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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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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世界高山野雪公开赛”和以往一样,由世界极限滑雪协会举办,分为资格赛和决赛两场。
参赛国有17个,资格赛赛场在中国阿勒泰,而决赛定在令全世界运动员向往又恐惧的勃朗峰。
比赛组总共26组,分别由26个字母作为代号,每组20人。
资格赛的规则很简单,20个赛道蜿蜒错综,最终交汇在终点处,每组运动员一同上场,最后根据时间的长短算成绩,取每组前三名。
520个来自世界各地的选手,最终只有78名能进入决赛。
隋朝的编号是B01,按照赛程时间,比赛第一天上午他便需要上场。
赛区立着几块宽大的LED显示屏,不仅耐低温,分辨率还高。
可以清晰看见A组的参赛选手,正摩拳擦掌地准备着。
由于是世界级的滑雪赛事,赛区的观众席上座率极高。
有人摇旗助威,有人高声呐喊,也许是为了自己的国家,也许是为了自己的偶像。
一时间,各国语言此起彼伏。
“卡塔烈居然真的没来参赛,太可惜了。”
“我还想着这次能和他合影呢。”
“唉,又见不到卡塔烈的单板滑雪了,忽然觉得今年比赛也就那样。”
顾怜此时坐在观赛台上,根据字母的序号,X组的他赛程安排在第三天。
“卡塔烈是谁?”他问许风霜。
许风霜捧着一杯热奶茶,眼中流露出敬仰:“来自俄罗斯的全职极限天才,年纪轻轻就成了X Games的蝉联冠军,自从参赛后就没下过颁奖台。”
顾怜收回停留在LED屏上的目光,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后才问了一句:“他为什么不参赛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按理说他是不会错过这次征服勃朗峰的机会的。不过我看参赛名单,他的小青梅倒是来了,而且刚好和你一组哦。”
孟怀柯此时凑过来,朝顾怜挤眉弄眼道:“你别怕,杰西科娃之前还和我参加过长板速降,她的滑雪技术可比不上长板,别有压力。”
闻言,他淡笑了下,没说什么。
几小时过去。
隋朝的表现比想象中还要好。
一是视察路线较为成功,二是他算是中国队甚至全亚洲最有滑雪经验的青年运动员之一,未来可期的种子选手。
最终以55秒B组第一的成绩晋级决赛。
“漂亮!”孟怀柯激动地跳起来,他的嗓门几乎要盖过解说员的声音。
接下来的几组运动员技术参差不齐。
甚至有几个半路就撞飞了板子,淘汰出局。
还有位年仅十八岁的运动员,从雪坡上面急冲下来,滑过几道弯之后,却因为没有注意到前方的地势,而直接栽进了雪沟里。
整个人倒插着,只剩下半条腿在外面晃。
刚好无人机捕捉到这一幕,在巨大的赛事屏幕里格外清晰。
观赛台有人爆发出笑声。
“雪太深了,他的头不能出来。”讲解员说道。
很快,赛务处便派救援队人员前去,训练有素地将运动员从雪坑里挖出来。
“今年的赛事好像不太顺利啊。”
“是啊。”有人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谁让昨天又下了一场暴雪呢,这线路,就算是造这条路的人来了也看不清啊。”
有些雪道裁判和观众看不见,只能靠无人机和解说员。
顾怜是倒数第二组上场。
轮到他时,已经是第三天下午三点钟。
工作人员贴心地在他的滑雪服帽沿里安上定位器,这是用于突发状况的急救。
他抽取标签后,来到相应的赛道上。
站在雪坡最高处,迎着冷冽的寒风,俯瞰脚下绵延的雪山。
那里是黑压压一大片的观赛台,几块赛事屏已经只能被称作星光,闪烁不停。
“嗨。”
与他相邻赛道的是个亚麻卷发的白俄少女,正高兴地朝他挥舞手臂,身穿着亮黄色的滑雪服。
她应该就是卡塔烈的青梅竹马,杰西科娃。
顾怜朝她浅笑,算是打了招呼。
然后扣上全盔。
随着裁判的枪声在雪山上空响起,二十名参赛运动员在回声中疾驰而下。
杰西科娃的速度并不算快,但很有技巧,几乎每一下都巧妙地越过了障碍物。
顾怜起步很顺利。
抽取的赛道前段较为平稳,加上他已经几乎不再受斜坡恐惧症的影响,所以滑行速度非常迅捷。
半分钟过去,便在雪白的赛道上留下一条蜿蜒流畅的滑行痕迹。
雪山上空的无人机盘旋着,捕捉到他的每一刻极速。
“来自中国的X09号选手Wild,噢,这似乎是一位陌生的东方面孔。”
年轻的男解说员看着手里的资料,用标准的汉语说道,一旁的女解说员用英语重复。
“Wild”是顾怜拿到参赛名额时,随口取的英文名。
“想必大家都很好奇这位漂亮的中国男孩,会爆发出怎样的实力吧!”
