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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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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第一位拥有异能的无名氏在无望山逝世后,福泽大庇天下,又经过两百余年的兴衰演变,现在一半左右的人拥有异能。所有人寿命长达一百年且容颜定格在十五至二十五岁之间,身体各项机能也都保持在青年时期,直到死亡。你们可以理解为我们相比于两百多年前的人类而言,直接省去了衰老这个过程,从出生到成长然后在一百年后直接死亡。当然,众所周知许家一些本族人拥有两百年的寿命。
说到这儿,我想给你们提个醒,虽然每个人与生俱来的能力、家境不同,但到了学校就人人平等,像昨天发生的那种事……”
“李老师,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李静听到声音停下了未说完的话,转头望向门口和平时判若两人的年级主任,他此时微微弯着腰,虽然带着口罩但那双浑浊的眼睛因为笑起来有点瘆人,教室里原本昏昏欲睡的同学们见到平时恨不得头颅比天高的主任这架势,被吓得清醒了不少。
“叫你们班的苏念安同学出来一下,有重要的事找她。”
李静也回过神,边点头回应边朝苏念安的位置朝手示意她过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窗边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身上,初夏明亮的阳光笼罩在她周身,过分白皙的皮肤被衬得不似真人,像久不见天日才会有的肤色。
苏念安放下手中的笔,不过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向门口,脸上也不见任何胆怯,好看的眼眸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让人窥不见任何东西。等苏念安走到门外才发现主任身后还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一看站姿和体态就清楚这人不简单。
三人来到办公室,主任坐在椅子上虽然看着站在眼前的苏念安但余光一直瞟向门口的男人,仿佛在征求意见,但那人连个眼神都没分个他,只站在门口望着门外,站岗似的。
办公室离教学楼挺远,三人都不说话,安静得有些诡异。主任张了张嘴正准备缓解一下尴尬,一个穿着校服的人影窜进来,差点没停住,手靠在办公桌上,气都没喘匀就开口。
“主任,我家到底出什么事了?”
“张临泽你注意点,这次叫你和苏念安来呢是有件事,可能一时有点难以接受,你们……别太激动。”
张临泽这才看见一旁的苏念安,与她对视一眼,和平时一样没看出她有什么情绪。
“到底什么事,主任你就快说吧。”张临泽不安起来,眉头紧锁,心里的焦急一览无遗。
“最近出现的那个病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吧,最开始是西北那边发现的,现在已经在我们这儿发现几个病患了。”苏念安面上只是睫毛轻颤,但放在口袋里的手已经攒紧,接下来的话她大抵知道了。
“虽然族长采取的防护措施很好,但很不幸,苏念安的小姨还有张临泽的妈妈都患病,她们现在在南康最好的医院接受治疗,你们也不必太担心。那位先生就是医院的人,这个病原则上不会传染,不过为了安全还是带你们去检查一下。”
门口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转过身,终于开口说话:“你们回家带点衣物,会耽误几天”说着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三点到校门口。”说完就转身往外走。
张临泽的理智早就被担心掩盖,见那个男人离开立马冲出去想问个清楚,苏念安看着两人的背影也皱眉跟上。
“见鬼了,这人怎么跑这么快?”张临泽追下楼,气都没喘匀就吐槽了一句,心想也没差多远怎么连人影都看不到。
见到刚下楼的苏念安又接着说:“你怎么看,我们就按他说的做吗?”
