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青萍之末（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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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前，营地中的修士们被上古秘境诡异的力量分散。花木移动，空间错乱，几乎是在瞬间，众人被分隔在万缘冢不同的地方。
伶舟月意识到这一点后，立即分出了神识寻找阿羽的踪迹，只不过他也没有想到，阿羽会爆发出这不应该属于她的、远远超出她目前灵力的力量。
伶舟月抱着阿羽寻找能暂时避难的地方。
她恹恹地倒在他怀里，面上沾了不少污泥，伶舟月指尖微动，净身术将污渍都消除，一张小脸是苍白的可怕。
苍霜剑剑气凌厉，伶舟月御剑而行，所过之处偶有在暗处觊觎的妖兽，碍于他的剑气，不敢上前，伶舟月没时间杀他们，往一座高耸的青峰飞去，最终落在一个山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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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山林中。
燕辞竹没有想到，凌清秋会跟过来。
当时有野兽追逐她，她手中的符篆尚未画完，不知从何处破空一箭，竟然将贯穿了那头野兽的头颅，血浆迸射，一团黑影又挡在她身前。
“燕燕，别看。”凌清秋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不放心你，就跟过来了。”
燕辞竹见到他，神色欣喜一瞬，又暗淡下去，转而变成了责备：“你来作甚？这里凶险异常，我虽然一介符修，但到底也能召出杀招，你没有灵根，你来，是嫌自己命长了吗？”
凌清秋却没有恼怒，俊朗的眉眼间逐渐带上了一丝郝色，昔日意气风发的游侠在她的责备下有些无措，他挠挠头：“我都已经跟了你一路了，你看，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燕辞竹看他既俊朗又羞赧的模样，仿佛回到了几年前，他坐在院墙上，一只脚踩着砖，一条腿随意地晃着，背上背着一个包裹，内里是为她搜罗来的小玩意。
心里不忍心再斥责他，道：“下次可不许了。”
说罢和他一路。
幸运的是，路上并没有碰到什么强大的妖兽。
凌清秋浑然不觉得危险，这里的一切对他都很新鲜，少年侠客最不缺的就是胆量，他体态修长，左手摸摸树干上生出的一颗颗莹润珍珠，右手摘几个花型的果实，一边还往他的燕燕递。
恐怕如此轻松的，也就是凌清秋一人了。
前面的雾霭中有依稀火光，燕辞竹疑心是旁的修士，不由大喜，拉着凌清秋快步上前，见到的却是沈景疏一行人。
治下三州的沈家家主在一众修士中尤其惹眼，他懒散地靠在栾木椅子上，半阖着眼，手中扇子隐隐泛着荧光，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贵气而风流。
正是他手中那扇子，令周遭的魑魅魍魉不敢靠近。
燕辞竹心中的欣喜减了不少，不过危急关头，她倒也没做什么，寻了个偏僻地方和凌清秋一同坐在。
方没歇息多久，便见了洞外那一线不可忽视的剑影。
用剑之人，必有强大的内心和自我，方能坚定、方能无畏，方能以剑勘万物、以剑叩星辰。
沈景疏眯起眼，眼眸深处亮起两点荧光，重重阻碍都化作了虚影，他的视线径直穿到剑影之下，看清那人，怔愣了瞬，又毫不意外。
阿羽的潜力早在秋水的幻境中他便发现了。
是个难得的奇才。
很快，沈景疏看到的画面被蒙上了一层雾，这是因为有强大的灵力靠近。
沈景疏了然一笑，随即收回视线。
伶舟月倒是着紧她。
“诸位可歇息好了？”沈景疏笑着问，“燕师妹画的符篆上红线变深了许多，想必误打误撞，我们离诸多灵物所在之处已经很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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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中。
阿羽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视界中最先出现的是一抹白色，而后是灰黑色的山洞顶、跳跃着的火光。
“师父。”
伶舟月探探她的额头：“你方才耗损灵力过度，体力不支而晕倒，如今感觉如何？”
阿羽支撑着坐起来，身上虽然疲惫酸痛，却有种说不出的舒畅。
“我感觉有些累，却又很轻松。”
伶舟月颔首：“你的修为应当精进了。”
阿羽的眸子瞬间晶亮：“真的吗？我的修为精进了！”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满脸欣喜。
伶舟月淡淡应了声，递过去烤好的肉，阿羽很快吃下，又抽出符篆，红线已经变得很浅了，她丧气道：“师父，我们离灵物好远。”
冷不防额头上被弹了弹，珠玉般的嗓音响起：“你与我说远？”
再远的距离让他用苍霜剑飞，也无需多久。
阿羽霎时兴奋，登时拉住了伶舟月的袖子：“我就知道师父最厉害了！”
伶舟月却是微微侧过身，将袖子轻轻从她掌心拽出来。
阿羽笑意不改，又道：“多谢师父救我！不过，师父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她还不知道当时那剑足以让整个秘境中的修士都望见。
对于早就放出神识的他来说，更是耀眼无比。
“只是碰巧。”
阿羽有些失落地“哦”了一声，垂着脑袋，像是蔫坏的花，伶舟月又道：“我找了你许久，碰巧遇见。”
“那师父还是记挂阿羽的。”浅浅的梨涡浮现在她嘴边，坦荡而赤忱的笑意像是冬日里的暖阳，将万物都照得暖融融的，比起噼啪作响燃烧的火焰，暖阳又温柔许多。
伶舟月眼神躲闪开，侧过头不去看她。
眸光微垂，袖子上还有她捏起的褶皱，伶舟月没有掸平，反而望着它微微出神。
