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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宇智波纱百合(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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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智波鼬是被透过纸窗的柔和日光唤醒的。
睁开眼的时候,少女安睡的面庞就近在眼前,缓慢的一吸一呼的温暖的气息和自己的缠在一起,鼬弯了眉眼,支起上半身去够丢在褥子旁边的发圈。
移门被轻轻推开了。
“鼬?纱百合?”
母亲大人宇智波美琴探了个头进来,看到抱在一起睡眼惺忪的两个孩子,也笑了起来,轻声对鼬抱怨:“我刚刚叫纱百合来叫你起床,怎么反而又跟着你睡回笼觉去了呢。”
“抱歉,我来叫醒她。”
“拜托了噢。”
整个屋子里唯一一个不是起床困难户的宇智波美琴摇着头,合上移门。
“百合,醒醒……”
鼬连推都不敢用力推。
纱百合是母亲在他和父亲前往战场前夕怀上的孩子,美琴一个人留在木叶养胎,日夜为丈夫和儿子的安危担忧,妊娠反应严重得什么都吃不下,身心俱疲,八个月不到的时候便不得不将女儿生了下来。
战争一结束,他跟着父亲回到木叶,走进病房,迎面就是一群医生在对婴儿进行抢救的一片混乱,见惯这幅景象的美琴只是呆呆望着窗外,竭力不去看身上插着数不清管子的小女儿的样子。
对着成山的尸堆也无动于衷的父亲,对着保温箱露出了彷徨无措的神情。
“对不起,对不起……”
明明诞生了新生命,是值得高兴庆祝的事情,父亲和母亲却像是铸下什么大错,不停的道歉。
“没能给你一个健康的人生,真的对不起……”
生命竟是……如此脆弱。
无比艰难的呼吸,握住他的一根手指就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直到佐助出生,鼬才知道原来生命本该有另一幅样子,生机盎然,吵闹得让大人们都精疲力竭,而不是一移开眼立马就仿佛朝露般悄然无声的消逝。
鼬和佐助跑得越远,能去的地方越多,美琴和富岳望向孤独一人目送兄弟二人离开家的纱百合的眼神就越歉疚。
家里没人希望小时候从房间走到客厅都能倒在走廊上的女孩去当忍者。
没人能看见这样的未来。
连羡妒族长有两个天才儿子的旁人一提到富岳唯一的女儿,都觉得纱百合能在父母的羽翼下看看书下下棋过完这辈子就算很幸运了。
只有没经历过醒着睡着都照收医院的病危通知不误的那段日子的佐助,抓着纱百合的裤腿控诉:“只有姐姐不用去训练,爸爸妈妈也不管,这不公平!”
“好好,”纱百合平静的微笑,那是已经将自身的状况连带随时都会‘去死’的事实一并接纳面对的笑,“那我也去做任务好不好。”
听到姐姐和自己一样了,佐助露出了甜甜的笑。
“好呀。”
愧疚是毒。
她本不必为了弟弟一句无心的抱怨负责。
虽然知道这点,但纱百合还是对着来劝她的鼬摇摇头:“我很抱歉。”
“为什么?”
“因为有我在,明明佐助和你是那么努力,爸爸妈妈却无法完全打心底为你们感到高兴,如果,只要我不在了——”大家都能不用再那么小心翼翼的顾忌我的感受了,都能轻松了。
“别说傻话了,谁都没这么想。”
“佐助的入学式,他期待了那么久,却因为我又倒下被送到医院,爸爸妈妈不得不抛下佐助,中途从学校跑出来找我。他应该很讨厌我吧。”
“佐助能理解的。”
“就算能理解,也还是会感到难过呀。”
“……”
“如果这样的我也能派上什么用场的话……”
满足地笑着说这番话的纱百合一点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甚至反过来安慰他。
“爸爸他……即使和你意见相左,不过如果鼬能取得自己想要的成就的话,爸爸一定会很高兴的,父母都是这样子的。”
“啊。”
这种感觉很神奇。
对外界世界一无所知,连自己的姓氏到底意味着什么,会带来些什么,又会夺走些什么,对这一切都无从知晓的纱百合,在她的身边,鼬寻求到了短暂的平静。
在美琴说话时就意识回笼的少女仍闭着眼,但准确无误的握住了推着自己的手,拉着覆在了自己的脸颊上,“早上好。”
在干燥温暖的手掌印下早安吻。
然后睁开眼,澄净的眼眸温和地望向这只手的主人。
仿佛知道这对他完全不能满足般,伸手将手指轻轻搭在了他的下巴上。
“——”
连自己随时都可能会死的现状都当做事实接受下来的纱百合,似乎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动摇她保持那种每夜如期笼罩大地的月光般平和,时而忧郁的望向看不见的远方的眼神了。
至今为止,纱百合难过到掉眼泪的样子,宇智波鼬只见过两次。第一次是父亲头一回对他大打出手的时候。
这不是寻常的父子吵架,被打了也不要紧,他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发现自己和父亲在对宇智波一族的看法上的差异已经到了无论如何都无法弥合的程度。正是因为意识到本该最亲近的家人却和自己的信念背道而驰,所以即使是力道被控制得很好的轻轻一拳,却让他倒在地上半天都没能起来。
“抱歉,”鼬抱着当时在一旁哭个不停的纱百合,“我没想让你看到这种场面的。”,所以才让佐助缠着她讲故事,但事与愿违。
少女捧着他一边被打肿的脸,眼泪像无穷无尽的糖豆子一样往下落,“你在难过,哭不出来的话,我替鼬哭。”
第二次是……他把她……
那个时候,在黑暗里,她是在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哭呢?