赛事屏幕上的身影被一点点放大。
即使看不见顾怜的脸,他矫捷挺拔的身姿也能将观众们的目光牢牢吸引住。
半小时过去。
一百四十公里的赛程已经滑过了一大半。
顾怜不确定自己现在排名第几,但隐约能从断续的解说中听见自己的名号。
也许,现在的排名还不错。
根据之前二十几组的表现,能大约推测要在1小时20分钟内到达终点,才有机会晋级决赛。
雪山的温度极低,这算是他第一次现实滑野雪。这几天他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通过教练规定的复杂线路无限滑行。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个月的速成能不能打败那些从小就滑雪的运动员们。
他只知道,他不能输。
在这个世界里,他必须赢。
渐渐的,顾怜已经感受到了明显的体力不支,但足够支撑他完成比赛。
就在众人惊羡地目光中,继续飞跃过一条宽大的雪沟之后……他的视线忽然变得模糊。
……
怎么回事?
一瞬间,他以为是镜片染上了雪雾,可很快,两只眼睛都模糊不清起来。
上空的无人机依旧紧随着他的身影。
此刻,解说员显然也看出了不对劲,音调一变:“X09号选手的滑行方向发生明显偏移,身形看起来并不平稳,也许是体力不支……”
话音刚落,顾怜就控制不住趔趄一歪,连人带板撞上了左侧的一棵高大的雪松。
松枝的积雪被抖落,掉在他纯黑的头盔和洁白的雪服上。
他剧烈喘息着,艰难地想睁开眼,却还是满眼模糊,只恍惚看见了一片灰白色的光影。
呼吸似乎静止了几秒,他茫然地伸出手。
却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
解说员见状也怔了一下,随即沉声惊呼:“不,不是体力不支!是雪盲症!X09号选手此时居然雪盲症病发了!”
“雪盲症?”
观赛台立刻嘈杂起来。
本就有些焦虑紧张的许风霜和孟怀柯,听到“雪盲症”三个字后,担忧地盯着电子屏幕。
屏幕里的顾怜撞倒在松树旁,一动不动。
孟怀柯急得站起来,朝救援人员大喊:“愣着干什么!快去救人啊!!”
