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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逃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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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亦阳虽然是私生子,但从小生活在明媚的环境中,二十八年顺风顺水,从未见过世界的险恶。他品学兼优,事业有成,属于人中龙凤的存在,接触的人也都阳光向上,他理所应当认为人心的善大于毒。
所以,他有时候会认为丁甯不可理喻。
原来地狱一直存在,高级的人类也可以不如禽兽。
遇到丁甯之后,他的很多观念被颠覆,譬如“士可杀不可辱”,那个他认为不可理喻的人、比他小八岁的女孩,又给他上了人生中重要一课。
没有什么比生命宝贵。
没有什么比活着重要。
安亦阳艰难蠕动僵直的身体,嗓子里继续发出无用的呻吟,心如刀绞。他有负念之的托付,没能力保护丁甯,眼睁睁看见她被带走。
他爬到找到暗门那里,拿头用力去撞,一下、两下、三下……直到头破血流,意识模糊。
从来没有这样的无力感,他以为自己可以拯救世界的,可连个女孩也救不了。
仅仅一墙之隔,她正在遭受非人的折磨,他却什么也做不到。
他怎么这般没用啊!
安亦阳把自己撞晕了,等他从噩梦中惊醒,阳光明媚,仓库里通明透亮,丁甯躺在先前的地方,背对他,衣衫还算完整,只是被血迹染红。
“丁甯,丁甯,丁甯,丁甯……”安亦阳小心翼翼默念她的名字。
睡梦中仿佛有人叫她,丁甯慢慢转过身来,手脚束缚,她的动作略显吃力,突然的光亮让眼睛好半天才适应。
安亦阳头上绑着纱布,脸庞涨得通红,脸上泪水婆娑。
她当做没看见,吃力把身子翻回去,打算继续睡。
金三Jiao是真热啊!仓库的地面也大汗淋漓,丁甯心里默念几十遍“心静自然凉”,终究睡不着。
这时候,安亦阳又开始哼哼唧唧。
疤脸弗朗克舒服后,并没有封丁甯的嘴,她可以把心中的恼怒骂出口,但不想把体力耗费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所以语气很淡,“你心里特别解气吧,我欺骗念之,欺骗你,这是我的报应。”
胃里突然波涛翻涌,从口腔到食道,沾满恶心的腥咸,那难以克制的气息,似乎刺激她四肢百骸的每根神经。
连呼吸都是痛的。
“你们男人,不是喜欢冰清玉洁的姑娘,就是喜欢宁死不屈的烈女,偏偏我全不是,我也不稀罕是!”
明明是她自己说出口的话,却眼睛发酸,扑簌簌流下泪水,还好,安亦阳看不见她的狼狈。
中午时分,丁甯和安亦阳吃到这里的第一顿饭。两碗猪肉汤,两张蔬菜饼。阿泰亲自给他们松绑,丁甯借机搭话:“这位小哥,有没有鸡蛋卷饼?”
