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鸾星》醉卧皮沙发

2、教坊司

　　“花嬷嬷，快出来瞧个热闹！”一个朝里喊道。
　　不一会，走出来一个胖妇人，这妇人打扮复古，头上簪朵硕大的牡丹，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她脸大还是簪着的花更大。
　　少年心里突然生出一股酸涩的预警，他迟疑着不敢发问更不敢上前，只是躲在两个男人后面，露出一双怯懦的眼睛打量这个胖嬷嬷。
　　果然，那女人的胖手立刻递到他身上，使劲拧了一把，顺便将他拽到自己身边，两个男人还想讨些赏钱，毕竟是他们把人送回来的，不过只遭到胖嬷嬷一顿白眼。
　　等打发走两人，少年就被强行拖进牌楼府门里头，只见朱漆的门框上，黑底金字的牌匾上写着三个繁体字“教坊司”。
　　还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却抵不过这女人的蛮力，那胖嬷嬷几乎每骂一句就要拧他一下，瞬间他身上又添了许多伤，等进了里头，一路上都是拎着酒瓶醉得跌跌撞撞的酒鬼，嬷嬷则都陪着笑打发。
　　少年瑟缩着肩膀堪堪躲避，那些酒鬼还借着酒劲往他身上扑，嘴也凑上来在他脸上乱蹭，他几乎吓得要哭出来，怎么也想不到上一秒还在片场挨揍，下一秒人就到了这个恐怖的鬼地方。
　　在胖嬷嬷的帮助下，终于将骚扰他的酒鬼扶到一边，少年再也忍不住，抬了腿就跑，那胖女人尖叫一声，立刻有人随后跟上来，他也是完全没有头绪，逮着楼梯就往二楼厢房跑。
　　急匆匆推开一扇门，只见里头床上两个人赤条条贴在一起，身上没盖任何东西，那两人见他闯进来赶紧大骂晦气，男的一把将床边的木板凳扔过来，少年立刻吓得退出去换另一间，终于在尽头挑到一处空房间。
　　刚奔进去，他便愣住了，只见案台上放着的铜镜里，倒映出的是个十分瘦弱的身体，不止年纪变小了，竟连脸的样子也完全变了！他不敢相信铜镜中的画面，拼着力用双手在脸上使劲搓弄，疼痛随即传来，但假面具依然撕扯不开！
　　已经没有时间留给他细细探查是怎么回事，门外追兵到来，其中一个单手便将他给拎起来，但二人见到的却是少年一脸惊愕的表情，那半空中的拳头也就不敢落下，毕竟这小子今日已经死过一次，要是再打死了也不好交代。
　　那胖嬷嬷气喘吁吁进了屋，她刚在各个房间都陪了笑道了歉，此刻正一肚子火，见到少年眼看巴掌就要落下！楼下却有人突然闹事，女子的尖叫声最终是拦住了那肉乎乎的巴掌。
　　“把他捆起来！给我关到柴房去，等我腾出手来再收拾他！”说罢，胖嬷嬷提着裙子边骂边走下楼去往大厅。
　　少年因此获得了片刻的安宁，只是双手双脚被麻绳紧紧束缚，嘴巴里也塞了滂臭的破布，就这么丢入黑暗的柴火堆里头，他很久没有进食，身上似乎还带了许多的伤，瘦弱的身体冻得发抖，眼前一阵阵的眩晕。
　　不过心里却是清楚的，他从前看过很多影视作品，能让一个人的身体形态，周围场景发生如此巨大变化的，只有穿越能做到了，莫不是自己真的穿越了？！
　　心慌再一次降临，他努力安慰自己，上辈子只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儿，倒也没什么放不下的，只是不知道被自己占去身体的少年是个什么状况，只好慢慢摸索了。
　　累极了，他终于沉沉睡去。
　　再醒来，柴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屋外已是日上三竿，昨晚的胖嬷嬷睡到这个点才过来，左右两边给她端了张椅子，吱呀一声，她硕大的屁股就粘了上去。
　　有人将少年嘴里的破布扯下来，瞬间嘴巴一周边说不出的酸胀，这时胖嬷嬷自顾自开始说话：“我劝你还是听话些，既然家里犯了事被送进来，你这个人就是我们教坊司的了，别说寻死，便是你死了身体也只能埋在我们这！”
　　原来是罪臣之子，少年细细捋清，又反问道：“敢问嬷嬷，我们家究竟犯了什么事，还有你可知道我的名字？”
　　那嬷嬷略显惊讶，这少年在昨晚之前还一副爱答不理的桀骜模样，怎么这会这么乖巧听话？
　　“应星河，乐籍上填的是这个名字，至于你家犯的什么事我怎么知道，不过一个小门小户，父母流放，唯一的儿子入乐籍左不过就那几样吧！”
　　“父母流放？请问嬷嬷他们去了哪里？”星河着急问道，原来他的父母还都健在，至少比从前孤儿时期要强一些。
　　胖嬷嬷到底不耐烦：“我管他们去了哪里！难不成你还想去找他们？告诉你，没门儿！”
　　确实，入了乐籍相当于失了自由，恐怕未来的日子也不好过，不过他也是一路苦过来的，就算是死也没什么好怕的，为今之计，还是乖乖听话，先把原身体周围状况摸清楚，再想下一步该怎么办吧：“那么请嬷嬷放了我，我会乖乖听话不再寻思了。”