这事过于突然,不少观众都还没反应过来,而救援人员也还在等待指示。
雪地上的顾怜闭着眼,脑子嗡嗡短暂响了会儿,他费力地解开调节扣,寒气扑打在脸上。
一向清冷矜贵的少年此时发尾凌乱,剧烈地喘着气。
由于极速的滑行,撞上松树的冲击力过大,就算没有伤到筋骨,擦伤也免不了。
“那还能滑吗,都看不见了。”
“唉,可惜,今年又要损失一名中国参赛者了。”
“我就说连名字都没听过,肯定是个业余的选手,连雪盲症这么低级的错误都能犯。”
谁不知道滑雪最忌讳的就是雪盲,以至于懂点常识的,滑雪前都会做足准备。
“不见得吧,我看这个Wild前期滑行很精彩啊,要不是雪盲症,X组前三肯定稳了。”
“果然还是年轻气盛。”
而此时的顾怜,正紧闭双眼,微蹙着眉。
他意识到,应该是自己连续几天不分日夜训练的缘故,长时间待在日光充足的雪地里,导致眼角膜发炎。
教练之前也劝告过他,在比赛前不要过度练习。
但他一意孤行。
肩膀剧烈的疼痛丝毫没有停止,雪服下的皮肤似乎也在绽开。
很疼。
他靠在松树旁,尽量平稳呼吸,缓慢地喘着气。
感受着落在薄唇上的雪在一点点融化。
48分21秒……
22秒……
23秒……
他咬着牙,扣上全盔后单手撑着冰冷的雪地,缓慢而吃力地站起来。
时间不多了,还有最后一个赛道。
他必须要滑下去。
他不能放弃。
“雪盲症在滑雪赛事中较为少见,关于这位运动员所遭遇的事故我们表示很遗憾,等待运动员折断帽沿里的线后,救援队将会根据定位器锁定……”
年轻解说员的话戛然而止。
片刻后,他握紧耳麦,发出了激动的惊呼声:“他站起来了!X09号运动员并没有妥协!他决定继续滑行!”
观众们瞪大双眼。
“什么??眼瞎了还能滑?!”
“真的假的?”
“这么不要命吗?”
“搞笑呢这不是,真就为了名次连命都不要了。”
顾怜听不到他们的叽嘲和讶异。
此刻的他双手发抖,双目失明,但他记得最后这条主线道的地形。
虽然他不能百分百确定障碍物的方位,但他还是要赌一把。
他要冲出这条灰白色的线。
他要拿到晋级决赛的入场券!
解说员盯着追踪屏,期待而敬佩。
“噢!我感受到了来自中国运动员对极限运动的诠释!患上雪盲症的Wild会以生命最热烈的样子,滑行到达终点吗?”
铿锵的话音刚落。
准备就绪的顾怜就微一屈膝,借着风吹来的方向,闭眼朝远方的雪道滑去。
他身处的地方雪松不多,一路惊险避开后,然后加速。
帅气的燕尾板激起大片漫天的雪尘,速度快到镜头快要捕捉不上。
“这哥们儿疯了吧,滑这么快,还是说他的眼睛又好了?”
“不可能,雪盲症至少要十几个小时才能勉强复明。”
“他怎么滑得比看得见时更快了?”
所有观众都吃惊地看着,生怕错过他的镜头,哪怕一秒。
距离终点大约还有300米……
270米……
240米……
顾怜估算着,朝终点处极速滑行。
所有人都紧盯着那块终点的LED屏,期待他的身影出现在镜头里。
明知这太过虚幻和疯狂,但还是隐隐希望能看见他的身影。
雪山似乎在这一刻静止。
众人听不到寒鸦的喧鸣,看不到渺茫的高山,他们只期待奇迹发生的那一刻。
“——哗!!!”
十秒后,观众席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
响彻雪山。
巨大的屏幕里,身穿纯白色滑雪服的挺拔少年,以极速的姿态冲过终点。
顾怜力气耗尽地倒在雪地上,剧烈喘息着,浓黑的睫毛不停颤动。
半晌之后,露出一个浅淡释然的笑。
站在终点处的裁判用力吹响口哨,高举红旗。
迎风的旗帜在雪地上醒目而炽烈。
“他翻过了这座雪山!”
男解说员激动地站起来。
一旁的女解说员也面露着微笑,解说词铿锵而有力。
“来自中国银都市的X09号运动员Wild,带着雪盲症成功冲刺终点,他没有屈服,他逆风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