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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为了表小舅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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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搁现在话来讲,你就是干到地厅级或者是省部级,甚至说再牛那么一点点,一直干到那个什么一级好吧,你本人要是没有点真正值得称颂的建树和特别突出的表现,没有点确实能拿得出手的大家都公认的成绩,没有点空前绝后的利国利民的创新之举,请问多少年之后谁还知道你是张三还是李四啊?”老马稍显激动地说道。
“谁还记得有你这个人啊?”他有力地问道。
“充其量也就是在你还活着的时候,在你略微还有点影响力和战斗力的时候,你的亲戚朋友知道你厉害点,牛气点,官当得大一点,也许比别人稍微有那么点小小的本事罢了,不过要是放在渺渺茫茫无尽头的历史长河里来看的话,这又算得了什么呀?”他仍然洋洋洒洒地滔滔不绝地高声讲道。
“这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呢?”他接续感叹道。
唉,他老人家也不专门拿出一两分钟的时间适度地回应一下马开江的那句叹息,估计这个看似比较新颖和深刻的观点在以前已经被他贩卖过不止一次了,因而当他再次亲自操练起它们的时候就显得比较熟练和游刃有余了,毕竟是自己觉得特别有价值的观点啊,他怎么可能做到不逮着机会就使劲地展示一下呢?
牛高马大的马开江听后确实是好好地沉思了一会儿,因为这番话好像就是专门说给他一个人听的一样,其用意大概就是要告诫他今后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别老是以为自己有多的了不起,多么的与众不同,多么的居功至伟,多么的不可或缺,因为像他这样的小角色不仅和历史上那些出名的不出名的帝王将相根本就没法比,就是和眼前的马老师放在一块略微比较一下的话也还差得远着呢,严格来讲他还真没资格得到对方口里所吐出来的这种看似比较“消极和丧气”的大胆评论。
“哼,甚至连一粒小小的尘埃都不如,对不对?”马建堂非常释然地笑道。
同时,他将肥肿胖大的身子往后一仰,差点把身下的那把好椅子压得散了架,从而一命归西,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嗯,如蝼蚁,似草芥,像烟尘——”马开江颇有诗意地念叨着。
他的眼神里忽然有了一股子淡淡的忧伤之意,犹如极有规律地运行了不知多少亿年的太阳头一次打西边跳出来了一样,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所以啊,在一些比较合适的我感觉是比较放松和真实的场合,我经常会这样讲,这个所谓的当官,尤其是当到一定级别的官,可千万别太拿自己当盘菜了,别整天在下级和群众面前端着个臭架子要熊味,那个死脸膛子板得和火神一样,好像哪里都放不下你这尊大神了,耷拉着给老脸心安理得地让别人伺候你这个伺候你那个,稍有不如意就对别人又是吹胡子又是瞪眼的。”老马倾心说道。
“我觉得那样的话,不仅当时想想很没意思,就是事后琢磨琢磨也没意思得很,而且还很容易引起老百姓和同志们的强烈反感和厌恶,毕竟各人有各人的特定位置和所负责的一摊子事情,各人有各人的具体分工和特殊情况,按理说别人谁也不该你不欠你的,说到底大家也都是为了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而已,所以对于某些手握实权和大权的人来说,闲着没事净干那些不惹人喜欢的,不得人心的,背后总是叫人家戳脊梁骨的事干嘛呀,是吧,老弟?”马建堂非常爽朗地继续笑道。
