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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故人 ...

  •   谢晚苏并未瞧见,与她擦身而过的萧珹安,此刻正顿了脚步,伫身桃林之下,笑意凝在了唇畔,眸底幽深渐起。

      “多谢四哥哥。”

      直至萧明敏来到跟前,将他手中的纸鸢接过,他才恢复了一贯的温润,启唇道了一句。

      “皇妹客气了。”

      萧明敏取了风筝,本想扭头去找苏苏,却远远瞧见她与萧珹澧走在一处,不想打扰,便去找旁人玩乐了。

      杏林下,萧珹澧瞧见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谢晚苏,又惊又喜。

      “苏苏。”

      “你怎么来了?我正找你呢。”

      琼花碧叶挡下一片炽阳,少年人眉眼灿若星辰,五官深峻似斧凿刀刻,墨发高束在紫金冠中,矜贵逼人,一席天水色云锦劲袍在风中猎猎,尽显风发意气,见着谢晚苏时,他唇畔登时挂上了明朗笑意,宛如天边旭日,暖人心脾。

      谢晚苏知道,从来都是萧珹澧主动寻她,她眼下主动找上他,自是叫他欣喜,眼神中的光彩藏也藏不住。

      见她不语,萧珹澧俯身与她说话,轻执她的手。

      “苏苏,方才你去了哪里,我满园子都没寻到你。”

      萧珹澧的手掌温热似火,一如他的性子,和煦如暖阳。

      谢晚苏转头,看向方才与明敏呆过的地方,却发现明敏早已不在,想来是去别处玩乐了。

      她道:“方才跟明敏在一块放风筝呢。”

      萧珹澧峰眉微挑。

      “原是如此,才叫我好找,我可不管,今日你旁的时辰,统统归我。”

      萧珹澧如此说着,霸道中略带稚气,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谢晚苏微微勾起了嘴角。

      见她莞尔,萧珹澧的心情亦跟着好起来,盯着她道:“你笑什么?”

      谢晚苏依旧笑着:“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样挺好的。”

      上一世,那个鲜活生气的萧珹澧在皇权更迭中,磨平了锋芒棱角,最终变得晦暗无光,如今,那个恣意洒脱的少年再次在面前,如何能让她不欣喜。

      萧珹澧眸中焕着奕奕神采,执手将她带入林间,反手圈锢在树下。

      他很高大,俯下身来时,带来大片阴影,兼若有似无的草木芳香。

      谢晚苏的后背轻撞在树干上,一时落英如雨。

      四目相撞,萧珹澧直勾勾的眸中翻涌着深浓的欲望,呼吸又烫又重,谢晚苏清晰可见,他颈项玉肤下的喉结滚了一滚。

      “苏苏,你若再这样对我笑,我就真忍不住要亲你了。”

      “反正满京城都知道本王喜欢你,我可不介意今日再昭告天下一回。”

      两人离得太近了,近乎要鼻尖相触,他的嗓音低哑沉缓,落在谢晚苏耳畔,让她不禁耳根发烫,呼吸微滞。

      好在最后,萧珹澧还是克制的,他闭了闭眼,终还是忍住了。

      他半开玩笑道:“以防你爹爹把我赶出去,我还是再忍忍,忍到把你娶回府的那天。”

      “谁答应嫁给你了。”

      谢晚苏薄嗔,方才并未同他翻脸,是因为知道他是有分寸的,不会让她公然难堪。

      萧珹澧与她打小认识,她信得过他的人品。

      上一世,她未出阁前,他虽日日追着她,缠着她,却也从未做过出格的举动。

      面对她此般的拒言,萧珹澧素来不以为意,他拉着她徐徐往林外走,又想起了什么,转了话题道:

      “今晚城中有灯会,我带你去游湖如何?”

      谢晚苏想了想,还未回答。

      前头突然走来一人,穿着茜色湘妃裙,梳着飞云髻,发间别着双蝶钗环,璎珞叮咚,面如银盘,眉目妖娆,朝着二人微微一幅身子,语声婉然。

      “五皇……哦,不对,如今当叫熠王殿下。”

      “大姐姐。”

      是二房赵姨娘所出之女谢晚菲,她生得灵巧,聪慧能干,早年便过继到了正妻秦氏名下,不过谢晚苏清楚记得,此人薄情寡恩,一心驱利,以亲母出身为耻,拒不肯认,甚至连赵氏临终苦苦哀求,都未去看上一眼。

      思绪一转,谢晚苏微笑:

      “妹妹怎么来了?”