她故意加重后四个字的读音。
阿泰对丁甯笑了笑,下颌勾出迷人的曲线,他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他的表情让人狐疑,猜不出是不记得她,还是不敢认她。
汤很冷,丁甯喝了大口,胃里登时就像热锅浇上猪油,噼里啪啦,爆炸声此起彼伏,她的肠子像是被打穿,整个人疼得抽搐不止。
紧接着,她吐得昏天黑地,肚子里本没有东西,到最后连水也吐不出来,只是干呕而已。
安亦阳把属于他的蔬菜饼藏进口袋,这才去帮丁甯拍背,她推开他的手,没回头,语气冰凉决绝,“滚开。”
他对她的驱赶充耳不闻,甚至靠得更近。丁甯气死了,张嘴咬住他的唇。
丁甯记得,安亦阳的那两片肉香甜可口,软糯清凉,大概,也许,可能,会去掉她嘴巴里的腥咸。
天地良心,她没想吻他,只是单纯讨厌嘴里的恶心,所以迫不及待,所以用力过猛。
安亦阳之前亲她的时候,总是很轻,很轻,很享受齿舌缠绵的过程。
可这回,他也热烈地回应她,热烈到她有点招架不住,热烈到她竟然不知所措。
两个人最终被人拉开,封住嘴,绑起来。
饭没能吃成。
仓库里又暗又静,淡淡的月光朦胧地映到地下。丁甯仰起头看月亮,月色皎洁如银,心底莫名生起一丝绝望。
从没想过,她会凄惨到饿死。
眨眼会消耗体力,她索性闭目养神,耳边又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安亦阳不愿安分守己,总把力气用于无力挣扎上。他的精气神真足,她比不了。
脑子里满是那张又厚又大的饼。她应该先吃饼的,为何先喝冷汤呢?越想越后悔,越后悔越难过,越难过越饿,越饿越后悔……
中午被封嘴巴时,安亦阳动了点小心思,两片嘴唇之间留出缝隙,通过舌头的努力,胶带渐渐松弛。趁夜深人静,他滚到丁甯面前,小心翼翼地,用牙齿帮她去除障碍。
丁甯睡得沉,全程没有感觉。安亦阳又费力从衣服口袋里取出蔬菜饼,像小狗那样叼住,慢慢向她的嘴巴靠近。
半梦半醒的状态下,丁甯饿得眼花缭乱,大饼真真的出现,她没多想凑过嘴去咬,竟然咬到了,酥香顷刻间浸染唇齿。她真是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也凝固了,生怕毁掉这美好的幻境。
来不及细细品味,她囫囵吞枣,蔬菜饼是真好吃,外酥里嫩,鲜而不腻,清新爽口,香气怡人……她才疏学浅,找不到更多的词汇来形容这张饼的百般好,千般脆,万般香。
很奇怪的感觉,似乎有股气息冲击她的脸庞,若有若无,时隐时现。好像炎炎夏日,妈妈手中轻摇蒲扇。
安亦阳被突然睁开的眼睛吓到,睫毛挨着睫毛,鼻尖挨着鼻尖,唇齿间还剩最后一口饼。两个人的眼中均是茫然失措。
丁甯下意识拿头撞他,安亦阳只感觉眼前一阵电闪雷鸣,随后陷入无边无尽的黑暗中。
丁甯这才发现他们俩侧躺在地上,弓着腰,撅着臀,姿势要多奇怪有多奇怪,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不能怪她,距离那么近怎么能看清他的脸?
他是纸糊的吗?她的头没感觉疼痛,怎么他就昏过去了呢?
她叫了几声没得到回应,便把双臂绕到身前,解开脚踝处的绳索,蹑手蹑脚帮安亦阳检查伤势。呼吸均匀,心跳正常,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可脑袋的伤不可小觑怕,他要是伤了、残了、留下后遗症了,岂不会赖上她?
丁甯赶紧让手脚恢复原样,确定没有破绽就朝门口大声呼救,可惜嗓子快喊破也没人搭理。
她心灰意冷,瞥见剩余的小小饼块儿,满怀愧疚地吃完,然后粘上嘴巴。
大约过去十分钟,安亦阳悠悠醒转,丁甯悬挂的心总算落下,又弄掉胶带,悄声道:“谢谢了。”
安亦阳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听没听到那声难得的“谢谢”,他裂开嘴角,声音有气无力:“你力气可真大。”
丁甯:“……”
安亦阳内心矛盾,到底该怎么样安慰她,千言无语难出口,只是试探地问:“你,好不好?”
丁甯翻了个身,懒洋洋的,“挺好的,让安教授和我这么卑鄙无耻之徒关在一起,委屈你了。”
安亦阳也变换姿势,语重心长,“这些日子,我明白很多道理,卑鄙和善良如果作为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都是可以伪装的。”
丁甯不耐烦打断,“你看到的未必全是真相。”顿了顿问他,“你怎么被抓来的?谁抓你来的?”
安亦阳如实相告,“我的一个学生,我怀疑他和某些恶势力有关联,为了调查真相,我跟踪他到中缅边境,后来就被抓了。”
“叫你多管闲事!”丁甯小声嘀咕,突然转过头来问,“你的那个学生,不会叫阿泰吧?”