应该是后者吧。
对不起。
一直想要说这么一句,但第二天纱百合还是和往常一样用满面的笑容迎接了他,甚至在他再次犯下错误时,变得十分主动,他一次又一次的错失了说出口的机会。
纱百合。
他的百合。
家里的客厅和开放式厨房连在一起,两人洗漱完过来时,佐助已经在餐桌前了,美琴正往桌上摆餐具,朝两人笑笑:“早上好。”
纱百合过去帮忙端菜,亲了下美琴的面颊,轮到佐助时,团子一样的男孩兴冲冲拨开刘海,指着自己的额头,“姐姐,亲这里嘛!”
“好啊。”
“父亲呢?”不见富岳的身影。
“啊,昨晚集会开得太晚了,今早和警务部请了假,还在休息呢。”
“是那么困难的话题吗?”
“谁知道呢~我也不太清楚,自己去问爸爸吧?”
昨晚在神社的地下空间旁听了全程的美琴对大儿子这么说道。
鼬沉默了会,拾起筷子,低头说了声我开动了。
呆在这个家里变得越来越难受了。
纱百合说要做任务,大家都以为是应付弟弟的玩笑话,结果她真的跑去了任务颁布处。
他们连苦无的握法都不知道的宝贝女儿,苟延残喘的生命之火被风轻轻一吹就会轻易熄灭,木叶的高层看到了就知道了,他们不是在培养什么神秘战力,而只是想守护好来之不易,需要层层保护才能勉强存活的心爱的孩子,富岳美琴不加阻拦的让她去了。
然而木叶居然二话不说把任务给了她。
不如说,终于让他们找到适合去做这类任务的人了。
脆弱得好像放在路边不管就会自己死去,美丽得无法坐视不管,只能带回家细心照料,然后等夜晚降临,完全暴露出自己的欲望,最不加防备的时候,即使是弱得连个不会忍术的普通人也能轻易弄死的战五渣也能轻易将毒药刺入对方的脖颈里。
虽然这个方法听上去有点蠢,而且溯其源头也能想到是哪个从头到脚都充满反派气息的哪个团藏拍脑袋想出来的坏点子,但不可思议的是,成功率居然比出动几个S级忍者硬碰硬来得高多了。
正常的女忍者做不来这个,她们和自己的母亲一样,是向着阳光生长的太阳花,生机勃勃,纱百合羡慕母亲口中她们无数次在逆境里爆发的求生欲,这是她不具有的东西,这份任务也是只有不具有这些的她唯一能做到的工作。
而她只要做原本一不留神就会命陨的自己,只需要再付出一些小小的牺牲罢了。
宇智波美琴本以为木叶会就此放弃对家门都不怎么出的女儿的监视,得到消息,她的心都碎了,晚上握着富岳的手,坚定了当时丈夫仍在犹豫的想法:“我们要造反。”
即使是在族内一呼百应的族长,在面对整个木叶时依旧无力。
虽然身体不好,但至少可以在亲爱的家人身边被养着过完无忧无虑的一生,不用经历他们这一辈的残酷——富岳夫妇对女儿唯一的愿望,就这么看着它破灭了。
在把纱百合派出去之前,木叶先对她进行了“教育”。
鼬是最切身感受到她身上变化的人。
是谁?
在暗部的更衣室换上装备的时候,他瞥见前辈卡卡西左臂靠近背部的位置,有几条像是被什么抓了后愈合的伤痕。
“是你啊。”喃喃。
突然意识到没有用敬语,改口道。
“原来是前辈啊……”
想到之后自己要做的事,鼬立刻成型了一个计划。
只是不知道,卡卡西前辈会不会按照他设想的那样行动了。
完全对周遭的变化一无所知,今天的佐助也在忍者学校度过了被同龄人捧在中心的一天,除了时不时的被某个又蠢又不自量力的同学刺的一怒,大部分时间都充满了一个孩童应有的快乐。
不管是同学还是老师,女孩子还是男孩子的,好的坏的视线都聚集在他身上。
这才是正常。
他几乎有了令人羡慕的一切,注定拥有光明宽阔的未来。
只有偶尔某个记忆的片段自己不受控制的蹦出来,提醒他并非如此。
在他面前的哥哥,永远不会露出和靠在纱百合怀里时相同的表情,不管他怎么撒娇,纱百合也从来没有用对待鼬的方式亲吻他的额头。
即使是最亲近的家人,佐助还是感觉到一层无从跨越的墙壁存在。
爱和信任是截然不同的行为,有时候甚至无法相容,这种令人难过的道理却是从自己的家人身上学会的。
“姐姐!”
一路跑回家,佐助远远看见坐在走廊上的纱百合微笑着朝自己张开了手臂,他扑进了她单薄的怀里,那一点似有若无的寂寞立刻被人的温暖填满了。
佐助只想快点长大。
也许,只要继续追逐哥哥的脚步,那样,总有一天,姐姐也会像注视着鼬那样,同样的注视着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