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特困A

23、第 23 章

　　苍蝇绕墙飞，蒲扇有一搭没一搭摇着扇着，老板躺在摇椅上，半眯着眼听书。店里不常来人，他也无所谓，左右还能图个清闲。

　　尤其今天骄阳似火，地上被火舌头舔过似的，赤着脚走在上面能把脚底板燎出个泡，鞋底踩过去橡胶味马上就能蒸出来，他这小店都被迫开了空调。街道上没人，大爷大妈也不来这儿聚着，这被城市包围着的小村，像一整块寂静的墓地，葬着一代人的骨肉。

　　老板在这块墓地深处静静地躺着，听着，土地的脉搏已经虚弱的像是病入膏肓的老人，只差一口气提不上就会死去。这村子里那么多栋楼，那么多棺材墓地，那么多行尸走肉的蝼蚁。

　　正当这死一样的寂静蔓延开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骤地撞碎了老板的耳膜，那惨叫声戛然而止，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同时传来几个人的叫骂声，殴打声，肉和骨头撕裂的声音。那哀叫有气无力的，像是快要被折磨死了，又好像在跟谁求救。

　　老板紧闭着的眼皮往外撑了撑，眼珠子像是不满于居留在它的住所里，想要跳出来寻个新家。他把蒲扇扔到地上，骂咧咧走进里屋，从角落抽了一根铁棍子出来攥在手里，爬上楼梯的时候背影像个孤胆英雄。

　　那是一群学生娃，围成一个圈把谁困在里面，拳打脚踢不遗余力地欺凌着他。老板冲过去一棍子打在离他最近的学生背上，其他人听见响声都停下动作，戒备地看着他：“你谁啊？死老头别多管闲事！”

　　被打的学生捂着后背，面容狰狞，他的眼里仿佛闪着血红色的光，要将老板的皮剥下来，他磨了磨牙，凶狠道：“甭管他谁，来了就一块打死，这种人就是欠的。”

　　五个学生打起人来毫不含糊，老板靠铁棍勉强能跟他们周旋，双方僵持不下，都在彼此那儿讨不来好。几个学生见老板那架势，头顶被石头砸破血往下流，血蜿蜒曲折地爬过他没几寸好肉的脸，他简直是个亡命之徒。

　　眼神交流一番，每个人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退意，这疯子惹不起躲得起，今天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再怎么苟延残喘被他们弄成那样也迟早要一命呜呼。他们撒丫子狂奔，逃走的时候最开始被老板打的那个学生趁机踢了一脚老板的膝盖，“嘎嘣”一声脆响，老板抱着膝盖倒在地上。

　　缓了好一段时间，老板从地上爬起来，他看了眼棚子下的满地狼藉，瘸着腿拎起铁棍回去小卖部里。

　　过了一会，老板拿出一些纱布，又杵着棍走过来，骂地上那个是个不省心的死玩意，整天偷吃偷喝也没多长二两肉，被人打个半死也不会反击。他骂着，手里动作利索，三两下包扎好，说：“能不能活看你的命了。”

　　“孟哥！来！”江落给孟超一张湿巾，擦擦脸上的血浆。

　　孟超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这一幕光打架就拍了十几次，江落知道他们辛苦，跟景翊两个人从小卖部搬出来一箱功能饮料，钱江落直接转给舅妈了。

　　拧开饮料瓶盖，孟超灌了半瓶下去，擦了擦脸上被汗冲花的血浆，问：“怎么样？能过了吗？”

　　江落重重点头：“当然了，这一次演的太好了！哥，你要是进军演艺圈肯定直接拿奥斯卡！”

　　孟超被他折腾一下午，现在他奉承两句也是应该的。孟超颇为赞同：“那确实，我现在转行直接让他们下岗再就业。”

　　“那什么，明天休息一天吧。”孟超说：“我有点事儿，家里人叫我回去一趟，推不了。”

　　江落了然道：“你也该回去一趟了，不都快半年没回家了。”

　　孟超抓了抓头发：“嘶，不是我不想回去，一回去我妈就给我安排相亲，这谁顶得住。”

　　“你加油，孟哥。”江落拍拍他肩膀：“万一能遇见个看对眼的，不也挺不错的？”

　　都快奔三了，孟超还是光棍一个，江落觉得也不能怪孟超他妈妈着急，主要是孟超好像超脱了七情六欲，直接跳出情爱欲念了，从江落认识他开始，就没见他对谁感兴趣过。

　　江落对这件事还挺好奇的，孟超平时看上去也不像个没有感情的杀手，早上买菜跟大妈讨价还价能掰扯半小时，遇见漂亮姑娘也没少看，但就是一点恋爱讯息都没有。

　　今天结束的早，他们两个上了公交车很默契地走向后排，照例还是景翊靠窗，江落坐在外面。他拍了拍景翊的胳膊，问：“翊哥，你什么时候认识孟哥的？”