      谢晚菲抿唇柔声:“前头在举办茶会呢,长嫂特让我来请你过去,说是姊妹们都在,就缺你了。”

      既是长嫂相邀,自是没有推脱的道理,谢晚苏笑笑,应了下来。

      “好,我这就随你过去。”

      她如此爽快,倒是将萧珹澧晾在了一边,他脸上落寞顿生。

      谢晚菲惯会察言观色,抿唇嫣嫣一笑,对着萧珹澧盈盈一幅身道:“熠王殿下,您不如去郎君们那头聚聚?”

      萧珹澧颔首,临别前又与谢晚苏眨眨眼睛,约定了一番,“苏苏,晚上我亲自来接你。”

      得到谢晚苏首肯,他方才心满意足笑着离去。

      谢晚苏随谢晚菲一路移步廊桥水榭。

      她清楚记得,上辈子。

      在那儿,有一群人等着看她的笑话。

      廊桥内,远远便能瞧见绰绰人影,众人或站或立,粉面朱唇,绢扇步摇,绫罗绸缎,衣香鬓影,纷杂错影,好不热闹。

      待她走近,众人回转过身。

      各色的眼神齐齐投过来,顿成了瞩目的焦点。

      长嫂高氏最先迎上来,一颦一笑皆是暖的,她模样生得高挑,肩若削成,腰肢纤盈,身姿格外秀丽,眉眼间自带一股温婉气,很是和善可亲。

      “总算把你给盼来了,快,坐到我身边来。”

      她热情地将谢晚苏拉坐到身边,眉开眼笑道:

      “今日各家姊妹们都在,我说烹茶制香这等雅事怎能少的了妹妹,便立刻让二妹妹寻你过来了。”

      水榭靠着莲花池,春日里,绿波泛泛、芙蕖含苞,雅趣盎然。

      清风吹动纱缦,水榭内燃香淡淡,沁人心脾。

      谢晚苏面带笑意,目光逡巡了一圈,只见水榭内到处都是美人娇靥,粉面含春,宛如画卷。

      最出众的当属那崔氏贵女,她遥遥端坐着,金缕衣如浩渺烟波,层层叠叠,笼绕身侧,藕臂轻挥,团扇轻舞,唇畔梨涡浅浅,飞鬓珠玑云绕,乌眸皓齿,朱唇熠熠,光彩耀人。

      谢晚菲不知何时亦站去她身侧,倚靠在朱栏处,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

      上一世,若非谢晚苏在千秋节宫宴大出风头,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便一直都是崔芸如占着,而自那以后,崔芸如便常常对她充满敌意。

      众人寒暄一阵,围着长案坐下来烹茶调香,不少贵女围着崔芸如,与她套近乎,说着讨巧的美言。

      “姐姐头上的珠钗可真好看。”

      崔芸如峨眉轻转,笑容璨璨,“这是今年最新的款式,你若喜欢,让我兄弟再买一副来,回头送你。”

      崔芸如惯会使些小钱来笼络人心,那黛裙女子当即笑得花枝展展,半推半就。

      “无功不受禄,那如何使得。”

      崔芸如画扇半掩朱唇,眼波流转,“这有什么,我那兄弟,你别看他成日无心读书,可脂粉头面、美衣华服这些讨女娘欢心的事情上呀,是无一不精的。”

      听她如此说,黛裙女子在一旁奉承着,“那是那是,这全京城里呀,谁人不知崔世子讨女娘欢心的本事是头一等的,将来定能讨得公主娘娘们欢心,赏识提拔的。”

      另有一鹅黄衣衫的女子笑侃,“我说呀,崔世子那风流相貌,将来尚公主都说不定呢。”

