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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小叶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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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潇湘缓缓睁开眼睛,果不其然,太后守在一旁,原本如满月般的脸颊显得有几分苍白,两只手上都缠着白纱。
金鉴站在后面,无奈且为难。
她一动,太后就抓着她的手:“湘儿,你怎么样了?”
冷潇湘双眸昏暗,视物如隔纱,不能明晰:“御医怎么说?”
太后抿唇,心疼不已:“太医说,你忧思积郁,长此以往,并非好事。”
冷潇湘试探着问:“没说别的?”
太后小心翼翼道:“你身子弱,伤也没好,不如留在宫中,母后照看你,你也能多陪陪小公主,你看如何?”
冷潇湘看见她缠手的白纱,最终点头同意。
金鉴见她精神不振,连劝带哄把太后带走了,只留下庄子玉和小公主作陪。
翌日太后让她搬进自己宫中,也是金鉴出面,把人留在小公主宫中,由庄子玉照看。
太后心知自己与冷潇湘隔阂甚深,不能勉强,便每日煲汤做菜,奈何厨艺鬼斧神工,凡人难以消受。
金鉴最后忍无可忍,直言道:“母后,湘儿若吃了您做的这些菜,旧疾没好,又添新病,还是算了吧。”
太后再次作罢,虽将女儿留在宫中,却不得其法,母女二人依旧难以亲近。
广陵王谋逆,伤重而死,其家眷部属不日也押解进京。冷潇湘从前在广陵布了不少暗桩,忙碌非常,时日过的飞快,也顾不上太后。
这日她从金鉴书房出来,见夕阳如火,贪看了少顷,再收回目光时,眼前黑沉沉的,眩晕过后便彻底看不见了。
冷潇湘早有预感,但突然不得光明,少不了烦躁几分,正要想法子回宫,幸而遇见一个极有分寸的内侍“小叶子”。
冷潇湘命他送自己去太后宫中,临别前,故意亮出自己的玉牌,叫他不许乱说。
小叶子连忙道:“贵人放心,若传扬出去,那些小泼皮少不得让奴才请客破财。倒不如奴才自己偷偷吞了。”
冷潇湘抿唇而笑,心中想道,小叶子倒是机敏,不愧是雷总管调丨教出的干儿子。
她这次来见太后,便是想离宫,未曾想尚未开口,便听说太后伤了,躺在床上养伤。
冷潇湘问:“您怎会如此不消息呢?”
太后道:“你在宫中住了不少时日,已有去意,我料想留你不住,想亲手做一坛梅花酒。”
酿酒的梅花要亲手去摘,冬日冰冷路滑,摔伤了腰。
冷潇湘像早有预感,抿唇不语,随后又留了下来。
太后若知道她看不见,更不会让她出宫,但这宫中她一时一刻也不想留,也不想和她上演什么悔不当初、母女情深的戏码。
但她能做的只有抗拒,更多的狠话也说不出口。
叶辞枝出宫后,哪也没去,径自回到母亲的不灵庄。
叶散儿迎上来:“弟弟,你今儿怎么回来了?”
叶辞枝面色如常,答她:“吃。”
叶散儿摸不着头脑:“吃什么?”
叶辞枝已经跑去偏厅乖乖坐着了。
以往叶辞枝回来,叶散儿都另外预备了好酒好菜,往偏厅一摆就行。今天不巧,她才从下边纺织署回来,自己都刚到家,哪有吃的?
但叶辞枝好像根本不察觉,端起桌上的冷茶点心,吃完就回自己房里了。
叶散儿觉得老大不对劲,连忙去找义母:“弟弟今日看着和平日一样,格外乖巧,太不对劲了,失魂落魄的。”
李应允道:“难道又去酒庄了?”
叶散儿道:“冷娘子许久不回酒庄,连府里新来的美人姐弟两也不在。”
叶辞枝闭眼就睡,心中寻思,既早和冷潇湘分开,何必再苦苦挂心,徒增执念?
人生在世,又不是只有情情爱爱……
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连招呼也没打,命人打探冷潇湘的身份。
他起初猜测她是陛下迎入宫的某位贵人,心境复杂之余,仍在替她筹谋。
她如今看不见,又无后妃名分,如何在宫中久留?
即便早就分道扬镳,也勉强算是认识的朋友,他关心关心,也不算什么大事。
可他却打探不到任何关于冷潇湘的消息,她的一切痕迹都被人抹的干干净净,其中还有金鳞卫的手笔。
何坦道:“前些时日将军不在京中,倒是发生一件大事。接待南陵国主的宫宴上出现刺客,一位女官替陛下挡了一箭,生命垂危,几度濒死,陛下数次在朝堂上提起,日后必是要重重赏赐的。”
叶辞枝敲敲桌子,冷潇湘虽然不能视物,但伤势无碍,可见并没有伤的这么严重。陛下公然在朝堂上夸大伤势,想来是想替她铺路。
若只是想纳为后妃,何须如此造势?
除非……
那时见到赵秀,他对冷潇湘亦是毕恭毕敬,实在古怪。
叶辞枝骤然起身,直接去见赵秀。
赵秀与他相看生厌,毫不掩饰:“叶大将军夤夜而来,倒是稀客。”
“冷娘子为何在宫中?今日,我在宫中见到她了。”
叶辞枝暗暗观察他神色,见他拿着杯盏的手顿住,又道:“她是你们金鳞卫的人?”
