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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桂花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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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里的雨总是淅淅沥沥的,昨儿个还是艳阳天,今儿个就下起了雨。细密如牛毛,下了一个夜晚了,到现在都还没停的意思。
昨天颜夏就拟了赵祁修的方子,几次斟酌修改后这才让金桃去抓药。
后来昨个晚上又趁着空闲的功夫做了一瓶子桂花糖。
选了好几根大甘蔗,榨出汁水反复熬成浓浆,然后加入桂花浆。晾到一定温度再切成小块,晶莹剔透的,一颗颗用油纸包着装入瓶中。
因为做得多,留了些给王匪金桃解馋。
收拣完药和糖便去后面拿菜,人还走出去呢就见着一个中年男子披着一张竹斗笠往医馆来,一进屋就纠着颜夏的胳膊,“那个颜大夫在哪里?”
颜夏往后退了一步,将那人手拿下来,“我就是。”
中年男子再次往前揪住她胳膊,“你的药吃死人了。”
颜夏莫名其妙起来,自己的药怎会吃死人?而且眼前这人她从没见过有印象。
“你把事情说清楚。”颜夏正色道。
中年男子闷着头,不由分说拉着她就往外去,“走走走,去衙门。”
听见人吵闹,王匪和金桃也跟着出来,金桃见着那人扭着颜夏忙过去拉开,哪知那男子一个甩手,直接将金桃往后推到一边,王匪将人接住,走上前来,“有什么话好说,你先将人松开。”
中年男子脸一横,还是不肯松,“我不管,走,跟我去衙门。”
王匪还要上前,被颜夏一个眼神制止,“没事,你俩看着医馆,我随他去衙门。”
说着,人就跟着往外走。
雨下得不大,但颜夏没有遮掩,到京兆府衙的时候,身上已经有些濡湿。
二人说了事情的大概,门口当差的就带着人往里去了。
京兆府衙坐落于东北的位置,是个四四方方的大院儿,正堂就正对着大门。
这会儿坐在堂里的是府衙的推官,叫蒋费。
四十不到的年纪,早有名声在外,都说这蒋推官是一能人,别人说不清的,他一听就能理出个子丑寅卯来,根据这个子丑演卯就能断出个大概。
两人走到堂内,那中年男子才将人松开了来,冲着蒋费就道,“大人,这女大夫害了我爹。”
蒋费将目光投向颜夏,面前的女子眉目干净、面色从容,看面相不是个多事儿的主儿,怎么成了害人的人了?
往衙堂上一坐,对着男子道,“具体事情如何,可不能胡说坏了别人名声。”
中年男子立刻道,“前些日子,我爹去她医馆看诊,从她那里抓的药回来,吃了好几天,如今躺在床上就快只剩出气了。”
蒋费脸上一顿,“那这意思是人还没死?”
中年男子一愣,不明白蒋费的意思,随即道,“还,还没。”
蒋费闻言有些生气地道,“既人还没死,怎么不先去看病?来这里磋磨什么时间?”
“这……”
颜夏听了那人的话也是这么个想法,原本她还以为人已经没了,看如今的情况是人还有得救,自然有就得赶紧救人才对。其他的事情,都可容后再说,反正她也跑不掉。
“大人,民女不才,但也不认为自己的药会有吃死人的本事,眼下救人要紧,我愿意同他一起先去救人。”
中年男子抬起头来,“万一,万一你去给整严重了呢?”
颜夏:“……”
蒋费见这般情形对着一旁的一个衙役道,“去请王大夫,一起过去。”
转过头来又看着那男子道,“带上衙门的大夫总行了吧?”
也真不知道这人是如何想的,不着急救人反倒先想着抓人,这儿子做得——
出了衙门,颜夏才知道,这人叫许安,是元石村的人。
这么一说,她就想起来了,他的老爹就是上次那位来医馆喊肚子疼的老翁。
当时,那老翁出门时已经不太痛了啊,怎么如今厉害了?
因着王大夫年纪大,没法骑马,只能坐马车,但眼下又事关性命,于是,蒋费带上许安,和颜夏骑马先去,而王大夫则和另外的两个衙役坐马车过来。
雨势渐大,一行人“登登登”地出发,等到了屋子,果然就见着床上躺着一人,呼气多,吸气少。
旁边还有一个妇人,约摸二十出头,见着许安就是一阵抱怨,“怎么去了这么久,你老爹这摊在这床上刚说要撒尿,我又弄不动,没憋住尿床上了,真是晦气。”
许安垂下脸没说话自去将人背起来,放到桌上,然后又去换床铺。
颜夏走过去,探了探那老翁的心脉,“这老翁血气虚滞,要感紧施针。”说着就往随身带着的包里掏去。
许安见她这样子立刻阻拦起来,“就是你害的我爹,你怎还敢施针?”
