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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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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关门声,黎离才猛地从被子里钻出来,用力吸了吸鼻子,胡乱地用手心擦了擦满脸的眼泪。他也不明白自己在哭什么,只是觉得胸口堵得难受。他不想让许言禾看见他这么狼狈的样子。
黎离从小就认为,如果不是因为家离得近,许言禾绝不会选他做朋友。这条街上所有人都知道,许言禾比他优秀。但说实话黎离其实从未嫉妒过,因为他也是那么认为的。毕竟连实践课的草莓,许言禾种出来的都比他的甜。
可时间久了,也总会有些不甘心。黎离曾不止一次希望,能有哪怕一件事让许言禾觉得跟他做朋友是值得的,觉得他也很好,选择他是因为他是黎离,而不是因为地理位置。
也因此,黎离从不愿细细审视他们的关系。他觉得许言禾也许会嫌他麻烦,看不上他,甚至讨厌他,但独独不会喜欢,哪种都不会。
黎离坐起身,将手心按在胸口,此时他的心情像缠绕在一起的电线,震惊,诧异,慌乱,还有裹挟在凌乱心跳中,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他原以为离许言禾远一些,就能静下心来好好思考,可他现在好像更乱了。但他非常清楚,他不想拒绝。
黎离想到许言禾出门前的场景,当时脑子一片空白,许言禾的话他根本没听进去,现在想来,他的语气好像很悲伤。
黎离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言言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黎离跳下床赤着脚轻轻打开房门。房子里静悄悄的,黎离下意识将视线投向一楼的沙发,果然又是这样,许言禾端坐在那里,一束惨白的月光照在他身上,看上去孤单又悲伤。
黎离的心一下子揪到了一起,快步下楼开了灯。许言禾看见他突然慌乱了起来,“我有灰尘……啊不是,客房有灰尘……”
黎离叹了口气,他果然误会了。许言禾见他表情有异,想伸手摸摸他,但又觉得不妥,伸出的手半天不知能做些什么,最后只好收回去。黎离眼圈又红了起来,他们之间,何至于如此。
许言禾看他这样子变得更加无措起来,但又不知该怎么办,最后有些自责地垂下视线,声音很是低落,“对不起啊,让你这么为难。”
自己给他添麻烦的时候何时这样道过歉,再说他又有什么错?黎离慢慢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臂,这一握才发现他裹着纱布的手臂居然渗出血来,吓得心脏要跳出嗓子,什么情绪都顾不上了,赶紧带着他出门挂急诊。
去医院补了针,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黎离想到他的样子就后怕,如果自己没从房间出来,他是不是就打算这样在沙发上坐一晚上?
黎离看着他语气不自觉地责难起来,“你就不能好好爱惜一下自己吗?”
许言禾抿着唇不说话,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
黎离撇撇嘴,脸有点红了,“我也没说拒绝你啊。”然后声音越来越小,“干嘛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许言禾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黎离接收到他的眼神,有点窘迫,嘴里咕哝了一句,“啊……有点热”,然后转个身就要跑。
反应过来的许言禾快步追上去,从后面抱住了他。
黎离感觉心脏怦怦跳,小小挣扎了一下,“干嘛啦!”
许言禾没有放开,声音里有些颤抖,“再说一遍。”
许言禾的胸膛紧紧贴着他的后背,黎离似乎能感觉到他快速的、有力的心跳。
黎离抬起手碰到了他缠着纱布的手臂,记起了在医院时的场景。医生边缝针边建议,做个小手术可以去除手臂上铅笔墨的痕迹。许言禾僵硬了一下,最终摇了摇头。
几个黑点清晰地排列在许言禾白皙的手臂内侧,看上去像一朵黑色的樱花。黎离从前从未细想过它的来源,此时却莫名有些心慌,除了他自己,谁能在他身上留下这样的痕迹。虽然没有证据,但黎离就是能断定,这个痕迹一定与他有关。
黎离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是否过于顺利了,因为无论做什么,不好的后果总有许言禾替他承受。闯祸让他收拾残局,离家出走都是他替自己挨打。
黎离鼻子有些酸,为什么他从没意识到过,许言禾从小到大都一直是这样守护在他身边,甚至在他还不理解“教唆”这个词是什么意思的时候,用他不懂的方式默默帮他承受了一切。
而他永远都可以慢上一拍。
许言禾的手臂由轻到重收紧,唇贴近他的耳边,声音里满是热切和渴望,“再说一遍,好不好?”
黎离被他抱得有点痛,但没有再挣脱。
他清楚他在乎许言禾,非常在乎。许言禾对他来说很重要,比任何一个人都重要。可他现在还分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感情,毕竟他连恋爱都没谈过,毕竟在他从小到大的认知里,喜欢的一直都是女孩子。
在这方面他本就迟钝,一下子就让他绕清楚确实太难了。他需要时间,想他能给许言禾的,也想许言禾之于他的。
黎离将手心覆盖在他的手背上,认真地说,“给我点时间。”
卧室里,许言禾伸手推推熟睡的黎离,然后凑到他耳边问,“黎离说的是真的吗?”