赵秀嗤笑:“叶大将军何不自己去问她?”
叶辞枝道:“我见她脸色不好,可是病了?”
赵秀落下茶盏,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眉眼间抑制不住的烦躁之色:“叶大将军现在和娘子可没有半点关系,你凭什么来问?”
“凭我一腔真心。”叶辞枝坦坦荡荡,“我别无所倚,唯有一腔心意,我记挂她,关心她,才来寻你求证。她的身体究竟如何了?”
赵秀揉揉眉心:“你可知她是什么人?”
叶辞枝心头泛起涩意:“陛下曾公然宣示,湘儿……冷娘子救了他,且九死一生,若只是想收为普通后妃,并不用如此。”
赵秀听他说到这里,颔首赞赏:“自然,陛下是为她铺路。”
叶辞枝继续道:“想来陛下还有别的打算,起码也是位列四妃,何况她性情可爱、国色天香,做个贵妃也可,毕竟是对陛下有救命之恩的。若是日后孕育皇子,那也不是不能做皇后……”
赵秀听他越说越离谱,瞪大眼睛,拍着桌子打断他:“你说的都是什么狗屁。”
他一时没控制好自己,等反应过来,又起了促狭之心,故意来激叶辞枝:“你都想的这么长远了,知道陛下看重娘子,你还来寻我做什么?不怕陛下知道后,清算你吗?”
叶辞枝抿唇,道:“她很不好。”
赵秀心头一滞:“很不好?”
因要清查广陵王余孽,他日日和娘子一处,也没看出来她哪里不好。
赵秀闭了闭眼,突然道:“仙居殿旁的夹道边,有一棵木芙蓉,里面有一处极不起眼的居所。”
叶辞枝正想开口,和赵秀交换几个条件,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吐口了。
赵秀看他喜出望外,暗骂一句“好色不要命”,挑眉嘲讽:“叶大将军,可别被陛下发现了。你不要命,阳城县主也不要命吗?”
叶辞枝将信笺放在桌上:“赵侯不是在暗查五石散的事吗?我的人日日在京中巡防,倒发现几个古怪的地方。”
赵秀打开一看,他人已经走了,忍不住骂一句:“大色迷!”
冷潇湘慢慢倒了一盏茶,虽不能视物,但今日并未出门,借口抄经,也谢绝了太后等人邀约。
但长留宫中,想来是瞒不住。
她的眼睛不知道还能不能好,若不能好,太后是绝不会放她出宫。她如今这模样,宛如俎上鱼肉。
虽是如此,倒也没有过于惊惶。
正思忖间,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已近在一室。
此人身上既无花香,并非太后;也无龙涎香,也不是哥哥。其他诸人,若进门来,必会先行请见。
一时之间,倒捉摸不透是什么人。
冷潇湘放下茶盏,淡淡道:“你怎么进来了?”
叶辞枝蹲下身,道:“娘子,奴才是小叶子。”
冷潇湘摸摸杯沿,眼神冷冷的看着他的方向。
若不是叶辞枝早知道这丫头色厉内荏,几乎都要被她骗过去了,也难怪这么久了,宫中都无人发现,她已经看不见了。
“昨日奴才回去,和干爹说起遇见娘子,干爹训斥了奴才怠慢,今日奴才特来给娘子赔罪。”
他又道:“不过姑娘放心,我不曾说别的,只说偶然遇见了娘子。”
冷潇湘从桌子底下,随意摸出了一只金猪。
那只金猪足有拳头那么大,憨态可掬,还抱着一串金钱,冷潇湘把金猪塞在他手里:“小叶子,你既然知道闭口不谈,可见是个机灵的。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后,还有重赏。”
“你若推辞……小叶子,你干爹是雷总管,想来你也知道我在陛下和太后心中的分量,只要你办好这差事,日后我随意美言几句,你自然前程无量。”
冷潇湘点到即止。
叶辞枝做出贪财模样:“娘子请讲,便是看在金猪的份上,奴才也必定为娘子办好。”
冷潇湘深吸口气:“穿过夹道,有一处小佛堂,日日有人洒扫。虽然离的不远,但我自己去却不方便,你进了小佛堂,便能看见里面有一个旧木箱子,并无花纹,也不名贵,格格不入。里面有一个手串,你去御膳房寻一些鸡血,泼在里面。”
叶辞枝不得其解:“娘子为何要如此?”
冷潇湘却不耐烦:“你要不想去,便去告诉你干爹,叫他告诉陛下,再告诉太后。哼。”
她当然不是真的发火,就是让小太监知道,她做的这些事,被陛下太后知道了,也无关紧要。
可小太监却要白白错失这个平步青云的机会了。
冷潇湘恩威并施:“倘若被人发现,你只管交代是我吩咐你办事,太后和陛下绝不会罚你。你在宫中办差,日后若有难处,我必然护着你,你也知道,陛下总会忍让我几分的。”
叶辞枝越听越糊涂,隐约猜到,她留在宫中并非是他所猜测的那样。
“娘子做这些,是想出宫?”
冷潇湘颔首:“太后以情相逼,我却不愿任人鱼肉。你这小太监,倒是乖巧。”
叶辞枝抽丝剥茧,似乎就要碰到真相,却又仍然蒙着一层粗砂。
他停了下来。
金鉴负手而立,站在木芙蓉下,雷总管和内侍宫女低着头守在一旁,噤若寒蝉。
叶辞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