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公交车司机》冬勒行

5、第五章

　　燕郊从罗新利广场出来十几分钟后，终于确定自己“迷路”了。

　　在前往德利克的途中，他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雾包裹住，这十几分钟内，无论他往哪开转过头会发现都在同一个地方。

　　燕郊曾尝试与机械音沟通却了无音讯。

　　“芝麻开门。”

　　“古娜拉黑暗之神。”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每转回来一次，燕郊把脑子里能说的开门咒语说一次，但眼前的灰雾还是一如既往。

　　就在他忍不住骂人之时，又一次回到原地后迷雾忽然散去，视野逐渐开阔清晰起来。

　　燕郊谨慎的控制公交车车速，不久后停在一张生锈立牌前——平城矿山。

　　顾名思义，眼前的是一座被挖空能源的废弃山脉，枯寂灰暗的山体显露出淡淡的幽蓝，宛如一只年迈气衰的巨兽在苟延残喘。

　　矿山表面布满各种纹路，四周不断漂浮着石块，这些石块有的四分五裂，有的完整的像一个巨大的鸡蛋，都时不时闪着细碎的红光，带来一片红色的星光。

　　燕郊尝试呼叫了几句机械音，之前一直没有答复的机械音终于“滴滴滴”响了几声后活了。

　　【叮，系统出现故障病毒，暂且无法修复，请司机自求多福。】

　　燕郊硬生生从它的电子音里听出了一丝怜悯：“…闭嘴吧。”

　　山脉遮山蔽日，唯一的路就是纵横交叉的、向无尽黑暗蔓延的矿山隧道。

　　燕郊不死心，“小机，这没鬼吗？”

　　机械音沉默了一秒后：【叮，此处尚未检测到鬼怪。】

　　燕郊痛苦地闭闭眼，还是有些挣扎，“有没有出去的办法？”

　　【经检测，平城矿山的矿山隧道是目前唯一可通行的道路。】

　　燕郊摆着一副死人脸，“我怕黑。”

　　【叮，不要怕。】

　　燕郊一噎，怎么也没想到机械音安慰人的技术这么好。

　　但时间太过紧迫，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朝矿山隧道前进。

　　刚入隧道就看见入口堆积着一些锈迹斑斑的金属碎片，被工具挖凿的奇形怪状的废石乱七八糟的躺在地上，在微弱灯光的照明下格外狰狞。

　　隧道内的一股多年来无人活动的阴湿腐朽味扑面而来，头顶的照明工具因为缺少能源早就损坏了，漆黑的矿洞里只有公交车的两道淡淡白色照明。

　　前行中隐约能看见矿壁上涂画的不同符号，被岁月腐蚀到迷糊不清，四周的黑暗犹如吞噬一切的怪兽，一片静谧中只有身强志坚的公交车不断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隧道左右曲折十分惊险，经常有急拐弯的地方，而因为视线不清，燕郊对于未知道路的判断能力飞速下降。

　　地面堆积了厚厚吃尘土，公交车开过掀起巨大的尘雾，模糊住了视线。

　　燕郊自从进了隧道后就心跳极快，胸口犹如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莫名的谨慎让他精神高度集中。

　　他并不清楚自己开了多长时间，但是随着公交车的不断深入，两侧和头顶的壁间宽度越发狭窄，窄到堪堪只能容纳一辆公交车的形状，甚至空气都稀薄了许多。

　　逼仄的环境越发显的黑暗的可怖，又一个急转弯的道口，燕郊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车头拐弯，出于一些安全开车意识，他还按了两下喇叭。

　　公交车刚出弯口，他发觉隧道两侧宽敞了许多，但就在此时，一片漆黑的前方忽然出现一个倒挂着的女人。

　　她歪歪的挂在转弯口，长长的黑发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晃，一张模糊不清的脸间歇不断的出现极为夸张的哭笑。

　　女人伸着长长的指甲着魔似的在墙上抓挠着，似哭似笑的尖锐吼叫声和异常刺耳的刮挠声令人毛骨悚然。

　　这个诡异又惊悚的一幕让燕郊的心“扑通”一声坠入谷底。

　　这是人还是鬼啊？！

　　他四肢冰凉，但极速踩着刹车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让公交车停住，而且公交车与上方的距离太过狭窄。。

　　于是在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后，挂在前方的女人直接被车头撞起，随后一整牙酸不已的刺耳剐蹭声和女人痛苦的哀嚎声从公交车上方传来。

　　燕郊汗毛树立，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吱呀——”