既然心中最主要最核心最鲜明的观点都已经当面发表完了,那么他就完全可以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简单地轻松一下了。
“特别是在别人又没犯什么大错误的情况下,对吧?”马开江用问话回答了问话,可见其脑子的确机灵得要命,不是一般都人。
他这话真是一下子就说到点子上了,一句话就搞得平时看着非常庄严神圣的马老师又一次开心地笑了,尽管他老人家这次并未直接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然也,然也,正是如此啊。”马建堂摇头晃脑地表示道。
现在他就差从唐伯虎那里去借一把王羲之在上面亲自题过字的折扇来摇一摇并晃一晃了,一股子附庸风雅的味道一下子就弥漫到整个房间了,就算打开功率最大的电风扇也吹不走它们了。
“就算是下级好吧,那也是国家的下级,人民的下级,而不是上级的下级,更不是哪一个人的下级,所以下级的尊严还是要维护的,下级的面子还是给足的,下级的正确意见还是要虚心接受的,如果下级没干什么违规违纪的事情的话。”马开江口齿伶俐地延伸道,真不愧是马老师的好学生,绝对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以后肯定能混好的。
“可是,在五光十色的变幻莫测的现实中呢,头上明晃晃地长着一双泥蛋子眼和满脑子都是糊涂浆子的人还真不少唻,他们就是看不清楚这一点,就是搞不明白自己几斤几两,又有多大的能耐,也真是大白天活见鬼了,真不知道这种人脑袋里整天都想的啥,也不知道他们都是怎么一步步地演化和膨胀到后来这种十分可怕的程度的……”马老师又歪着大嘴“稀里哗啦”地鄙视道。
同时,他很自然地就想起来他自己的身边就存在着好几个类似的奇葩人物,他闭着眼睛都能把这些烂人的骨骼给描画出来,他就算是用两朵棉花把鼻子眼堵上也能轻轻松松地在18米开外从这些人身上闻出一股子厨余垃圾特有的腐臭味。
“哎呀,还是那句老话,人贵有自知之明啊。”马开江在老师短暂休息的空又及时地插话道,他这次归纳和概括得还算可以,其意思也比较到位,基本上算是说到对方的心坎上了。
“你说说啊,有些时候你看不清楚当前形势也不要紧啊,搞不明白眼前所面临困难的症结所在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啊,你完全可以虚心向别人学习和请教啊,是不是?”老马稳稳地戏言道。
“毕竟这个世界上的高人多了,比你聪明的人有的是,连孔子他老人家都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嘛,对吧?”他说。
“你完全可以小心谨慎地用那个小碎步来个颠颠颠慢跑啊,对吧?”他继续开心地说道,“根本就没必要心太渴了,欲望太强烈了,一步迈得太大了,一不小心把蛋给扯了,那样就不好看了,是吧?”
“你完全可以边干边学边琢磨嘛,把学习、生活、工作和思考有机地结合起来,一边历练一边进步,反正又没人拿刀逼着你非要怎么怎么样,对吧?”马建堂呶呶不休地说道。
实事求是地讲,他这一段话说得比北京大学光华学院最有才的博士生进行毕业论文答辩时的表现还要有气势呢。
“嗯,您分析得太对了,对这种人看得太准了!”马开江不禁大声地称赞道。
一想到今后能够让他由衷地佩服和赞赏的人只会是越来越稀少,越来越精简,他就十分清晰地感觉到一阵阵莫名其妙的兴奋劲头不断地袭来,把他轰击得乐淘淘的,美滋滋的,浑身上下好舒服啊。
“最最要命的是,这些人还总是以为自己对整个社会看得很清,对各色人物看得很透,对各种矛盾和问题分析得很准,论能力自己比谁都强,论本事自己比谁都管,论影响自己比谁都厉害,这就是一个很大很严重的而且是绝对不容忽视的悲剧了!”马建堂又有些怒不可遏地空发议论道。
虽然他说得义正辞严,头头是道,慷慨激昂,口才一般的似乎人很难有理有据地驳倒他,可是深谙世事的明眼人应该都能看得出来他老人家现在做的就是标准的无用功,他充其量也不过就是借此机会闲着没事在新任爱徒面前耍耍嘴皮子罢了,就像年轻的小老鼠每隔一段时间就被迫要咬点什么东西好磨磨牙一样。