已经第四次被吵醒的黎离暴躁地拽过被子蒙到头上,大喊一声,“我什么也没说!”
忽然没了动静,黎离从被子里钻出来,伸手按开床头灯,“你大半夜不睡觉折腾什么?!”
许言禾一脸委屈巴巴,“我睡不着……”样子看起来像只被遗弃的小狗,头上的耳朵都耷拉下来,可怜至极,黎离叹了口气,“我一定上辈子欠了你什么吧?”
许言禾想了想,“嗯,你上辈子踩了我一脚。”
黎离失笑,“所以你就记到了现在?”
许言禾认真地点了点头,“嗯。”
黎离笑了起来,许言禾揉了揉他的头发,恢复了温柔的模样,“好了睡吧,这次真的不吵你了。”
黎离撇嘴,“被你笑醒了。”
许言禾拽过被子盖住他露出来的肩膀,“在家会不会闷?要不要出去玩?”
黎离摇摇头,“小胖说过两天想组织同学会。”
许言禾笑着摇摇头,“都这么大了还叫小胖,他现在已经不胖了。”
“就这么叫!”黎离鼓起嘴巴,“谁让小时候他当众嘲笑我!”
许言禾有点惊讶,“嘲笑过你什么?”
黎离把视线转向一边,抿着唇没有说话。然后突然想到什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看到许言禾在看他,黎离解释,“小时候有段时间我特别想养豚鼠,但我妈不让我养,后来我就把小胖骗到我家,把他打扮成了豚鼠。”
许言禾笑,“这么记仇。”
“血海深仇!”黎离瞪着大眼睛,“不像某人,只是被我踩一脚就能记两辈子!”
两人面对面躺着,距离不近不远,昏黄的灯光下,许言禾的眼神看上去很深情,他说,“黎离的事我都记得。”
黎离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微微仰头挑着上目线看许言禾,想了想然后问,“言言,喜欢是什么感觉?”
许言禾张了张嘴又闭上,好像不知该怎么说,又像不知从何说起。
黎离张口,“算了,我还是自己想吧。”然后想起什么,猛地支起上身,看着许言禾问,“你那会儿说你要走了?”
许言禾一愣,也爬起来,浅浅点了点头,“嗯,去德国。”
“去多久?”
“一年。”
“这么久啊……”黎离深深皱起眉头,“我们都没分开这么久过。”
许言禾垂眸望着他,声音里有些失落,“我们分开后,也许黎离就能想明白,你对我也许只是……”
黎离没让他说完,伸出双手掐住了他两边的脸颊,瞪起眼睛,“不要自以为是地给别人下定论!”
许言禾就着他掐脸的动作点了点头,笑道,“我错了。”
黎离渐渐来了困意,毕竟他前两天晚上几乎没睡。许言禾慢慢靠近,然后隔着被子将黎离轻轻抱住。黎离半梦半醒中将头向他的臂弯深处扎了扎。
许言禾低下头想看看他睡熟的脸,但黎离像只土拨鼠一样,稍微有一点光就往被子里钻,只留了一个柔软的发顶给他。这张脸已经看了这么多年,甚至算得上看着他长大,依然觉得不够。
许言禾微微颤抖着呼出一口气,低下头在他发顶落下了一个吻,然后轻声说了一句,“好梦,离。”
第二天一早黎离睁开眼睛,许言禾还没有醒。长长的睫毛有一点乱,两眼之间有淡淡的眼镜留下的痕迹。许言禾双眼有些近视,平时都会带着眼镜。黎离都很少见到他摘下的样子,觉得有一点新鲜。
黎离爬起来,将放在一旁的眼镜偷偷抓到手里。许言禾感觉到动静,习惯性地将手伸到桌边摸来摸去。黎离忍笑着看了半天,忍不住抖动起肩膀。
许言禾眯着眼睛看他,有些无奈,“黎离。”
黎离将手藏到身后,“不是我拿的!”
“我有说是什么事吗?”
黎离见被拆穿也不再装,举起手里的眼镜坏笑,“叫声爸爸就还给你!”
“是吗?”许言禾坐起身危险地靠近,然后一只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开始挠他的痒痒。黎离尖叫着躲闪求饶,最终,两人笑闹着摔在了一起。
许言禾将眼镜带上,画面瞬间变得清晰。此时他的一只手抓着黎离的一个手腕按在头顶,另一只手支在他的脸颊旁边。黎离的眼角挂着笑出的泪痕,红润的唇微微张开,胸口剧烈起伏,错乱的呼吸都吹在了他脸上。
两人望着对方同时愣住了,气氛逐渐变得暧昧起来,许言禾放开他的手腕慢慢抚上他的脸,微微垂下视线,然后舔了一下嘴唇,然后侧过头缓缓向他靠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