　　公交车倏然停下。

　　机械音用无机质的声音播报：【前方出现鬼怪：1】。

　　还未等燕郊反应，机械音又极速提醒：【前方出现鬼怪：2】

　　于是在接下来的十几秒里，燕郊坐着车里听着它毫不停歇的不断冰冷地滴滴滴响着。

　　【前方出现鬼怪：5】

　　【前方出现鬼怪：9】

　　【前方出现鬼怪：14】

　　【前方出现鬼怪：26】

　　【叮，检测前方鬼怪数量过多，对司机造成伤害率100%，司机死亡率99.9%】

　　【请司机退出隧道！请司机退出隧道！请司机退出隧道！】

　　————

　　燕郊到底还是没能退出隧道。

　　因为他被一群小鬼包围了。

　　长着一嘴尖牙的小胖墩，“这个石头，我要吃。”

　　燕郊给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拍掉他手上的石头，“鬼不吃石头。”

　　两条小麻花辫的小女孩眼睛包着泪水，“啊，我的脚脚好痛。”

　　燕郊摸摸她的脚，又吹了吹，“不哭不哭，痛痛飞飞。”

　　蹒跚学步的小女孩留着口水，“好饿啊，妈妈好饿。”

　　燕郊扯开她在自己胳膊上啃食的嘴，“乖啊，饿了就吃点空气，还有我不是你妈妈。”

　　发量犹如金发狮王的男孩，“哇呜呜，妈妈在哪？”

　　燕郊捂住耳朵，“妈妈在车顶啊，别急，马上就爬出来了。”

　　“这是我的东西！小心我打你！”

　　燕郊叹了一口气，又随手分开一对要打架的小男孩。

　　如何说十几分钟前燕郊还在担心自己的性命，那么现在的他就在担心自己的心理健康。

　　在系统播报完的一瞬间，又看着公交车前乌压压一片在黑暗中发亮的眼睛，燕郊已经想好自己的遗言。

　　但现在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他坐在公交车中央，四周爬满了1-5岁不等的小鬼，他的怀里甚至还抱了一个年纪最小的。

　　在现实生活中，燕郊看见一个都怕他哭闹，而现在的状况是25个小孩鬼。

　　一鬼一句都够燕郊受的了，更别说有些话痨一鬼根本不止一句。

　　一只小鬼扑腾着小短腿爬到燕郊的脖子上，抓着燕郊的头发嘻嘻笑：““妈妈的头发好短。”

　　“妈妈，弟弟饿了，我也饿了。”

　　“妈妈妈妈，我头有点痒。”

　　“妈妈，我想上厕所妈妈……”

　　“妈妈……”

　　车里的一共25个小孩，车顶1个，刚好就是刚刚系统播报的数。

　　燕郊生无可恋，无力拯救自己如同鸡窝一般的发型。

　　“我不是你们的妈妈，乖啊，妈妈马上从车顶下来了。”

　　“撕拉撕拉，吼——”

　　他听着从车顶传来的不断吼叫和怪异摩擦声，有些崩溃。

　　“十六分钟了，她怎么还没出来！”

　　燕郊噌一下站起身——没站起来。

　　因为他从头到脚都趴满了在身上嬉闹或者睡觉的小鬼。

　　十六分钟了，那女鬼爬了半天还卡在车头，原地不动。

　　燕郊被卡在孩子堆里，根本无法动弹。

　　他第37次苦口婆心的朝头顶建议：“你从两侧爬出来，不要往里面爬了，越爬越远了。”

　　犹如前36次一样，回应他的是愤怒的吼叫和越发激烈的指甲剐蹭声。

　　燕郊无力再说，但极其迅猛的向前方伸出手，一把捞住了站在座位靠背上，“呼咻”往下蹦的顽皮小鬼。

　　他额头青筋乱蹦，终于受不了这25个小孩的物理和魔法双重攻击。

　　他强行站起，先将身上挂着的小鬼一个接一个强制按在两侧的公交座椅上，随后将瘫倒在各地睡着的也抱起来放好，最好开始四处抓如猴子般上蹿下跳的各种顽皮鬼。

　　等一切就绪会后，卡在小鬼们的哭闹前，燕郊连忙板起脸说：“大家听好了，哥哥现在要和大家玩一个小游戏，叫——拯救妈妈大作战！”

　　“妈妈为什么要拯救？”

　　“妈妈我饿了。”

　　“妈妈我也是，弟弟都饿哭了。”

　　…瞎说，根本没哭。

　　不对，我根本不是你们的妈妈！！！

　　燕郊闭着眼深呼几口气，指着车顶的噪音让大家听。

　　“大家现在别说话，有没有听见妈妈在车顶的声音？”

　　25个小鬼安静了一秒，随后整齐地摇摇头拖着尾音：“没有。”

　　车顶：“刺啦刺啦”

　　“哗哗哗”

　　“呲呲呲”

　　燕郊对着一群睁眼说瞎话的小鬼无计可施。

　　他们穿着灰白统一的校服，脸色犯灰，有的脸颊圆鼓鼓，有的却很瘦弱，但都十分纯真无邪，睁着一双全黑的眼珠子滴流滴流盯着燕郊转。

　　燕郊叹了一口气，“好了，你们在这乖乖坐着，哥哥去帮你们把妈妈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