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左右桉

3、第 3 章

　　第二天中午，一行人才到达南康医院，他们刚下车就被拉去做各项检查。
　　确诊这病的人不少，来检查的人更多，医院的医生护士都忙的不可开交。所以直到太阳落山才有时间去看望家人，却被告知因为病因不明只能在病房外，这话一出就激起许多确诊病人家属的怨气，反对和质问的声音层出不穷，即使这只是医生的本职工作，即使这个要求合情合理，但人们对亲人的担忧盖过了理智。
　　“不是说不会传染吗？那我们凭什么不能进去？我儿子才六岁，他自己在里面要是出什么事怎么办？你负责吗？”话音未落就收到许多附和声，接着又是其他质问声，各色声音混杂在小小的走廊中，吵得人脑中嗡鸣不止。
　　“现在只是确定病毒不会通过空气和触碰传播，其他的还要近一步研究才能确定。请大家放心，会有医护人员照顾病人的，大家可以随时与家人电话交流，希望大家能······”被众人围住的护士用了最大的声音向人们解释却效果甚微，只有少数人拿出手机向安静的地方走去，站在人堆最外层的三人甚至听不清后面的话。
　　“看样子我们是见不到他们了，不管怎么样还是先给他们打个电话吧，免得他们担心。”张临泽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于是三人下楼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准备打电话，苏念安打开通讯录，列表里的联系人一个屏幕就能装下，多出的一个还是刚加上的何让。她拨通了小姨的电话，得知小姨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并且有医护人员照顾，还和张临泽妈妈住在一间病房后悬着的心才放下了一半。
　　苏念安刚挂断电话，就看见张临泽从另一边走来，神色有些不自然，刚想开口，他好像察觉到了苏念安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望了望四周，抢先开口道：“诶？何让这小子跑哪儿去了？”说着转着脑袋到处找人，几个躲闪的眼神还是被苏念安捕捉到了。本来他这段出神入化的表演是毫无破绽的，但奈何他有个撒谎心虚时下意识用余光瞟别人的习惯。
　　好几次张临泽骗她吃一些味道千奇百怪的零食，都被苏念安无情指出他拙劣的表演痕迹。张临泽对此深感挫败，于是暗暗发誓一定要成功骗苏念安一次，终于在他“锲而不舍”地以各种方式给苏念安下套后，成功将演技提高了好几个档次，而那个自尊受挫后在某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发下的“毒誓”早就被他抛之脑后。
　　苏念安看破没说破，毕竟再好朋友之间也是有隐私的，况且一直以来张临泽不管什么事都会告诉她，想必这次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于是她也开始找何让，抬头就看见从远处跑来的人，朝那人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张临泽：“喽，那儿呢。”
　　张临泽正准备转头，就被身后的何让勾住脖颈，两人毫不出乎意料地打闹起来，苏念安在一旁看着，也跟着笑起来，不是觉得他们像小孩一样逗弄对方的行为幼稚，而是为他们身上的少年意气动容，因为有这样的同伴感到幸运。
　　“行了，时间也不早了，先去酒店，再想想等检查报告出来这几天做什么。”苏念安看了眼已经黑下来的天空，打断了他们的争吵。本就只是死党之间无聊的恶趣味，两人一下就收住了准备去抓对方的手，跟上苏念安的脚步。
　　“对了，你爸怎么样？”张临泽问道。
　　“我刚上厕所的时候给他打了电话，他说没事儿，叫我不用担心。”何让摸了摸鼻头，回答道。
　　三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还带着些许热气的晚风与他们撞了个满怀，掠过他们被落日拉地冗长的影子，抚过沙沙作响的绿叶，走过喧嚣城市的每个角落，平等地给予所有人一缕炎炎夏日中难得的清凉。
　　很快就走到了酒店，因为三人都可能已经被感染，所以为了别人的安全考虑，在等检查报告这几天，他们都待在房间里，避免与别人过度接触。
　　前两天除了无聊以外都无事发生，可到了第三天，张临泽照例给他们买午饭，苏念安刚好在窗边休息，能清楚地看见他买饭的饭店，之前她就发现了，但从没在饭点往窗外看过。这次她一眼就看见带着帽子和口罩的张临泽，他很快与老板说了几句话，就匆忙跑向另一边，最后拐进一条小巷子。
　　就像是被人安排过似的，苏念安的房间里恰好有一扇可以看见那条巷子的窗，不过她来不及多想，走到窗前找了个下面的人看不到她，但她可以看见巷子的位置。
　　只见张临泽小跑到不知何时出现在巷子里的男人，神色有些慌张地拉着他往巷子深处走，边走还边往酒店这边张望。大概是怕何让和她听见，毕竟他们就住在二楼，房间又恰好挨着巷子，声音大些就可能会被听到。
