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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质的樱桃》03
陶樱的亲吻与舔舐,意味十分单纯。
像母兽细致、耐心地用舌尖和口涎,一点点将摔倒受伤的幼崽绒毛濡湿、清理干净。
是无暇的、让人失落又不甘的温情。
陶丽嘉脉管里沸热的血流也冷却下去,成了潮泞的沥青。
但这怪不得陶樱呀。
她第一次见陶丽嘉,是从她母亲的身下。
那么一小团血与肉的混合物,只两个巴掌大,肮脏、滑腻、温热,却偏生生尖着细细的嗓子,在一堆不堪的排泄物里,哀哀地哭叫。
一根羸弱的脐带,扭曲地拴着它的命。
这么小这么可怜的嘉嘉。
嘉嘉天生是该被她疼爱着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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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生嘉嘉时,很是费力,但好在还算顺利。
她把剪刀递给陶樱:“乖囡囡,帮妹妹把脐带剪了。”
于是,陶樱摸到了陶丽嘉。
一团有生命力的小东西。
陶樱拿着剪刀,脐带缠在了她的手指,那么柔软、黏腻,像是要传递过来一颗小小的跳动的心。
可它哭了没两声,喝多了的父亲便掀开帘子,把陶樱一脚踹开,带着腐臭的酒气凑近了血污裹着的小肉团,伸了手指仔细翻找,越找,面色越发狰狞可怖。
他抬起手,狠狠甩了产后虚弱的母亲一巴掌。
“啪”
“又是个不值钱的烂货!”
狭小的屋里点着钨丝灯,点了许久,视野越发亮堂。
陶樱蜷缩在墙角阴影,抬眼望向母亲。
那时,陶樱十一岁,却已经失去了三个妹妹。
一个是刚出生便被酗酒的父亲掐死的,一个被他连胎盘一起卖了,送给镇上有钱人做补药泡进了酒里,一个好不容易长到三岁,会脆生生地喊姐姐了,被父亲醉后活活用酒瓶砸碎了头骨。
她知道父亲在找什么。
他想要个带把的。
可母亲总是不如他意。
父亲酒喝得太多,像是想掐死它,又找不到准头,母亲用尽了气力,才拨动了他的手。
它掉回了母体温暖潮湿的血污间。
它不哭了。
陶樱的心猛地一坠。
之后,父亲开始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扬起拳头打母亲泄愤。
畸形怪异的影子在墙上,粘稠地变换形态,好像随时要翻涌而来,将母亲击碎。
陶樱好害怕。
她泪水流得太多,嗓子发不出声音,眼前也看不清。
她无声地叫了句妈妈。
可妈妈没有回应。
陶樱不知道该怎么办。
等她回过神,父亲已经头朝下,重重摔在了床旁,身上浸透了血。
她站在母亲身旁,手里的剪刀当啷落地。
她愣了很久,不理解发生了什么。
但最终,她只是小心翼翼地抱起嘉嘉,凑到面目全非的母亲脸旁。
“妈妈,你看,是妹妹。”
她一点点用温水将嘉嘉抹了个囫囵,小东西又开始哭。
陶樱便偎着母亲笑,学着妈妈以前的样子贴贴脏兮兮的小脸,爱怜地嗔她:“小猫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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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樱没做过几天正经的姐姐。
母亲在嘉嘉八个月大时去世,死得很痛苦,旧疾将她消耗成了一具人骨,她几乎是用自己的血喂养了嘉嘉整整八个月。
母亲死后,陶樱开始一个人养嘉嘉。
很难。她才十二岁。
她一家家地跪,一家家地求,跪奶水,求米汤。她没有力气,却勤快麻利、小小年纪做得了一手好菜,也肯吃苦。村里人可怜她,农忙或请宴时,倒也愿意花几个钱或是一些吃食,要她帮忙做饭,陶樱和小妹若是生病了,他们也会尽量搭把手。
她就这么把嘉嘉养活了。
陶樱不知道姐姐是怎么做的。
她只好参照着母亲。
母亲刚去世那会,嘉嘉怎么都不肯用勺子喝她求来的奶水和米汤。
陶樱捏着刚刚发育的那处,试探性地蹭在小妹唇边,就这么沾着奶和汤,将她喂到了断奶。
“嘉嘉。”她当时小,不够丰盈,被嘉嘉冒出的牙磨得狠了,便痛得发抖,浑身冷汗。
可她只是更加抱紧嘉嘉。
她的小妹,她的嘉嘉。
她亲亲小妹的脸,心道,嘉嘉是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