马开江一边第N次如饿鸡啄米一般不住地点头称是,一边像个小学生里的五道杠班长一样努力地记录着马建堂口中源源不断地吐出的各种颜色和质地的金玉良言,生怕漏掉了其中哪怕是一点点的好东西。
他深深地知道,在如今的官场当中愿意告诉他这些明显属于深层次东西的人绝对是他可遇不可求的贵人,他今后若是有幸飞黄腾达了,青云直上了,定然不能忘记马老师今日的谆谆教导和无限关怀。
此时此刻要不是碍于面子的话,要不是怕无意中传出去以后不好听的话,他真想“扑通”一声麻利地跪下来给敬爱而仁慈的马建堂老先生磕一个响头以表谢意,以表寸心,毕竟炮仗再响,没有捻子不行,电灯再亮,不来电不行,雄鹰再猛,离了翅膀不行,骏马再能驰骋,没有伯乐赏识不行。
接下来两个人又更为深入地聊了有好久好久,比处在热恋当中的青年男女还能聊,直到后来马建堂老师抽空向马开江推荐了一位秘书人选,那就现在在青云县建委办公室工作的余卫真同学,亦即他老婆大人的一位小表弟。
俗话说听话听音,锣鼓听声,马开江一听马老师的话立刻就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了,于是他非常宽容而潇洒地笑着就应允了,反正对他来说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的原话是这样说的:
“如果卫真这个小伙子的脾气性格和人品作风方面没什么大问题的话,而且他的文字材料水平和上传下达等各方面业务能力也都行的话,也就是说经过一段时期的试用和考察,只要他能基本胜任县委办公室的工作,那么我一定会认真考虑让他当我的秘书一事的。”
“关于这一点,还请马老师您放宽心,我心里有数,你说咱用谁不是用啊,是吧?”在进行完最基本的承诺之后他又如此信誓旦旦地表示道,随手就给对方吃了一个他亲手配制而成的还在保质期之内的质量中等偏上的定心丸,这也算是给了对方七八分的面子。
“既然是咱自己的人合适,而且他也有那个意愿,有那个能力,咱现在也有这个条件,那咱干嘛要舍近求远,放着大路不走,专门去走小路,对吧?”他举重若轻地说道,装作很大度的样子。
马建堂极其含蓄地微笑着,不好再说话了。
“噢,说那话咱非得找一个对咱来说不认识、不熟悉的人,一个咱压根就不怎么了解对方根基底细的人来干这个活吗?”他声音非常响亮地表白道,至少在气势这一块还是有着很强的可观性的,一举就把马老师那扇异常肥厚温热的心扉给揪住了,打开了。
“咱有必要故意摆出一副清高得要命的姿态,不给自己孩子一个锻炼和提高的机会吗?”他接着表白道。
“漂亮极了,开江老弟,那我先谢谢你了!”马建堂听后十分庸俗而肉麻地夸奖对方道,同时又在口头上表示了一下感谢。
说实话,事情能办到这种可喜可贺的地步,他还能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呢?要知道,就凭他嘴里说出来的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一个不算请求的请求,或许就比很多人辛苦奋斗了一辈子都管用。
等马开江同学手里捧着的那个纯黑色塑料封皮的高档笔记本差不多完全被记满的时候,反正后边也没剩下几页纸了,而且再往后也不好再下笔了,他和马建堂之间具有重大现实意义的历史性对话才算基本告一段落,剩下的事情相对来讲就很简单了,那就是两个人再找个合适的地方开怀畅饮一番,好以此来进一步深感情,增进了解,化友谊为更大的友谊,化师生情为更重的师生情。
等后来两个人一起喝着上等好酒的时候,见机会合适了,马开江又抽空问了一下为什么邵日山会叫邵日山,以及马老师又是如何认识邵日山的问题,马建堂都逐一做了完整的解释,解答了他心中的疑惑。
当然了,事后他并没有忘记专门去找吴建设书记和李秀强市长两位主要领导,去虚心聆听一下他们照例都要对他进行的一番任前指示,只是这些所谓的指示正如他事先所精准预料的那样,基本上都属于毫无任何新意可言的确确实实是乏善可陈的官话套话而已,压根就不值得他用心去听,去记,去思考,因为真正的高人已经事先指点过他了,就好比三年级的洋学生还用得着去学二年级的课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