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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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才在楼上是不是亲我了？”
许言禾眼睛快速眨了眨，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呼吸都变得有点局促，然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似的，将视线转到了一边，小声说，“是你说的，亲一下就不会痛了……”
黎离拧起眉头，“我什么时候说过？”
许言禾小声咕哝，“……小时候。”
黎离想了想，“啊”了一声，然后说，“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黎离依稀记得那时他们七八岁的样子，许言禾望向父母的视线都是需要仰着头的。那一天他又因为调皮挨了妈妈的打，事后气鼓鼓地要离家出走。
可是拿着小书包思考了半天也不知该带些什么，最终收拾了一包零食，还去隔壁把小言禾也带上了征程，跟他说要带他一起出走去乌鲁木齐。
最终两个小朋友被好心的火车站工作人员送到了警察局。两家父母将他们领了回去。
很多细节的记忆都已模糊，但黎离清晰地记得，回家后许言禾梗着脖子一口咬定出走是他教唆的，而他却听得懵懵懂懂。许言禾挨了打，在黎离的记忆里，那是许言禾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挨父母的打。
后来他跑到许言禾面前，挨打的时候一直倔强地板着脸的小言禾，看见他哭得满脸眼泪，眼圈竟也开始红了。
他哽咽着问，“言言，你痛不痛啊？”
小言禾的眼泪终于“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说，“痛。”
他凑上去，亲了一下小言禾的脸，“我妈说，亲一下就不会痛了。”
想到这里黎离笑了出来，然后对许言禾感慨道，“你说你那会儿才多大啊，怎么会知道‘教唆’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记得了。”许言禾笑了笑，接着说，“当时好像就有预感，觉得你听不懂。”
“厉害死你了！”黎离笑了起来，然后说，“把手伸出来。”
许言禾不明所以，但还是将手伸向他。黎离将五指展开，与他手心对手心贴在一起，然后看着他们的手忽然有点感伤，“许言禾，我们已经长这么大了。”
‘大到我已经不会再挨揍，但回过头，你也不在我身后了。’黎离这样想着。
许言禾坐起身，将黎离一起扶起来，然后用拇指抚上他的眼角，眼神里满是担忧，柔声问，“怎么哭了？”
黎离摇摇头，有点难为情地伸手抹了一下眼角，感慨道，“小时候多傻啊，以为世界尽头就是乌鲁木齐。”
许言禾浅浅地勾起了嘴角。黎离抬起头看着他，许是在一起太久，从前似乎从没注意过，这个人笑起来又帅又温柔的。
可是也看不出小时候的样子了。小时候痛了还会哭，如今长大了，却仿佛被钢铁包裹起来了一样，让人不经意间便会忽略，原来这个人也有脆弱柔软的一面，会受伤，会喜欢上什么人，会在爱里卑微，也会求而不得。
黎离垂眸，望着许言禾放在沙发上骨节分明的手，小声说，“言言，我们别长大了，好不好？”
许言禾低沉的声音很快传来，他说，“好。”
黎离笑着拍了他一下，“我说什么你会说不好啊。”手下一没注意，碰到了许言禾受伤的手臂。
许言禾下意识将手臂向后缩了一下，黎离看着他手臂上裹着的纱布，鬼使神差地张口，“言言，你痛不痛啊？”
许言禾愣了一瞬，接着咬了咬唇，说，“痛。”
黎离俯下身，隔着纱布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手臂，然后抬起头对上许言禾的视线，蓦地两人的脸瞬间涨红到了脖颈。黎离垂下眸，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刚才大脑一片空白，他这是在干什么啊……
黎离猛地站起身，嘴里咕哝着，“你还没吃药吧？我去拿！”
许言禾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依旧低着头，小声问，“我可以……抱抱你吗？”
黎离转过头，有点惊讶地瞪大眼睛。
许言禾的声音有点结巴，“有、有点冷……”
黎离直挺挺地坐着，他的背贴在许言禾的胸口，从小一起长大早就习惯了与许言禾的亲密接触，现在却不知为何，许言禾的手心轻扣在他腰上的温度，以及从背后传到胸口的温度，好像将他的心跳都给烧得乱糟糟的。
吃过药后，窝在床上的许言禾又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状态。黎离一只手贴了贴他的额头，另一只手拿着药盒，看上面写的不良反应，然后撇撇嘴，“药劲儿怎么这么大？别再吃坏了。”
黎离凑近过去，问，“sin30度等于几？”
许言禾迷迷糊糊地回答，“二分之一。”
“还行。”黎离失笑，“这药能当测谎仪用。”然后忽然想到自己堵了一天的事，咬了咬牙为难了半天，最终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用引导的语气问，“许言禾，你喜欢的人，是谁呀？”
许言禾陷入了沉默，黎离只觉得心脏仿佛跳到了嗓子。空气中安静了许久，黎离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正怅然若失却又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忽然听到许言禾的低语，“离。”
