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鸽的内卷之城》雨期久

99、记忆·山木风铃

　　黑白色的巨型棋子交错，夹杂着混乱的悲鸣。顾谨提着匕首，敏捷地在其中穿梭，砍向黑色的敌方。
　　体力几乎到达极限，胸口的肌肉被撕扯得疼痛到麻木。忽然，他的视线锁定在不远处同样在应战的男青年，后者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背后悄然成了漏洞——
　　“予修！小心！！！——”
　　他咬紧牙关，不顾胸口撕裂的疼痛冲过去，抢在之前砍落了黑色巨型棋子的头。
　　“白方，胜利！”
　　顾谨握着匕首跪坐在地上，身体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刚才被他救下的简予修凑上来察看情况——“你没事吧？”
　　顾谨摇头，但简予修一眼就看出他的嘴唇发白，显然正处在剧痛中。
　　“信件【Checkmate（M54）】记录已完成，现在可以离开信中世界，闭合倒计时：10min”
　　顾谨瘫坐在椅子上，身旁站着的简予修目光移到他的胸前：“你受伤了。”
　　顾谨这才低头去看自己的胸口，缠绕在衣服里的绷带已经被染红了大片，他后知后觉是刚才的行动中撕裂了旧伤。
　　“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没事，小伤，不用麻烦你，我自己可以……呃……”顾谨话还没说完，就失去了意识。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四周是陌生简朴的住所空间。他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那里已经替换好了新的绷带。往前看去，能看见简予修在桌面整理东西的身影。
　　他按着头缓缓撑起身子：“予修……这里是……？”
　　“这是我的住所。”简予修在一旁整理医疗用品，垃圾桶里带血的绷带非常显眼。
　　“诶……是你亲自帮我处理伤口的吗？”
　　“嗯，我想了想，如果去医院的话又要花一堆邮票。”简予修清洗双手，“我已经打算好了，等我攒够一定的邮票，也要开个诊所，收费绝对不像他们那么暴利。”
　　顾谨笑了：“谢谢你。”
　　“是你先救了我。”简予修边擦手边在他旁边坐下，“相识就是缘分。方便问一下，你是因为什么死的吗？”
　　顾谨犹豫了片刻：“我是刑侦队队长，有一次出任务……”
　　简予修：“刑侦队队长，这么巧？我死前当过法医。”
　　“真的？！”顾谨一激动起身，简予修赶紧按住他，指了指他的伤口，顾谨悻悻地躺回去。
　　简予修继续说：“不过除此之外，我还有儿科，兽医等方面的医疗经验哦。”
　　顾谨：“真厉害……”
　　简予修笑了笑。
　　顾谨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情绪有些低落起来：“其实在知道不是所有死了的人都能来信城的时候，我挺失落的。”
　　简予修：“怎么？”
　　顾谨苦笑：“我妹妹……她比我早几年去世的，是自杀……要是能在这里见到她就好了，我有很多想要补偿她的。”
　　简予修：“……”
　　“很多事情，我在她走之后才意识到。这么多年来，我根本没有真正关注到她的内心。”顾谨低头叹了口气，“我是个不称职的哥哥，就连赎罪的机会都没有。”
　　简予修歪头：“已经没法做到的事，就不必再继续纠结了。”
　　“也是啊。”顾谨站起身，面朝阳光，“既然得到了一次重生机会，我要好好珍惜。”
　　简予修静静看着他。
　　“我想好了，我要成立一个信会。”顾谨对他伸出手，“予修，你愿意做我的副会长吗？”
　　简予修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勾起嘴角：“哎呀，这场面真像求婚呢。”
　　顾谨果然吓了一跳：“诶？！”
　　简予修继续逗他：“用这么帅气的脸来做这种事，我可是一下子就心动了。”
　　顾谨：“不是、我……”
　　简予修得逞地笑了，握住他的手：“好的，会长大人。我们一起努力运营吧。”
　　顾谨雀跃地点点头，简予修又问：“信会的名字呢？你有想法了吗？”
　　“……”顾谨望向窗外，“【山木风铃】。”
　　简予修：“【山木风铃】？”
　　“是我妹妹死前，我送给她的最后一件生日礼物。”顾谨凝视着天空中的云层。
　　简予修：“……”
　　顾谨：“我想带着她那一份，在这里努力活下去。”
　　简予修沉默了几秒，笑着点点头。
　　过了一段时间后——
　　“结果，感觉变成了托儿所啊。”
　　简予修坐在信会沙发上，默默看着眼前的景象。左边的观赏鱼缸前，两个小女孩正在和鱼自言自语，右边的吧台上，一个戴着眼罩的少年在漫画书。
　　听到这句评价，唐梨和北星都对他露出鄙夷的神情，只有北月亮出打字机：“我们像不像一家人？顾谨哥哥是爸爸，你是妈妈！”
　　简予修扯了扯嘴角：“不能因为我承担医疗和看护工作就说我是妈妈啊。”
　　北月抬头思考，北星欠揍地说：“你这种变/态能当妈妈就怪了。”
　　结果一直不参与讨论的唐梨“噗”冷笑了一声。
　　简予修在此刻深深感受到了“孩子们”的“关爱”。他叹了口气，这时，门边的风铃作响，身姿挺拔的男青年出现在门口——
　　北星：“顾谨哥哥，你回来了。”
　　“嗯！”顾谨笑了笑回应他。
　　简予修心血来潮，盯着顾谨：“有没有受伤啊？亲爱的。”
　　大厅里顿时陷入难以言喻的沉默，唐梨面露嫌恶，拿着书上了楼。北星也像看过期面包一样看他：“看吧，变/态。”
　　两姐妹也上楼回了房间，简予修却毫不在乎这一切，他快速扫视了顾谨全身：“腿受伤了？”
　　顾谨惊讶地睁大眼：“你怎么知道的？！”
　　“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你还在小瞧我啊，亲爱的。”简予修眯起眼睛。
　　顾谨：“因为……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啊，我的衣服也没破……”
　　简予修：“你从进来的第0.01秒开始，脚步就比平常偏移了15度角，后来你走的两步，每一步的侧重点倾斜都在印证我的想法。”
　　他俯身撩起顾谨右腿的裤脚，果然在他小腿处有一道5厘米长的血痕。
　　顾谨看呆了：“予修，你太厉害了……”
　　简予修勾起嘴角：“来吧，赶紧帮你消毒。”