　　倒是变谨慎了些，苏念安想着，竟生出一点欣慰来。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现在还不能走。”张临泽的语气像快被气得跳脚，但也仍不忘压低声音，“等把他们送回家我就去徐家。”他的声音很小，其他人肯定一个字听也不见，但苏念安的听力天生就比别人好很多，虽然和感官异能者比差很多但在大部分时候也够用了。
　　听到这话苏念安心中的石头一沉，想到前几天在医院时他躲闪的眼神，和在她家说的那些偷听来的话，这一件件原本毫无关联的事现在被这句话串联在一起，就像拼上了一幅拼图中最重要的一块，隐秘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上面赫然写着“地下城”这三个字。
　　“来不及了，三天后大部队就出发。”那个一身黑的男人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却让人觉得无法忤逆。苏念安也确认了他的身份——开车送他们来的人。
　　“可我不能走啊，我一走苏念安她肯定会发现的，我之前还和她说了地下城的事，她那么聪明肯定会查出这事的，到时候我不得被她刮一层皮才怪。”张临泽的声音越说越小，到后面几乎是在喃喃自语，巷子里静了会儿后再次响起他的声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语气里带了点悲伤和坚定：“我绝不能让她去这么危险的地方。”
　　“你的事和我无关，但我必须把你准时送到徐家，这是我的任务，也是你们张家族长对你的命令。”男人的声音依然没有温度，甚至被张临泽悲伤的语气衬的有些冷漠。
　　“明天早上七点就出发。”男人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巷子，任凭张临泽愣在原地。他和楼上偷听的苏念安都是一副愁容不展的模样，但忧心的东西却不同，一个在想怎么不让对方起疑，一个在想张家让他去徐家的原因。
　　没等他们想好，两人的手机都发出了消息提示音，打开一看正是医院发来的检查结果，不出苏念安所料，她并没有感染病毒，身体各项指标还相当标准，毕竟是疗愈系异能者。
　　小巷里的人正往回跑，隔壁房间也有了动静。
　　三人好不容易坐在一起吃饭，气氛却有些诡异，饭菜蒸腾的热气将苏念安探究的目光和张临泽心虚的表情隔绝开，何让感觉到桌上的剑拔弩张正准备活跃气氛，苏念安却抢先开口。
　　“打算多久回去？”没说问谁，但她的视线一直盯着张临泽。
　　“就……过…过几天吧”张临泽越说越小声，心里防线在对面仿佛要吃人的目光下全面崩溃，心里已经知道蛮不住了，却还在硬撑。
　　“看到这个了吗？”苏念安将手机递到他面前，是各家族去徐家地下城的名单，“为什么不说？不知道多危险吗？”
　　张临泽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苏念安也不打算听他编瞎话，放下手机说到:“我知道你担心我，但你还不了解我吗？”她拿起筷子，夹起菜来“每个家族可以派十个人去，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剩下的人你爸已经安排好了。”说罢语气缓和了几分“吃饭吧。”
　　三人安静的吃着饭，谁也不说话，直到快吃完，何让抖着腿，显得有些焦躁，但出口的话却自然得似不经意间的问好“我想了想，我得跟你们一起去徐家，虽然不知道去干嘛，但听起来很危险，你们是我生死与共过的朋友，我不能眼真真看着你们去，那万一……我连去哪给你们收尸都不知道。”
　　“不行！那儿真的不是什么好地方，你的心意我们知道，但怎么能把你牵扯进来……”
　　“好啊，那明天和我们一起去吧，这件事本来你就应当是知情者。”苏念安打断了张临泽接下来的话，也不管他震惊的表情。他虽然不理解她这么做的原因，但凭着对她本能的信任，也没再多说什么。
　　等回到各自房间休息后，张临泽才在手机上询问，被苏念安打着太极搪塞过去了。又多了一个疑点，怎么总这么神秘呢。张临泽心中吐槽，轻轻叹了口气，但这几天一直压着他的石头却是随着苏念安的话终于落地。
　　其实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不可能瞒过去，但还是存着一点希望，希望苏念安这次能不这么聪明，希望这次他能不再成为她的负担，也希望她可以活的轻松自在些。
　　虽然在他的死缠烂打下，现在的她不至于和从前一样动不动就拿刀往胳膊上划。但他能感受到苏念安身上仍是沉重的，像背负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而他总没办法知道这些故事，也深知自己没资格让她活的开心点，所以他无时无刻跟在她身后，想尽办法逗她开心。
　　“还好不真是块木头……”张临泽小声呢喃着，想起苏念安不在那么阴郁的性子，逐渐变多的话语和笑容，对自己这两年做的欣慰又有点骄傲。
　　夜色渐浓，今晚格外寂静，连轻轻吹过的风声也好似被藏匿在黑夜之中，静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暗藏着无法预估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