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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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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问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内心的轰动堪比惊天动地。
他能闻到了。
这一念头浮现在脑海中的时候,连alpha自己都不免质疑。
为什么?
医疗废物收集车的轮子与地面接触,发出轱辘辘的嘈杂声响,车身上鲜红的“禁止接触”标志带着无声的警告,在视野里渐行渐远。
是经提纯过的腺液太过刺鼻的缘故吗?
所以,对于别人而言算作刺激的腺液浓度,反而恰恰打开了他的开关???
正这么飞速思索着,诊断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他条件反射地看过去,恰巧与走出的omega对上视线。
两人眼神在半空交织,在想到医生那句“临时标记”后,又不约而同地同时选择挪开。
一个假装无事发生,去关诊断室的门。
一个放低视线,盯着走廊上某块残缺了一角的瓷砖看。
淮市一院的两性科规模很大,科室分门别类,占据一整个楼层,长廊上不时有医生、护工和病患来来往往,在又一个身材呈孕态的omega慢悠悠经过之后——
长椅上,两个身影坐在了一起。
孟清徊安安静静地待在他旁边的座位上,目光下敛,又直又长的睫毛便为眼睑覆盖上了一点阴影,刚才脸颊泛起的红潮早已褪去了,看上去性格孤僻、孤独离群,但信息素却是那样的……
好闻。
好闻得连秦问现在回想一下都像是某种禁忌。
尤其在转学生还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仍旧无法自控地回忆着那股惊艳的气味。它像偷来的赃物,当物品的主人出现在面前的时候,窃贼就快压抑不住血液里隐秘的尖叫。
带着那样的气味在学校里泄露了个遍,也怪不得别人瞳孔地震地盯了自己一路。
“……”
他应得的。
刚才医生给他们的建议实在耸人听闻,以至于两人一言不发地共坐了好久。一片缄默中,还是秦问最先开口:
“问好了吗?眼睛的事。”
那是转学生的痛处,秦问现在得知了其中缘由,也不好多过问。
“嗯。”
“以后打算怎么办。”他抿了抿唇,“继续扎自己么。”
对方没有应答,侧脸照旧不作什么表情,又好像早已写满厌倦。
饶是这些天冲了几十遍凉水澡的秦问也不得不承认,孟清徊的问题显然比他的更棘手。他瞥了一眼转学生的后颈,那里的状况已经和昨天在班上时看到的样子截然不同。
昨天打抑制剂的时候,他腺体上还只有两个针孔,短短一天过去,就多出了密密麻麻的几圈。
可想而知,结合热到底在以一种什么样的恐怖频率折磨着他。
而他呢?
就那么淡然地坐着,一双眉眼清远疏淡,有种不可轻易靠近的遥远感,就好像世上发生什么事也与他无关。
十几秒后,秦问才听到了一句轻声反问。
“你呢?”
“你又有什么打算。”
秦问微仰起头,神态像在思索。
“我继续冲冷水澡,像医生说的那样,冲到彻底适应、能脱敏为止。”
话题又冷落下来。
遇到这种离奇的事,又找不到其他像样的解决办法,真是让人伤透了脑筋。
转学生是omega,在临时标记那种事上,是吃大亏的。如果对方不开口要求,那秦问绝对闭嘴不提,以免像占了对方什么便宜。
思来想去,他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办法,又深知omega的状况比自己严重得多。
秦问说:“手机给我一下。”
孟清徊眼底露出稍许疑惑,但还是迟疑着掏出手机,递过去。
秦问打开通讯录,在里面输入一串号码,递还。
“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打给学校器械室。告诉那里的老师你找我,我一般都在球场附近。”
孟清徊神情有几分犹豫:“做什么?”
“万一有紧急情况……”
孟清徊下意识打断了,拒绝道:“不用。”
也许是太阳晒得不多,孟清徊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心底的角落有点阴暗。无论别人多么真诚,他都只会缺乏反应地听着,而且与此同时,内心往往会伴随着另外一种嘲讽的声音响动。
谁都知道,陷入结合热的omega会释放出大量信息素,附近的alpha一旦感应到,会被信息素干扰丧失理智,甚至做出不可控制的行为。谁能知道,眼前的alpha会不会变成那样的魔鬼?