　　实在是顺利到令人奇怪，那胖嬷嬷盯了他半晌，最后还是让两边人将他身上束缚除去，又把星河唤来身前，将他沾了泥土的脏头发弄到后面，接着又用手上手帕细细楷去他脸上的脏污，瞬间一张白净小脸便显了出来。
　　到底是才十六岁的少年，家里又是锦衣玉食的养着，虽然糟了难身子骨瘦弱了些，但再养养胖，添些琴棋书画的本事，肯定能卖出个好价钱：“带他去洗洗，再找件好衣服穿，洗完送到庞霖娘子那儿去，我打过招呼了。”
　　这次是从柴房被带到了间单独的厢房里头，干粗活的小丫头已将厢房中间的木桶填满热水，星河一手端了铜镜走到明亮处，在熟悉这具身体之前，他得先将自己的样貌记下来。
　　手指先是攀上坚毅的双眉，再是沉静深邃的眸子，接着又沿着高挺的鼻梁一路下滑，来到抿得紧紧的唇边，真有电视剧里那些世家儿郎的几分俊俏模样，甚至在鼻尖右侧，还长了颗十分讨喜的桃花痣。
　　脖颈上那道触目惊心的红痕淡了一些，只是摸上去手指按压仍有些火辣辣的疼。
　　“少爷，可以来洗了。”一个小丫头垂着头站在桶边，似是要伺候他沐浴。
　　星河赶紧摆手：“我自己来就可以，你不用在旁边伺候。”
　　“嬷嬷说，务必让我守在少爷身边。”那小丫头十分为难地道，看来是怕他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我洗澡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要不你背过身去？”
　　真是洗了满满一盆脏水，换下身上原有的脏衣服，新取来的是一身紫色圆领长袍，腰身做了修饰仍是大了许多，小丫头这时过来为他篦头，原先扎住头发的是根很好看的红绳，那红绳上头坠着个亮晶晶的小珠子，用手摸上去十分温润滑腻，要说这应星河浑身上下，也就这个东西是属于他的，捯饬了许久，才将散乱的头发用那红绳重新盘好成型，瞬间镜中惊现一名剑眉星目的白净少年来。
　　那小丫头又出门唤了几声，不一会便端进来几样饭菜，这时他的肚子才不争气地响了两下。
　　吃完了饭，早有人候在门口，这个房间应该就是他日后的居所，里头有两张床，另一张床上铺着干净的被褥，看来房里还有一位主人。
　　方才那胖嬷嬷说要将他送到庞霖娘子那儿去，于是被人领着又下了楼，这次直走到教坊司最后面一排比邻的二层小楼面前，那小楼里头飘出阵阵乐曲和吟唱之声，竟是说不出来的好听。
　　星河被带到二楼最里面一间房，只见里头坐了三位小娘子，其中一位面向另两位，年纪也显得要大一些，三个人都各自抱着一把琵琶，不时拨动琴弦，那声音就好像无数颗小珠子落到盘中，清脆又婉转。
　　“娘子，人带来了，还劳烦你给教教。”那人介绍完将星河独自留下，这位年纪大的琵琶女应该就是胖嬷嬷口中的庞霖娘子吧。
　　庞霖小心地将琵琶护在怀里，然后抬头看他，另两个也用好奇的眼光注视过来，星河只觉有些不好意思，不免低了头怯生生地站到，那庞霖却是暗自叹了口气，打量了他许久，特别是脖子上那抹红痕，倒是那两个小娘子扑哧一声笑出来：“好标志的俏少年，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
　　“应。。。应星河，今年十六了。”他吞吐道。
　　“别怕，姐姐们又不会吃了你，以后咱们还得相处不少时间不是，过来让姐姐好好瞧瞧你。”说完其中一个就过来拉他，这位红衣娘子名唤红痕，另一个着绿衫的则是翠玉，她们生得也是标致，只是年纪稍大些，还略沾了些脂粉气。
　　调笑一番，庞霖终于发了话：“把手伸出来我看看。”
　　星河把宽袖撩起来，这衣服套在他身上实在是大，长短正好，只是他的身子太瘦，两只手翻过来，也是骨骼分明，经络向外凸出，庞霖捏住他的手放到自己面前，只见这双手骨节修长，像是剥好的葱节般细嫩，便知从前他一定是位娇养的少爷。
　　来时手指上的指甲已被修剪干净，他的手指虽细，指腹却还算厚实，大概是从前经常握笔的关系，细看一番后，庞霖点点头：“嗯，是个好苗子。”
　　说完红痕把自己的琵琶推到他怀里：“你试试弹弹看。”
　　星河好像天生就有些迷恋这些东西，穿越前他就一直想学，只是没钱找老师，更没钱买乐器，家里最值钱的，就是他从书摊淘来的各种二手便宜小说，竟堆了满满一个房间。
　　此刻他也算是一脸欣喜，学着红痕姐姐抱琵琶的模样，手指间四处拨动，杂乱中竟有几分好听，一下便惹得红痕和翠玉边拍手边开心笑起来：“好喽，确实是个好苗子！”
　　“什么好苗子，我来瞧瞧！”门口有人应声，是个男子的声音，那声音倒不似寻常男子般低沉，竟是活泼轻飘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