　　“大概初一的时候吧。”景翊说。

　　江落摸着下巴想了想，那景翊和孟超认识的时间比他要早，会不会景翊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秘史？

　　“你认识孟哥的时候，他有女朋友吗？”江落问。

　　景翊不太关心别人的感情状况，有的时候身边人对象都换了几任了，他的消息还停在第一任身上。不过江落问的这个，他倒真有点印象：“有，不过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

　　那时候孟超才二十出头，没有留这样一头长发，他长相清秀，身上带着刚刚步入社会的青涩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

　　那时候他身边总站着另一个男人，那男人景翊只见过一次，那时候他和孟超几个人去喝酒，喝醉之后孟超给谁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接。在大排档这样挤满各色人等的烟火地，那男人穿着高定西装，看起来像是刚从哪个酒宴赶过来的，他外套袖子挽起，穿过人群一把将喝的烂醉的孟超拉起来，说：“我是孟超朋友，先带他回去了，账我已经结过了，你们继续。”

　　他长相硬朗，看得出来已经尽力在压制自己的脾气，孟超被他抓疼了，不满地嘟囔：“你放开我，我自己能走，我不用你给我送那些资源，我自己照样能...”

　　江落没有追着这个话题问下去，而是把话题转到了别的地方：“你上次说你那天撞到我是打算搬到城西，那咱俩现在应该住的挺近的。”

　　景翊说了个地名，江落一听，就和自己家隔了两站路的距离。：“四厂啊，那真挺近的，我家就在你家后面。”

　　话题到这就基本上终止了，沉默总会成为两个人相处的常态，不是非要时时有话说。就这样坐在不算拥挤的车厢里，看外面的车水马龙，听车内广播声播报下一站开往哪里，直到终点，心都是上扬着的。

　　好心情有保质期，周三全校运动会的号角吹响，江落就像被戳破了的皮球，整个人萎靡不振。

　　“落儿，三千米明天才跑，用不着这副表情吧！”马路坐在他旁边，上身穿着一件藏蓝色的短袖，这是他们班班服，不知道是哪个大聪明出的主意，八班两个字分别印在左右袖子上，生怕别人看见这是哪个班的。

　　江落也穿了班服，他外面套了校服外套，这衣服简直普通的像是一件随处可见的内搭短袖，完全失去了它的独特性。

　　八班的班服是上学期定制的，景翊刚转过来，只有他一个人穿着自己的衣服，坐在观众台高处。

　　这种脱离群体的感觉并不陌生，他从来没有主动融入过群体，初高中都是方一凡他们拉着他去这去那。几个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一顿饭，彼此亲的好像流落在外的血缘兄弟，转头就忘了对方的脸，路上见面连点头都懒得。

　　有人坐到景翊的身边，很奇妙的是，他不需要转头就知道坐过来的人是谁，江落把两瓶水放到脚边，懒懒道：“这里视野不错啊，VIP观众席。”

　　年级主任正挨个班维持秩序，路过八班的时候特地找了找景翊，在下面这一堆人里没找到，上面突然飘下来一句话

　　“你看这段，笑死我了，旁边路人看孟哥的眼神感觉下一秒就要报警了。”

　　主任两只眼视力都是5.0，常年抓学生小动作一抓一个准，江落和景翊俩人脑袋挨在一起，江落手里抓着手机，指着屏幕。景翊看着手机屏，不一会也笑了，两个人完全没注意到来自主任的凝视。

　　张女士看主任站在那一动不动的，顺着他视线的方向也看到了这两个人，班里的同学像拨浪鼓似的，一个接一个转过去看。

　　在几十个人的注视下，江落和景翊两个人看完了那段视频，江落把手机塞回兜里，打算看看操场上的情况。

　　不看不要紧，一看跟几十个人对上眼，江落吓得一抖：“哎哟卧槽，你们干啥呢？”

　　小雀斑说：“看你和景神两个人过二人世界呢。”

　　有人在人群里发出恶意的嘲笑声，景翊往人群里看了一眼，冯巩脸上嘲弄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起，两个人视线一撞，冯巩仓皇地转移开。

　　主任把江落他们两个叫下来，带到操场边上，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们平时学习压力大，学校安排运动会就是为了让你们放松的，但凡事都要注意场合吧？大庭广众的，那么多人看着，你俩就不知道收敛一点吗？”

　　这话说的情深意切，路过的同学用古怪的眼神看着江落他们两个，用自以为很小，但其实另外三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问他的朋友

　　“主任这是抓早恋吗？怎么抓了俩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