他不会相信任何一个alpha。
尽管从那双深黑色的眸子里完全窥不出其他的心思,孟清徊还是说:“你顾好自己就可以了,我没关系。”
与alpha接触已经是足够消耗耐心的事。更不要说,在陷入结合热时与alpha同行。
也更不要说,接受alpha的临时标记。
绝、无、可、能。
“那别人传的流言蜚语你听到了么?说我们两个是那样的关系。”
“听到了。”孟清徊说。
“我们自己清楚彼此毫无关系就好了。”
“……是吗?”
“你闻不到信息素,不想别人揭开秘密,应该不会主动招惹omega来暴露自己。”
“而我。眼睛痼疾,无法见光,很少出班门,也不想和任何一个alpha往来。”
他说话偏好气音,而且语尾总是落得很轻:“你说,我们管他们做什么?”
秦问嘴角勾了勾,忽然觉得这转学生还挺有个性,他很喜欢。
“刚见面的时候说你眼睛不好使,我跟你道歉……”
Alpha还没收起扬上去的嘴角,只听到转学生又说:
“以后在学校,你我避免见面。”
“时间久了,大家就知道,我们是真的没有关系了。”
秦问一瞬间差点气没提上来。
“得。”他发觉自己真是在自找没趣,起了身。
孟清徊见对方准备离开,依旧继续坐在原地,只是盯着手中的报告单看。
结果秦问走到长廊的尽头,宛若看到什么似的,脚步又停下了。
Alpha在窗口处和药剂师说了什么,没过一会儿,单肩扛着一个箱子,走了回来。
“我把这东西放班里座位上。”
他和omega告诫道:“你悠着点用。”
“……”
孟清徊的视线平着挪了一挪,只见他肩膀上的牛皮纸箱赫然写着——
医用抑制剂、180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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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后。
一个穿白色通勤套装的女人匆忙抵达淮市一院的眼科楼。
孟清徊从两性科出来以后,便一直在分幢大楼里等他母亲。
宋岚是本市前100强的女企业家,前几天刚预约挂号时,医生就掌握了这一手信息,在她领着孟清徊进门时,笑脸相迎地上前握手。
“医生,您看下他现在的状态,算不算彻底恢复了?”女人在一旁关切地问。
医生挪开额上的反光板,边在单子上写字,边告诉她:“怎么能呢,他的眼疾已经复发很久了。”
宋岚惊讶地看向自己的儿子,不住地心疼起来:“你这孩子,复发了也要瞒着我吗?”
这结果意味着:孟清徊又要开始接受激光治疗了。她每次都觉得那手术很遭罪,毕竟眼睛是那么脆弱的部位。
孟清徊在医生递来的手术协议上签了名,直到助手和护士准备好了器械,推他进手术室。
他躺在诊疗台上,盯着头顶上冰冷的医用照明灯,一动不动。
“放松,不要眨眼。”医生助手戴着医用口罩,俯身靠近,浓重的影子随之压了过来。
眼睛旋即被滴入了胀痛感极强的麻药。
“千万不要眨眼哈。”
助手说完,才发现自己的提醒很多余。病患何止是不眨眼,他连开睑器都不需要。
哪怕是高强度的激光直直地射进眼球时,涣散失焦的眼睛也只是瞳孔骤缩了下,连眼皮都没眨。
正常人做个眼部小手术,稍微碰一下都流得满脸是泪。他盯着某处,无动于衷,反应不像个正常人类。
激光手术完成得很快,助手摘下手套和口罩,连连对宋母夸他厉害:“你儿子真让人省心啊,是他眼睛天生不敏感,还是特别能忍耐?这样省心的患者我还是第一次见!”
宋岚并不觉得这算哪门子夸奖,她很想说点什么,嘴角动了动,到最后也只是挤出一个苦笑来。
“确实省心。”
“从小就是这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