“看主任那样子,应该不会有假,先到南康再说。”苏念安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张临泽愣了一瞬,又叹了口气 ,“这臭脾气。”
苏念安回到家收拾好东西,从床板下的暗格中取出一把造型奇异的钥匙,看起来有点年头,上面已经有多处磨损的地方 ,她坐到书桌前,将钥匙插入书桌抽屉的一旁,只听“咔哒”一声,一个抽屉从书桌内侧极为隐蔽的地方弹出,这个抽屉的做工十分精细,在没有弹出之前即使凑近看也未必能看出端倪,这种手艺也就只有周家人能做出来。
苏念安拿出里面的东西——一本又大又厚的老式笔记本,老旧到像是七十岁的人用的。她翻开笔记本,里面每一页要么写满了清丽的字迹要么粘着各种照片或不知道从哪儿剪下来的纸片。
她轻轻抚摸着笔记本的封皮,静坐着闭眼想了许久,最后翻开记满各个日期的最后一页,提笔写下“2月23日”——今天的日期,思考片刻后又在后面画了个问号。正要再次落笔,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苏念安,快……快开门。”张临泽边敲门边叫。听到张临泽的声音,苏念安才放下了戒备,也不回应在门外叫喊的张临泽,她把笔记本放回内侧抽屉里后,一按钥匙槽一旁的木板钥匙便被推出,而内侧的抽屉也随之复位。
苏念安将钥匙放回暗格后才去给快把门敲烂的张临泽开门,他一下没反应过来,踉踉跄跄地沿着苏念安刚站的地方进了屋子。
张临泽也不生气,气都没喘匀就转身对着苏念安说:“我跟你讲,回家后我听到我爸和一个人说这次病毒影响太大,五大家族各派本族人去徐家的……地下城取制解药的一种原料”
地下城在五大家族的管辖范围内各有一个,据说里面有这世上求不到的珍宝,不过极其凶险,所以一直是禁区。关于地下城的信息也被完全封锁,就连鬼市里的探事行也知之甚少,只有极少的人知道,而他们是在塔楼的时候听别人说的,可那人后来死在了里面,所以他们知到的信息寥寥无几。
“地下城?你确定没听错?”苏念安一听到地下城这三个字心一下就被提起来,感觉自己头上那把用头发悬挂多年的剑终于崩断。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会听错。不过多的我就没听到了。这次都要去地下城那种鬼地方取原料了,我妈和你小姨……”张临泽说着心里更担心了,“ 2点40了,快走吧,无论如何先去看看她们。”说完转身往门外走去。苏念安却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待会儿少说话。”
“怎么了,你发现什么问题了吗?”张临泽对她说的话向来深信不疑,毕竟苏念安的厉害他在塔楼就领教过多次。
“我不确定,但那个来学校男人一定不是医院的人,而且绝对不是什么好人。”苏念安边说边拿包、关门。两人往学校走去,张临泽一听这话就心中打鼓:“不是医院的人?那我们还去找他?不会被卖了吧?”
“他能让教导主任对他点头哈腰,你爸也让你跟着他去,那他至少对我们而言是安全的”
两人边说边往学校赶,苏念安家离学校不远,他们没一会儿就到了,只见校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普通轿车。两人对视一眼走向那辆车,没想到离车一米时车门突然打开,从车上下来的男生让两人都愣在原地。还是那人先开口:“不好意思啊,看见你们两个有点激动。”
“何让。”苏念安一口报出了他的姓名。
张临泽这才想起眼前这个比他们大两岁的熟面孔,惊讶道“那是何让!我说怎么这么熟悉呢。”
“不是吧,我们好歹一起同生共死过,这就不认识了?”何让笑着调侃道。
何让是他们在塔楼里结识的,要通过最后最危险的几楼时,两人找苏念安合作,一是因为之前张临泽在一楼见识过她的厉害,二是剩下还活着的人本就不多,大家都早已分成几个小团体,只有苏念安孤身一人,所以三人才一起度过了两年。最后几楼确实凶险,他们那代活着出塔楼的人只有六人,所以何让说“同生共死”也毫不夸张 。可出来后他们伤都还没养好就在昏迷时被送回家中,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了,但没想到苏念安和张临泽会在高一开学典礼上碰面,更没想到他们会今天会在这儿碰到何让。
