观点，也是在悄然展示着无上权力给他所带来的巨大魔力。
　　“那还用再说吗？”几个喜欢出风头的人群情激奋地咋呼道，要是身边有几十把橘黄色的小旗子的话，他们早就用双手拿起来不停地摇晃了，在这个时候干一些“鼓与呼”的事情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老大给我说了，我也明白，所谓的出将入相，出将入相啊，同志们，你们品品，仔细地品一品，是不是这个意思？”他醉意朦胧地憨态可掬地开口问道。
　　事实上，他已经开始非常主动地往自己最为得意的方向引领大家的注意力了，这句话才是他今天最想公开表达的意思。
　　结果整桌人都牢牢地记住了“出将入相”这个成语。
　　正如前文所述，尽管有很多参会的人员压根就不知道他朱得远究竟是何方神圣，到底有何德何能，人品德行如何，工作能力又怎样，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郑重其事地选他来当青云县的父母官。
　　他如愿以偿且毫无争议地当上了货真价实的县长，把代县长的临时身份顺利地给去掉了。
　　对于熟悉这套流程和运作方式的人来说，这没有什么稀奇的，一切都是平平常常和司空见惯的，甚至是马开江来当这个县委书记一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众人心中对此等变化虽然多少都有点不平衡的意思，但是还不至于感到十分意外或者愕然，因为这种事情历来不就是如此吗？
　　从程序上来说绝对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虽然一直都很调皮幽默的鲁迅先生还曾经说过，历来如此也不一定就对，但是他老人家毕竟已然作古多年了，压根就管不了现在的事情了。
　　但是，一直都在明明白白地顺顺当当地扶摇直上的康丽萍女士当上了分管科教文卫的副职这个事就让人有点颇感眼红和嫉妒了，并且整个市面上因为此事而想不开和琢磨不透的人也比较多。
　　或深或浅地或明或暗地眼红和嫉妒身边的人，尤其是眼红和嫉妒像她这样一个总是处在不断高升状态的而且还是平时争议很大的女人，这才是一般的俗人都不可避免的事情。
　　在这种比较罕见和特殊情况之下，所有介意此事的俗人们并不像大家通常对待所谓的外人那样，大可以将其当做毫不相干的闲事和鸟事来想，而不至于恼火到实在难以忍受的地步。
　　应当承认，不是内里的人自然是体会不到那种亲眼看着身边年纪轻轻、能力平平、姿色一般、本事有限的康丽萍风风光光地当选这种地位的副职时内心所产生的那种酸溜溜、火辣辣、空荡荡的感觉到底有多么的令人难以忍受，尽管到最后他们还是必须得表情愉快地接受。
　　那些有资格、有能力、有意愿做出某种重要选择的在关键时刻永远都能保持一脸庄重和正经神情的各位人物们，当他们非常严肃而慎重地做出某一个整齐划一的动作时，究竟对眼前的名字有什么具体的感想和明确的态度，恐怕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让李得远过关和让王得远、张得远、赵得远过关究竟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说实话恐怕这其中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反正大家只要按照事先的安排和计划简单地操作一下就万事大吉了，别的事情当然是也无需多想的，因为早就有智商和情商更高的人替他们把心都操过了。
　　有句话说得太好了，太传神太贴切了，的确值得千秋万代的人们都牢牢地记住，这句话就叫：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在默默地负重前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