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山海·不思量》夏冰蝉

2、第一章

　　第一章
　　沉入水中的那一刻，秦桑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活不成了。
　　可怜她年纪轻轻，大学毕业还不到两年，外出旅个游，站在平地上都能掉进洞里，这也是没谁了。
　　这潭水很深，地洞外面的光照进来，水在秦桑眼底呈现深绿色，往下看，根本就是一团漆黑。
　　她双臂舒展开，自己的大脑缺氧越来越厉害，视线逐渐模糊，直到她的腰部撞上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她下意识地贴近那个东西，冰冷的金属质感刺激着她露出的皮肤。
　　那是一条巨大无比的金属锁链，向着水潭深处延伸而去，而秦桑撞到的那一截，则是它被牢牢镶嵌在石壁上的开头。
　　铁链被她撞了一下，不知怎么的，开始剧烈抖动起来，秦桑听到一声类似于野兽的愤怒嘶吼，那声音自潭底而来，她有些害怕，可是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
　　她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一只巨大的，幽深的眼睛，自她身后缓缓睁开，金黄色的瞳仁如琉璃一般，那兽的眼睛和秦桑的身子形成对比，秦桑在那只眼睛前，被衬托得犹如一粒落进深海的尘埃。
　　几根铁链将那兽缚住，上面滚动着金色的符文。
　　秦桑的意识逐渐模糊，眼睛闭上前，她仿佛看到一个穿着红色袍子和白色外衫的女人，正在她的上方，用一双金色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她。
　　*
　　睁开眼睛，洞外的光照在秦桑的脸上，她脑子发懵，以为自己到了极乐世界。
　　只是当她坐起身来，发现这极乐世界有些眼熟，对面还坐着个穿着古装的女人，那女人黑发垂地，散在身上，正闭着眼睛打坐，脸上无任何表情，却给人一种孤芳自赏的感觉，睫毛纤细，鼻若峻山，唇上绯红，肤色却是白得厉害。秦桑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忍不住向前凑了凑。
　　她屁股还没挪稳，那女人就睁开了眼睛，金色眼眸凛若寒霜，深邃动人，她的脸颊上有着金色的纹迹，依着形状看，像是一座座山峰，秦桑不经意间，看到她的耳廓上还有细小的金色鳞片。
　　身为特殊事物管理局的工作人员，秦桑见怪不怪，她干笑两声:“是你救了我吗？谢谢你啊。”
　　女人的唇瓣并未张开，洞里回荡着清冷发沉的女人声音，犹如古琴缓缓而起，踏破虚空，将一切破碎的，断开的，都霸道地串联起来，恍惚中，秦桑竟觉得这声音万分熟悉，似乎很久很久以前，流云浮动，在厮杀嗜血的战场上，在受了一夜寒雪的神山山顶上，她曾受过这声音的一场情意。
　　那声音问她:“你是何人，怎敢来此扰我清修？”
　　——你是我的妻，是我心上的人，我必然是要同你一处的，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是谁，只要你是我的妻，那对我而言，便胜过世间千千万。
　　秦桑脑中似是有人轻喃，想必是泡水泡久了，那水也不大干净，她的眼睛酸涩发疼。
　　“是你在问我吗？”她擦掉眼角的泪水，问对面的女人，“我叫秦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她声音轻缓温柔。
　　目光下移，秦桑看到女人的两只玉手的十根手指的背面，有着金色的符文，她抬头对上女人的冰冷目光，问道:“你是谁啊？”
　　女人淡淡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过头，道:“烈知寻。”她仰头看了看头顶的阳光，又看了看秦桑穿在身上的，那条湿漉漉的牛仔裤，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秦桑拧了拧衣角，道:“二十一世纪，嗯……今年是20××年了。”
　　烈知寻眉心一皱，随后道:“那是什么日子。”
　　秦桑像是想起什么，试探地问道:“你知道嬴政吗？”
　　“嬴政是谁？”
　　要命了！秦桑心里暗想，这次怕不是个祖宗的祖宗。
　　她又问:“那你知道禹吗？”
　　“治水的那个？”
　　秦桑点头。
　　“知道，我那时可帮了他不少忙。”烈知寻凝视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桑接着说:“嬴政……算是大禹的……嗯……”她有些纠结，最后还是道，“后辈了，对，后辈。”
　　烈知寻蜷缩了一下指尖，轻声道:“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她轻声喃喃的模样像是一个稚嫩孩童，脆弱而无助，秦桑一时间有些好奇，好奇她在这洞里多久了，是几千年，还是几万年？
　　洞里阴冷，秦桑的衣服上都是水，贴在身上冻得她一阵发抖，她不由得往阳光底下坐了坐。
　　烈知寻感觉到她冷，轻轻一抬手，秦桑的衣服和头发瞬间干爽，与此同时，一件金色的外袍自空中降落到秦桑身上，一切都是如此不真实，可是身上那股暖融融的感觉告诉她，这就是真的。
　　轻轻掀起外袍的一角，看到烈知寻再度闭上眼睛打坐，秦桑躲在衣服里仔细打量她的眉眼。
　　阳光透过那件金色大袍变得柔和，暖意上来，秦桑的眼皮开始打架，过了半晌，她轻轻一歪身子，缩在那件大袍里，倒在地上，脸颊贴紧暖融融的衣服，唇瓣恢复血色，陷入梦中。
　　一入梦，一切似乎都变得模糊温柔起来，可是这模糊温柔中，又带着清醒。
　　这似乎是个早上，秦桑隐隐约约看见一个女人，躺在一张藤塌上，手里举着一卷竹简在看，女人只穿了件雪白的亵衣，露着一对玉足，小腿搭在一个穿着浅墨色衣衫的女人身上，那女人散着头发，正低头轻轻地扳弄其中的一只脚。
　　秦桑听到一声埋怨:“怎么这么不小心，砍个柴把脚崴了。”
　　随后，躺在藤塌上的女人发出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说道:“我把一只兔子给看成了英招，吓了我一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嘶！你轻点儿！疼死我了！”
　　“好好好，我轻一些，你别乱动。”
　　声音温柔轻缓，犹如在爱人耳边诉说亲呢情话一般，缠绵中带着心疼，躺在藤塌上的女人想必也是感受到了，放下竹简，凝视着那人，最后，直起身子，在那个女人的脸侧，轻轻落下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