安亦阳苦笑地点点头,丁甯大惑不解,“他不是临川大学的留学生吗?”
“他也可以是云岭大学的留学生,甚至可以申请任何大学的留学机会。”
“对了,像他们这样的人,弄个假身份,太容易不过。”
到底是谁抓的他们?又所为何事呢?两个人陷入沉思当中。
三天之后,吃午饭的时间,热辣的阳光照进仓库,头顶蝇虫乱飞,稀奇古怪的气味刺激鼻腔,但丝毫不影响两个人食物入口的速度。
安亦阳的碗里竟然有肉渣,丁甯毫不客气抢过来,他会心一笑,像个慈祥的长辈。
咽掉最后的肉渣,疤脸弗朗克气势汹汹出现,二话不说拖走丁甯。
安亦阳发疯抵抗,以卵击石又能疯几秒?疤脸弗朗克不过抬抬手,他登时倒地昏死。
丁甯笑嘻嘻,“怎么才来,哥哥,想死我了。”
疤脸弗朗克哈哈大笑,“小B子骚得很,我要看看你是不是只嘴上的功夫厉害。”
丁甯强忍恶心,咬住下唇模仿小辣椒的妩媚,“哥哥,人家好几天没洗澡了,好脏的,不如我们换个环境好点的地方,洗鸳鸯浴,好不好嘛?”
说罢嘴唇凑到疤脸弗朗克的脸上,不轻不重地啄了下。
疤脸弗朗克心花怒放,好东西细细品才能咂出味,吩咐几个迷彩服男人搬来木桶倒满温水,鸳鸯浴的地点就选在仓库的暗室,他先把丁甯扔进去,又去脱自己的衣服。
意识迷糊的安亦阳强迫自己醒过来,他不可能再次眼睁睁看着丁甯受辱,哪怕死,他也不允许发生。
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一把水果刀,他想也没想捡起刀跑向暗室的位置。
就在安亦阳破门而入几秒钟之前,丁甯趁疤脸弗朗克稍不留神,已用“移肩大法”端掉他的右臂,而她被弗朗克打落水桶。
虽然独臂,两个人并没有占据上风,电光火石之间,安亦阳有机会刺中疤脸弗朗克的小腹,偏偏出现丝毫的犹豫,就是这丝毫的犹豫,武器已然脱手,疤脸弗朗克连踢两脚,水果刀飞出门外,丁甯腹部遭遇重创,一时间倒地不起。
疤脸弗朗克打算先掐死安亦阳再去收拾丁甯,毕竟他的铁掌三秒钟便可以取人性命……
“别动,敢动我崩了你!”
黑洞洞的东西抵住疤脸弗朗克的后脑,这是他的武器,刚刚脱衣服时藏入床底的暗格,色令智昏,他对丁甯的狡猾颇为恼怒。
丁甯和安亦阳挟持疤脸弗朗克走出暗室,门外已经聚集十几个人,虽然赤手空拳,但气势磅礴,明明身上热气腾腾,丁甯却感觉脊背发凉。
她扫了扫人群,最终把目光落在阿泰身上,厉声道,“放我们走,否则打死他。“
说罢,将武器对准疤脸弗朗克的太阳穴。
阿泰示意众人后退,他却纹丝未动,语气平静如水,“只要你保证疤哥的安全,我什么都答应你。”
疤脸弗朗克耷拉着肩膀,疼得满头大汗,却一声不哼,眯缝的眼睛发出凶狠的光,嗓音穿透紧闭的牙齿坚定有力,“阿泰,动手,她不一定会使Q。”
又转头挑衅安亦阳,嘴角掠过嘲笑,“这小子是个废物,不敢捅人。”
孙正有个仿真手Q打火机,除了Q口喷出来的是火焰外,操作系统皆是仿照真枪制作。打开保险,子弹上膛,扣响扳机,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
Zi弹没入麻袋,发出沉闷的声响,植物的果壳洒落,Qiang口重新回到太阳穴。
“我只警告一次!”
丁甯的语气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