　　清理完顾谨的伤口，简予修去倒了一趟垃圾，回房间时，看见顾谨居然已经躺着睡着了。
　　“……”简予修轻声来到他身边，注视他的睡颜。
　　正气凛然的青年平日热情充沛，虽然长着一张带着攻击性的脸，但只要接近就会发现他温柔亲人。
　　此刻他完全不设防地睡去，锋利的棱角尽数收起，简予修伸手捋起他鬓边的发丝，不自觉地下移到他半开的衣襟。
　　青年结实的胸口留下了一道显眼的疤痕。简予修抬手落在上面，伤疤轻微的褶皱磨蹭着他的指腹，他眼里露出愉悦的神情。
　　他俯身触碰顾谨的唇，亲吻他的耳垂和脖颈。
　　“……”顾谨有所察觉，却在眼睛才睁一半的时候被近在咫尺的简予修捂上。
　　“予修……呃……”
　　安静的夜晚，简予修目不转睛地看着顾谨干净的眼眸一点点被情/欲浸染。窗帘飘起漏进来的月光照在简予修的半张脸，仿佛为他戴上了漂亮的面具。
　　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在顾谨耳边低语：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顾谨，安心睡吧。”

　　他走到一楼大厅，站在那一排漂亮的风铃下。伸手一个个碰过去。
　　“出任务殉职？呵呵，还要欺骗自己多久呢？”简予修低声嘲讽，“明明就是妹妹死后陷入自负，崩溃到极点的时候也自我了结了。【我们】可是看得都很清楚哦。”
　　……
　　“小谨，你要去哪？……”
　　青年顿步，回头望向家人：“有点不舒服，我很快就回来。”
　　他的目光垂落到雨中那座坟墓，失去光亮的眼睛里，那里站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女。
　　她手里握着那串他送给她的风铃，摇曳着，让清脆的铃声不断传入他的耳朵。
　　“哥，你真是个没用的废物。”她用最纯粹的笑脸说着最阴冷的话。
　　他离开之后再也没回来，后来尸/体被找到。人们在他折叠整齐的衣领内部，发现了一只纸折成的捕蝇草。上面还画着一个笑脸，像是在无情嘲讽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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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予修看着这些顾谨亲手编织的风铃：“小诗妹妹，这样的哥哥在你看来是不完美的啊，我觉得还不错呀。”
　　他在旁边的工作台坐下，摆弄桌面的杂乱纸张，继续自言自语：“结果你没来到信城，是因为比起这里，那个你喜欢的【家】很合心意吗？”
　　诡异的笑容浮现在脸上，他灵巧的手指逐渐把纸张折成一个立体形状：“我按照你的意愿送了你一程，要是满意的话，你能来感谢我就好了。”
　　纸折成的立体图案立在桌面上，简予修拨弄它可以自由开/合的叶片形状。
　　“不然这样好了，就当是你的谢礼，这个被你抛弃的，陷入负罪感无法解脱的哥哥——”
　　他笑着把纸撕成碎片。
　　“我就收下了。”
　　片刻，无风的客厅里，风铃们接二连三开始摇曳，发出的悦耳声响像是少女的回应。
　　简予修缓缓勾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