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俏儿的叮嘱 ...
-
只见进门的是个白衣男子,他一双笑眼让人如沐春风,年纪大概二十岁左右,似是和红痕、翠玉关系很好,见了星河忍不住也打量起来。
“听嬷嬷说我屋里要住进来一位小少年,就是你吧!”这个白衣男子名唤蓝庭,来教坊司已经有四、五年了,他也是家里逢了难,被迫进来的,只是如今已是如鱼得水,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按说教坊司里的男子,被送来之后左不过学些乐器,以后再做个乐工,但花嬷嬷得了上头官宦的命令,在送来的少年里挑出些模样身段好的,再认真调教一番,自是能多挣一份皮肉钱,数量还不少。
那蓝庭也是一路反抗过来的,但他最后终究明白过来,一切都是自己的命,加上家人已经全部惨死,于是也就逐渐抛开心结,同命运低头了。
他和红痕、翠玉一样,平时仍在这排小楼磨练本事,因他声音轻盈好听,在唱词方面颇有天赋,也就成了这教坊司的唱词魁首,竟也渐渐有了名气,再也不用去过平日随意出卖皮肉的生活了。
关于出卖皮肉这件事,星河还不太明白,穿越前他就是孤单一个,别说女孩,男孩的手也没拉过,倒是从书里看到过细节,只是没有实践过到底隔着一层纱,如今又穿进了一位小少年的身体内,哪里还有心思去想这些。
“你既然有些天赋,就该发奋勤练,若是技艺能够达到顶峰,就不愁要接客的事了。”庞霖淡淡说道,和其他人相比,她好像一直不爱说笑,表情也是十分严肃,那眉头始终锁着一点。
不过,既然是自己的老师,星河也希望她能严格一些。
“哎哟,霖娘子,谁能像你这般!况且星河年纪还小,你让他如何在短短时间内成为第二个你,”蓝庭说完朝星河扬扬眉毛,“没关系,还有我呢,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同我说!”
一番话说得应星河的心暖暖的,他从前总是一个人,在外面行色匆匆的人群中,始终没人能够停下来和他好好说说话,于是他只能将内心寄托于堆成山的二手小说,和那时相比,如今这个罪臣儿子,被贬入教坊司的应星河,倒是好过一些。
就这么学了几天琵琶,他渐渐开始入门,因为手还生疏,星河还没资格拥有自己的乐器,红痕和翠玉倒是爽快,在那些从良的姐妹们手中花钱买了些过来,当作礼物送给了他,弄得星河感激涕零。
庞霖也是十分给力,她不愧是教坊司声乐第一人,琵琶只是她最好的技艺之一,除此之外,能在教坊司看得着的乐器,她都能熟练弹(吹)奏,就连蓝庭的唱词,最开始也是同她学的。
这不得不让星河刮目相看,于是越发勤加恳练,手指头都磨破了好几层皮。
他穿过来的这个世界,叫做大梁,想了半天,好像只有战国出过大梁,可现在时间显然不是处在战国,既然无法参透,他也不再过分追究,只能泰然处之。
更要命的是,他找不到好看的话本可以看!从前打发时间的唯一方法就是沉浸在各种故事中,或许是看得太多,他对从姐妹们那里搜集来的话本毫无兴趣,要么就是些民间的淫词艳调,要么就是鬼神传说,竟连《梁祝》这样的经典也寻不出来。
既然没有他便开始凭着记忆回想,有时练得累了,不免和女孩子们细细说上一番,竟惹得听众越来越多,许多人追着不分昼夜往他身边凑,就想在空闲时间好听接下来的故事。
一开始,他都挑着那些旷古烁金的爱情故事来说,这里女孩子多,又经常接触恩客,特别是“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真是赚足了口碑,最后竟连客人也都知道了这些故事,不免啧啧称奇。
“想不到你年纪这般小,居然肚里有这么多故事。”蓝庭同他打趣道。
“从前看得书多,也就知道了。”星河有时也会将故事拓展成话剧剧本写在纸上,那是他打发时间最好的方式,从前琢磨表演的时候也是这样,想象不同人物在不同场景会说哪些话。
后来被蓝庭看到,竟是迷住了一般:“要不,你也帮我写写唱词,和你这些比起来,我唱的都不能算是词。”
就这么一日日的过,星河才来了两个月,就和教坊司的人打成一片,也不只是那些故事话本的功劳,他为人温柔谦和,对谁都是掏心掏肺般相处,即使得了银钱也是买了吃食每个人送一些,他不是里头年纪最小的,但人人提起他都能笑着说几句好话。
再隔一阵子,教坊司内所有人都开始忙碌起来,听说是陛下的寿辰将至,他们要抓紧练习技艺,以求在寿宴当天入宫表演时挣些赏钱,于是星河的课程也彻底停了下来,夜里那些交易也一并停了下来。
大伙仿佛卯足了劲,都想把平日最好的表现给调出来,听红痕说,若是哪位得了陛下的一句“好”,那这人的身价往后就再不得了,就算没落着,宴会上都是些王公贵族,保不齐能被哪位有权有势的公子哥看上,接入府内做个姨娘也是好的。
就连蓝庭也是早出晚归,整日泡在那二层小楼中吊嗓子,星河给他写了首长词,找了庞霖谱上曲后,他决定做好准备在宴会中唱出来,只是造型上一直决定不来,他不想束冠,觉得太过华丽,可又想在人群中一鸣惊人。
在镜前比划半天终是不满意,星河望着他,然后走到他的身边,边走边将头上红绳解下来递到他的手中,那红绳上的小珠子晶晶亮,只要露在外头便会被人察觉,蓝庭不免喜出望外,赶忙绑到自己头上试了试。
果然称在乌黑的长发上十分耀眼,“给了我,你戴什么?”只是这么件好东西,他还不敢要下来。
“我又不要上台表演,戴这东西做什么,不如送给你戴吧,也好给你求个好前程。”星河说道。
蓝庭喜上眉梢,可心里总是过意不去,于是解下脖颈上的项链,那上头也坠着一枚拇指大小的黑珠,凑近了看,黑珠上的流纹似在游动,晦涩不明。
他站起身,直接帮星河环上脖颈,小黑珠接触皮肤的那刻,只觉一股冷意灌注全身,连带着星河不自觉打了个冷颤,“这是什么好东西?怎么冷得像冰块一样?”他问。
蓝庭笑了笑,终于将环扣扣好:“这是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偶尔得来的东西,大概是哪里挖出来的稀有晶石磨出来的,我一直贴身带着,当作自己的护身符,这次就拿来承你情啦!”