张临泽本来有点不自在但何让这一句话立刻把他们俩的关系拉回了从前,于是他像以前一样笑着怼了回去“都三年没见了,换谁都得想想吧。况且你变化这么大。”何让确实变高变黑了些,脸也张开了点,与从前稚嫩的样子相比成熟了不少。
周遭的气氛也因为他俩的对话一下变得轻松起来。
这时车窗被人摇下,驾驶座上坐着的正是学校里的那个男人,“几位能上车再叙旧吗?我们赶时间。”三人这才回过神,将行李放在后备箱就准备上车,何让以晕车为由坐的副驾驶。
苏念安怕张临泽被情绪冲昏了头脑,又不能在两人的注视下做的太明显,只能在另外两人的视线盲区打了个手势,张临泽上车的动作顿了顿,顿时了然苏念安的意图,松下的防备又重新建起。
这是他们在塔楼里约定的暗号,好几次他们身处危险境地而不自知,苏念安总是率先发现然后用打手势的方式来表示危险。
可张临泽并没有把何让划分到危险这一范畴,他不可能把救过他好几命的人当成敌人。
车在路上开的很快却异常平稳,又正好是工作日,整条路上只有零星几辆陈车,车内车外都静的有些不正常。苏念安正闭眼想事,没有察觉到周围尴尬的氛围,那个不知名的男人也摆明了不会说话。
张临泽因为苏念安的提醒只好装哑巴,想着怎么才能给何让提醒,于是下意识转头看了看后视镜中何让的倒影,没想到正好与他的视线撞上,立马条件反射地瞥过头,只留何让一人的目光愣在后视镜上,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像是要把他俩闷死,最终还是何让先开口,语气听起来到是很轻松:“话说你们这三年一直在上学吗?”
“对啊……那你呢?
张临泽表面绷着不动,但心里已经一只膝盖跪下感谢何让能说话让他不至于被低气压冻死,另外一只膝盖跪下道歉不该对他说谎,心说形势所逼不得不骗,万一那男人真有问题,说实话岂不是把把柄往他手里送?
虽然只是苏念安高一一年只挂名不来学校读书这件不起眼的小事,但苏念安说过这事不能告诉任何人,那他自然不可能在一个身份不明的人面前说。
“我啊,我到处玩了两年多,刚被我爸逼着回学校没多久,结果没想到他…… ”何让没说完,但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张临泽有些不知所措,跟何让认识么久这是第一次听他提起他的家人。
“我爸就我这一个亲人了,所以检查完我也会留在那儿照顾他……你们呢?直接回家吗?”何让的头转到前面去了,语气和以往一样轻松,但张临泽从后视镜里明显看见他的眼眶红了。
他悄悄转头看了眼苏念安,又看了看何让,觉得心疼。
从前在张临泽眼里他们两个是神仙一般的存在,没有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过不了的关卡,直到后来他才发现他们不是什么神仙只是会痛会流血的普通人。
进塔楼的孩子分三种,一种是活不下去的孤儿;一种是被亲人送去换钱的穷人家小孩;还有一种是送去锻炼的富家子弟,说是锻炼其实相当于花钱买个漂亮的履历,毕竟塔楼是最有含金量的训练地,能从里面活着出来的人都是天赋和智商一等一的。但能在塔楼获得特权的人少之又少,必须有权有钱还有势,而凡是够得到特权的人家都不需要将孩子送去受这份罪,所以第三类人几乎没有。
但进塔楼后基本是三分之二的身子进了棺材,但每年进去的人却只增不减,毕竟在任何时代都不缺穷人,更别说这金絮其表败絮其中的世界了,富人家的孩子进塔楼是玩一场可以随时叫停的虚拟恐怖游戏,而穷人家的孩子进塔楼是为了活命而做的最后一场赌博,用一条无人在意的命去赌自己是不是那千万分之一。
张临泽是中途进去“游戏”的富家子弟,但他没有叫停自己无法通关的游戏,因为周围所有人都拼尽全力为自己踏出那条希望渺茫的活路,但从来没人告诉他们在有些人眼中这只是一个优胜劣汰的斗兽场,他觉得这不公平,所以他留了下来,尽管并不能改变他们不公的命运。
何让半天没等到张临泽的回答,正要开口询问就听见他的声音:“我们也得留在医院,正好还能互相照应。”
何让嗯了一声听起来挺高兴的。转眼都到了夜晚,三人都靠窗睡着了,小车在望不见尽头的公路上行驶着,慢慢被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