      崔芸如听着她们吹捧自家兄弟,虽口中说着谦辞,眉宇间却满是笑意。

      谢晚苏坐在席间,垂眉不语,心下却是一阵恶寒。

      崔家世子崔恒仪整日混迹青楼,流连脂粉,自然精通这些,可若是这样的事迹都要拿出来吹捧,就真是恬不知耻了。

      那头的崔芸如似是也觉得几人吹嘘太过,打断道:“你们可别再夸我那兄弟了,回头他该居功自傲了。”

      粉衣女子会了意,立刻笑盈盈调转话头。

      “那便说回簪子,瞧瞧,姐姐是京城第一美人,自是带什么都好看的,我等凡夫俗子不好比的。”

      鹅黄衣衫的女子亦道:“说到这京城第一美人呀,我倒想起一桩事,真真为姐姐鸣不平,前些时日,也不知是哪几个不长眼的事浑说浑传,竟说崔姐姐被人比下去了,如今这京城第一美人,另有其人。”

      “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此话便是直指谢晚苏了,自她及笄礼后,便有这样的流言传出。

      说崔家女姿容不及谢氏女,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阖该换一换了。

      眼下,这几人明显话里有话,想必今日来前就串通好了,要让她颜面无存。

      正想着,那方好戏还未唱罢。

      “且不说姐姐的姿貌,便是姐姐的出身,旁人也是万万不及的。崔家百年望族,皇亲贵胄亦要争相求娶,如何会被旁的什么将门比下去。”

      “此话甚是有理,姐姐是崔氏嫡女,清河崔氏,历朝历代出的皇后还少吗?”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得崔氏女者得天下,岂是旁的女子能比的。”

      “那便是山鸡和凤凰,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了。”

      众人闻言,哄笑起来,一时间水榭内闹作一团。

      高氏如坐针毡,若非她将苏苏请来,苏苏也不会受她们这般针对。

      她这才察觉。

      方才崔氏姐妹三催四促让她把苏苏请来,原来是别有用心。

      她悔之不迭,又不好当众与人撕破脸,只好忍着,满是歉意地看向谢晚苏。

      谢晚苏知道高氏无心,还以淡淡一笑,且打定了主意,继续不动声色下去。

      却见崔芸如站起身,对身边两人道:“不可浑说,我瞧着你们今日就是要叫我无地自容。”

      两人却道:“何曾有浑说,是姐姐太自谦。”

      其中一人目光一转,又道:“依我看,光吃茶有什么趣,我瞧着这浮光三月、碧色连天,不如来作诗,如何?”

      崔芸如托腮,当即赞同道:“春光正浓,怡合诗兴,不如咱们即兴办一场诗会,如何?”

      不少女娘来了兴致,眼放光彩,附和起来,“好啊好啊,若是能有彩头便更好。”

      座上,谢晚菲起身,兴致勃勃道:“既说到彩头,便需有高手来评出个胜负,你说咱们找谁好?”

      有人道:“不如去郎君们所聚的亭子里找些翰林学士来。”

      有人捂着帕子笑,“如此甚好,若能请来几位殿下,便更妙,说不定呀,彩头的事也有着落了。”

      谢晚菲机敏道:“那便这样定了,你们几个去准备一应用具,我们几个去请“判官”过来,如何?”

      “好好好。”

      众人议论地热火朝天,口中笑闹着,眼中皆是跃跃欲试之色。

      高氏却有些担心地看着谢晚苏。

      谢晚苏自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她自幼不喜诗书,相比读书,更爱随兄长、父亲学马术、弓箭。在学宫那几年,更是有不学无术、草包美人的声名在外,遑论作诗、便是吟上几首,亦是负累。

      直至上一世入了宫,心境不似从前,逐渐沉淀下来,读得诗才多了起来。

      而上一世这个时候,她也确确实实在这场诗会上得了个末等,落了个贻笑大方的下场。

      谢晚菲临去请人前,还不忘以帕捂唇,笑着对众人叮嘱:

      “好,那便这么说定了,今日在场姐妹无论是谁,统统要作诗,一律不准藏拙。”

      有人咂嘴附和:“好你个谢二姑娘,都不给人留条活路,姐妹们,那看来,今日咱们都得把看家本事都亮出来了。”

      众人哄笑一团。

      却也几乎都在同一时间,向谢晚苏投来看好戏的神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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