越靠近寿辰,这偌大的教坊司越见不着几个人影,歇下来的星河只好和梨珠混着玩,梨珠和他差不多进的教坊司,但年纪要小一岁,花嬷嬷瞧她身段不错,便先送去学些舞蹈,虽是个女孩,倒是开朗大方,整日跟在星河身后“哥哥,哥哥”地叫,实在粘人得很。
她是被自家父亲卖进来的,家里八个姊妹实在没钱开伙,于是抓了阄坏运气就落在她的头上,不过这小丫头也不怨天尤人,只是整日练舞,还说以后赚了钱好贴补家里。
这天两人待在一起,那梨珠正津津有味听星河说故事的时候,伺候的小丫头俏儿端着食盘敲门进来,原来已是中午,送了饭那俏儿却是不走,看着面前两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星河有些疑惑,遂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事?”
“星河,梨珠,你们。。。你们这两天都小心着些,嬷嬷她。。。”俏儿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她不知所云说了一嘴,最后竟没勇气接下去,踌躇半天终于跑出了门。
两人只能去追,刚出了房门却见花嬷嬷站在走廊尽头望向这边,她一只手紧紧攥着俏儿的手臂,嘴里还嘟嘟囔囔骂了许多句,星河想去帮忙,梨珠赶紧拽住他的袖子,对她来说,花嬷嬷是夜叉般的存在,平时走路尽量能避则避,即使远远听见那尖利的叫骂声,也能让她浑身抖上几抖。
只好作罢,可是俏儿方才的话实在奇怪,她好像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可又不敢说出,两人讨论了一番,决定还是等陛下寿辰结束后,再问问蓝庭他们,到底是年纪小,这事便被放在一边,梨珠又开始缠住星河让他继续说故事。
到了寿辰那天,一早教坊司门口就停满了接人入宫的马车,各人都秉足了气,不仅穿上自己珍藏的华服彩衫,珠玉环佩更是琳琅满目,星河站在门口,一眼便望见蓝庭头上的红绳。
“蓝庭!加油!”对方也发现了他,临上马车前朝他用手比了个耶,这还是星河自己常做的动作。
那一刻,星河十分开心,他为自己能融入这样生机勃勃的生活而感到开心。
等到宴会结束,大伙返回来该是要到明早了,吃完了午饭,星河便懒懒地趴在桌上睡着了,再醒来房里的光线已经有些暗淡,他揉了揉酸麻的肩膀,屋里却忽然进来几个人。
为首的花嬷嬷舔着笑,对他招呼:“星河,今儿个坊里人手不够,你和梨珠准备准备,先凑一支歌舞出来,不过可不能糊弄啊!”说完,她又忙出去找梨珠。
不是说这两天不做外头生意了吗?星河来不及发问,跟着花嬷嬷的背影来到走廊,只见前厅已经点起了灯,厨房那头正准备招待客人的酒菜和小食。
他狐疑着去拿自己的二手琵琶,目前自己和梨珠还只是半吊子水平,如何能上台给客人表演节目,花嬷嬷怕不是急坏了脑袋,才想着将他俩搬出来,不过周围没个能商量的人,他也只好练起自己最拿手的曲子。
不一会,梨珠也过来了,只见她穿上大了许多的舞衣,那舞衣内里暴露,腰和胸口都袒着,外头只有一层透纱罩住,梨珠此刻表情十分窘迫,只能双手环在身前,见嬷嬷没有跟过来,她眼里泪汪汪地只说怕。
星河突然心里有些发毛,他想起前几天俏儿说的那些话,细思极恐的是,这几天再也没见过俏儿在两人面前出现。
怎么办?逃是逃不掉了,况且肯定要带着梨珠一起,虽然这教坊司此刻空空如也,但花嬷嬷养着的那帮打手们也不是吃素的,若是不听话或者逃跑被抓,那可真是要命了。
他只好去牵梨珠的手,小声安慰对方别怕,同时也在心里做好了打算,万一真有什么危险,自己定会冲在前面让梨珠先逃!
果然等到天色完全暗下来,花嬷嬷带着一帮子手下来到屋门口,她嘴角挂着一抹冷笑,为即将发生的事感到兴奋不已,梨珠在她的晒笑下抖了抖身子,接着越发往星河怀里钻。
“怕什么呀!这都是你们的命,快赶紧收拾收拾,别让客人等急了!”说完朝着身后使了个眼色,随即便走进来两个人,强行拽住这对靠在一起的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