阿羽挪开身子，盘腿打坐调息。
东方很快泛起鱼肚白，一线晨曦洒入山洞。
阿羽期待道：“师父，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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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将宁长安额上的汗水照得晶亮。
她一路上又碰见两只妖兽，但是都不如那蛊雕凶悍，被她斩于万钧刀下，但奔波了一夜不曾合眼，宁长安已是疲惫不堪，正欲寻个偏僻处休憩，又听见林中传来窃窃人语。
“你们看见了吗，昨日空中那高悬的剑影，可是稀罕，难得一见！化剑为影不易，化影为力更不易，非有十年功力不得成啊！”
“我们是琴修，管旁人剑修做什么？若是能修剑道，谁还修这破琴道啊！修琴道的多是灵根残破或对于修行毫无天赋之人，打架打不过人家，治疗也不如药修精进，你说说，我们有何用处？”
楼徵微微皱眉：“琴修虽不善杀戮，但在三千大道中总有一席之地，既学琴，又何故辱琴？”
因着才和崔玹起了冲突，众修士都不愿惹他，便噤了声。
谁人不知楼家长子楼徵灵根残破，无法修习强大的剑道，只能进入千弦阁修琴道。
不久前楼氏寻回了流落的血脉，结果真的血脉没有灵根，反倒是阴差阳错捡来的假血脉有灵根。
众人觉得荒谬又唏嘘，心里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思，这楼家的掌印日后会认谁为主？
旁人怎么想的，楼徵都知道，却并不和他们理论——君子做派，不惧流言蜚语。
千弦阁的修士往前走，楼徵一抬眼便注意到宁长安，她腰间束着的腰带上有扶苏山的印记。
“这位姑娘，可是扶苏山中人？”
宁长安正席地而坐，打着呵欠，冷不防对上一张如玉的面容。
可惜宁长安不是寻常女子，长得丑的好看的在她眼里都一个样，见了楼徵也不会脸红，点头道：“对啊，你是何人？”
“在下是楼羽的兄长，楼徵。”楼徵抱拳见礼，“不知这位师姐可曾见过小妹，她如何了？”
宁长安猛地站起身，楼徵被她的动作惊了瞬，下意识后退一步，宁长安惊呼：“你是她哥哥！哎呀，我这记性，差点将小师妹忘了，昨夜那金灿灿的剑，比熟透的麦子还好看的颜色，”宁长安用她贫瘠的语言努力描述，“就是小师妹那个方向发出来的！”
楼徵讶异，一时又有些欣喜：“阿羽的灵力已经如此强大了么？”转而神色担忧，“可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宁长安一拍脑袋：“蛊雕！我竟然将这事忘了，那剑虽然灵力强大，但毕竟是蛊雕啊！小师妹一个人该不会……”
楼徵面色微沉：“蛊雕？可是上古妖兽？”
“不行，我得去找小师妹。”宁长安自顾自道，扛刀转身，被楼徵唤住，“师姐不如带上在下，阿羽有难，我不能不管。”
“成。”
两人走了几步，宁长安却顿住了步子，四下环顾——昨夜是从何方来的？
“飒。”
破空的一声，二人抬头，只见高空一条银白的轨迹，像是流星坠落留下的长长尾影。
宁长安先是疑惑，忽而想到什么似的一喜，一拍楼徵的肩膀：“我们不用找了。”
“为何？”楼徵挪肩膀也不是，不挪也不是。
“因为小师妹有师父，你看，那就是那家伙苍霜剑留下的剑气。”
宁长安看了眼符篆：“我要往西去了，约莫小师妹也在往那处去，小师妹的哥哥，你多保重。”
楼徵道：“既然如此，不知在下可否与师姐一同前往？我实在放心不下阿羽。”
宁长安点头：“多一个人，多一个照应，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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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舟月缓缓落下，面色有些沉，不自在道：“到了。”
放在他腰上的手才松开。
阿羽腼腆笑道：“多谢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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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刻前。
苍霜剑不是谁都能驾驭的，且飞行极快，阿羽站不稳，只好怯生生地扶着伶舟月，但侧身扶着他总是别扭，阿羽便吞了吞唾沫道：“师父，我可以抱着你吗？”
不出意外地，他道：“不可。”
阿羽只好努力站稳身子，迎面吹来一阵风，她颤了颤身子，只这一瞬，便险些从剑上晃下去，伶舟月扶住她，眉梢微挑，忍住跳动的额角：“站我身后。”
意思就是让她扶着他的腰。
阿羽并没有整个身子靠过去，只怯生生伸出手，扶着他紧实的腰身，阿羽觉得，师父的腰身好细，却并不病态，而是恰到好处，且结实有力，甚至隔着布料，她指尖传来硬硬的触感。
养在闺中的贵小姐，自然未曾见过男子腹上的肌肉，只觉奇异，掌心不自主捏了捏。
少女的掌心隔着布料传来温度，伶舟月先是极力忍耐，等到她发力，结印的手猛地蜷曲，最熟悉的剑都险些有些不稳，她柔腻冰凉的发丝拂过他的颈侧，伶舟月手背上蜿蜒而起几条青筋，他深吸一口气。
哑声道：“别动！”
“！”
阿羽望见他红欲滴血的耳尖，终于反应过来，一时清澈的眼眸染上慌乱的雾气，脸颊也透着霞色。
“我我我……”她仓皇地试图说些什么。
伶舟月阖了阖眼：“闭嘴。”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阿羽羞窘地咬着嘴唇，又不好松手，只得虚虚用他的腰借力站稳，阿羽觉得心跳得好快，呼吸入胸腔的空气都是凉凉的。
“……”
飞行显得尤为漫长，伶舟月加快了速度，他们终于落在恢宏磅礴的宫殿前。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青萍之末（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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