颜夏着急起来,朝蒋费投去求救的目光,“若是再耽搁可能真就没了。”
蒋费走过来,见着眼下这情形,对着那许安道,“眼下情势危急,先让她看看。”
颜夏感激地朝蒋费点了点头,就要下针,却又被那妇人握住胳膊,“你就是吃坏我公公的大夫?好啊,赔钱!”
赔钱?这又是哪一出?
蒋费见那妇人有些不讲道理,低喝一声,“胡闹!”
“你是哪个?在这里唬谁呢?”妇人也不退让。
“我是京兆府衙的推官。”
颜夏也懒得去看那妇人的反应,赶紧将人捋平,找准穴位下针下去,不一会儿,那老翁身上就竖起了几根银针。还别说,老翁的呼吸声立刻就平缓了许多。
许安赶紧凑过身来,“爹,爹——”
颜夏又去掀衣服看人的肚子,妇人见着这举动,低着头径直往外去,“啧啧,也不害臊。”
害臊?颜夏敢肯定若是眼神也能杀人,这妇人已经死过好几次了。
用手轻轻按下去,“还是积食的问题。”
颜夏去推拿老翁的肚子,“你家老爹不是吃药吃坏了,是吃东西吃坏了,还伴着些矢气臭秽。是不是好几天没解手了?”
许安疑惑地看过来,“啊?这个我不清楚。”
约摸是见人情况有好转,对颜夏的态度也缓和了些。
正此时,王大夫也赶到了,抱着箱笼进到屋里已经有些气喘。蒋费忙去抚背,“王老,劳烦了。”
王大夫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
王大夫其实是御医署的,只是因为年事已高,本打算告老还乡的,但这京兆衙门一时间没大夫,才让这王大夫来顾着些几日的。
京兆衙门维护着周围几个小县以及京城的大小事情,衙役在办差时难免有个磕磕绊绊的,若是遇上凶恶的歹徒受伤的轻重就无法估量了,因此,每个大夫可不行。
王大夫走过去,看着颜夏推拿的手法,点了点头。
轻重及位置都非常准确,小小年纪有此修为实属难得。
待了解了情况后,他也去看了一回肚子,“确实是积食的症状,还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了。若是你已经诊疗过,又开了药不应如此啊。除非——”
颜夏接过话来,“除非又没忌嘴,或者压根就喝药,可既然都有不适了为何还如此?”
因着颜夏的施针和推拿,再加上王大夫的药膏,许生幽幽清醒了些,看着屋子里一下站了这么多人,有些不明白,“儿啊,这是咋了?”
许安凑拢过来将事情说了一遍。
王大夫看着他,“你这再次犯病不是因为吃错了药吧?我刚刚替你把过脉,你这还是积食闹的。”
许生听见这话眼神就往外瞟,然后低着头莫不作声。
颜夏注意到了这眼神,走到许生身侧,“老人家,有什么难处自有蒋推官做主,若是今日不说怕是以后吃苦头的还是你自己。”
许生还是低头。
颜夏见他不肯说,走到蒋费旁边向着他行了一礼,这才道,“蒋大人,以我的推测,可能这位老伯是经常在某一个时刻忽然极速地吃太多东西,加之脾胃虚弱,这才着了道。”
刚刚王大夫那句问话,蒋费其实已经排除了颜夏治错病开错药的嫌疑。
这次她说出自己的猜测。蒋费便也就认真思考起来。
他看向许安,“你是做人儿子的,自己父亲的情况你可清楚?”
许安一顿,脸上露出些难色,“我其实也不知,我是做长工的,避免来去麻烦就住在东主家,只有有时间才回来。”
“今儿我做工完了向东家要了一天假,一回来就看见我爹躺床上,后来,我媳妇就说躺了几天了也不知去哪儿搞的药,回来吃了就躺着不动了。”
“我当时就生气了,听说是村长送我爹去的我就打听了来然后就去找颜大夫了。”
“所以,你是听你家媳妇这般说便就来告状来了?”蒋费问到。
说得好听些这叫性格直,说得不好听这就是个莽夫嘛。
但既然是妇人说的那自然就得问问这当事人了。
让衙役将人叫进来,蒋费神色一震,问到,“许家媳妇,你且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妇人明显有些心虚,但还是咬着牙道,“就是这大夫开错了药,我家公公一连吃了好几天就这样了。”
颜夏此时正踱着步子打量着屋子,目光移到床榻之上,忽然,她指着床榻处的一些糕点屑,“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