次日上午，黎离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上播放的老电影。许言禾走过来，坐在他旁边，微微蹙眉，“这两天都没睡好吧，都有黑眼圈了。”
黎离摇了摇头，然后伸手贴了贴他的额头，说，“才退了烧，怎么不多躺一会儿？”
许言禾勾起嘴角，用玩笑的语气说，“我想见你啊。”
黎离一愣，没有接话，将视线又转回到电视上，但也没有多少心思在电影上，他从昨晚开始就有些心神不宁，他无法确定自己的想法，不确定许言禾回答的“离”是不是他的名字。
他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他觉得宁愿相信许言禾会飞，都比这件事更值得相信。可就像电影里演的，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么难以置信，那都是事实。
电影里，女主因为受了刺激，忘记了所有爱她和她爱的人。故事的最后，女主问那个几次豁出性命去救她的人，“为什么？为什么拼了命保护我？”
那个人拉住她的手回答，“因为喜欢你，比这地球上任何一个人都喜欢。”
黎离转过头看许言禾，一瞬间，许言禾说过的话像一部独角戏的台词一样，被串联了起来。
“也有我得不到的。”
“你只管安心向前跑。”
“我想要你，可以吗？”
“今晚月色真美。”
“也许是不能爱吧。”
“我从没讨厌过你，以后也不可能。”
“是春风吹又生。”
“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会难过吗？”
“你是真的傻吗黎离？”
“我给过你机会逃跑了。”
“我也会。”永远守护你。
“不要了，我舍不得。”
和他在睡梦之中，一遍一遍难过又卑微地询问，“我可以，喜欢你吗？”
“我可以，喜欢你吗？”
“我可以，喜欢你吗？”
电影片尾曲响起，黎离觉得自己的眼中都有了泪。许言禾对上他的视线被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了？”
黎离慢慢转过脸，望向许言禾的眼睛，缓缓开口，“言言拼命护我，也是因为喜欢吗？”
许言禾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张了张嘴只发出了一个单音节，“你……”
许言禾没有明确回答，但他的表情和反应已经出卖了他。黎离用力咬着唇没有再说话，然后慢慢向后退去，转身上了楼。
许言禾看着他迅速消失的背影，久久没有动。走进卧室的时候，黎离正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似乎听到了动静，僵硬了一下，然后便僵住不动了。许言禾走到床边也只能看见他后脑的头发。
许言禾明白他被拒绝了，他的感情，果然还是强人所难了吧。其实这不是他一直都懂得的事吗？就算他在黎离心中何等重要，都无法等价成为爱的程度。
其实许言禾觉得自己想要的并不多，他不求黎离可以回应他同等程度的感情。可以跟他一起成长，已经让他收获了足够多的快乐。
黎离从小就对很多事物感兴趣，爱憎分明，不似他一直沉闷而无趣。他自己永远都是那个话题的终结者，小时候分享喜欢什么，大家都能说得出来，黎离甚至能说出一箩筐，只有他默默无声。直到十八岁他才第一次真正认清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可还是无法与人说。
许言禾曾把黎离比作向日葵，向阳而生。可后来他才发现，向日葵其实是他自己，永远在围着他转，黎离是他的阳光。
许言禾丧气地想，多希望能够回到小时候，那时候黎离那一箩筐的喜欢里，明明包含了“言言”；多希望能陪在他身边一直看着他那样笑着，那样鲜活的模样。
可这种想法也很自私吧，强行把他带回来，强行留他在身边。他的小朋友一向活泼，可最近却时常难过得不知如何是好。这些都是他造成的，只因他单方面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
这从来都不是他想要的。
许言禾站在床边看着他的背影道，“如果觉得不舒服想回学校的话，也没关系的。”
黎离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闷闷地让人听不出语气，“我没有……”
许言禾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发，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然后拿起枕头，“我……去客房。”
黎离没有回头，小声“嗯”了一句。
许言禾帮他拽了拽被子，“空调不要开太凉了。”走到门边，一只手抓在门把手上，手上的青筋清晰可见，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说，“黎离不用有负担。”然后从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嘴里说着自己都不知在说什么的话，“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
许言禾想到一直未回复导师的信息，开口说，“我申请了联合培养的项目，去德国，开学就走。”然后顿了一下，用力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等我回来，一切都会恢复原状的。”
说完，许言禾关上了门。那一瞬间像是突然失去了全身力气，捂着胸口蹲了下来。许言禾不知为何还能笑出来，片刻轻松，接着铺天盖地的空虚便一股脑儿向他袭来。
再也不会有期待；
再也不能死皮赖脸去喜欢；
再也不能因为偶尔的温情而沾沾自喜；
再也不用担心失去；
再也不能幻想可以有一天亲口对他说，
“我好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