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余晏歌[2024]》黔籁

29、同余

　　2003年夏。
　　云麓集团承建的培城区残疾人发展与援助中心正式投入使用。

　　第一天，机构有揭牌仪式，电视台也会全程直播。
　　为了集团的长期发展，柏路发以云麓的名义，给所建机构组织里的一个部门，——“残疾人康复治疗活动中心”捐赠了数套最先进的康复设备，并且签署了愿意无限期支持该部门发展的合同书。
　　所以，第一天的揭牌仪式，柏路发也有一个参与名额。

　　那年，柏晏八岁半，快九岁，但他跟着柏路发见过的大场合，已经不胜枚举了。

　　到了地方。
　　离仪式开始还有些时间，柏路发就带着柏晏在大院里兜圈，跟柏晏细细讲解，他们来的是什么地方，这个地方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柏晏对此好奇，那柏路发还能更具体地告诉他，这个地方到底会做些什么。

　　两人走到一栋临校而建的四层矮楼时，柏晏停下，问柏路发，“这栋楼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就他这么矮。”

　　柏路发跟着看一眼大楼。

　　这栋楼他刚好知道。
　　这栋楼，是这园区里面所有的大楼里，最早投入使用的。

　　柏路发如实回答柏晏，“供残疾群体作康复训练用的。”
　　闻言，柏晏轻阖下了眼睫，又仰头，“我想进去看看。”
　　柏路发同意，“可以。”

　　柏路发跟在柏晏身后。
　　踩上最后一步台阶的时候，志愿者从另一栋楼穿过来，叫住了柏路发。

　　仪式快开始了。
　　柏路发叮嘱柏晏两句，跟着志愿者走了。

　　一层大厅没有人。
　　柏晏做直梯上了二楼。

　　二楼一望无际，空间比一楼大得多。
　　柏晏往里面走，经过了很多像健身器材一样的大家伙。

　　走过入口，视野重新开阔起来。
　　二层平层，一共被隔出了五个房间，柏晏的右手边有三个，两大一小，剩余两个则在柏晏对面，都是小房间，左手边的开放区域，则全部都是大器材。

　　柏晏听见最里面的大房间有小朋友玩耍的声音。
　　他循声过去，然后被闯入视线里面的小朋友们形象吓了一跳，——他们之中，有歪斜着眼睛不停流口水的，有头大身子小的，有脖颈很粗的，还有腿脚不便的。
　　每一个小朋友，都和他从前见过的不太一样……

　　这一幕给柏晏带来很大的冲击。
　　他在只到他腿弯处的门前站了好一会儿，迟迟没有脱鞋进去的勇气。

　　柏晏站门口发呆。
　　里面的两个康复老师也因为在帮孩子做复建，一直没有注意到他。

　　不知站了多久。
　　柏晏听见身后的电梯响回头，然后就看见了余平嘉。

　　因为刚刚所见的一幕，所以柏晏对余平嘉的印象非常深刻，观察也非常彻底。

　　余平嘉垂眸从电梯厢出来，手里还端着两个果盘。
　　要往大厅里拐的时候，她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

　　一阵原地调整后，余平嘉手上的果盘端高了一点。
　　再出发时，她的左脚频率就慢了下来，脚尖点不上地那样，只是一点一点地拖拉，就让她摇身一变，成为了一名瘸子。
　　……

　　柏晏回头，重新看回了屋内的小朋友。

　　没多久，余平嘉也来到了柏晏所站立的大屋前。

　　余平嘉惯性思维。
　　以为来到这里的都是残疾小朋友，便在把手里的餐盘放到了门边的柜子上时，叫了一声里面的康复老师，问：“这个小朋友是今天新来的吗？”

　　康复老师这才注意到外面有一个半大的孩子。
　　她吓一跳地走出来问柏晏，“小朋友，你怎么会来这里的？”
　　柏晏还好奇余平嘉装瘸的事情，故意摇头，“我不知道。”

　　康复老师看余平嘉一眼。
　　余平嘉主动交待，“我也不知道，我刚过来，发现他就叫你了。”
　　“好吧，”康复老师叹息一声，改口打发余平嘉，“今天园区揭幕，会有很多领导来，你先回去吧，后面等我电话。”
　　“好。”

　　余平嘉跛着左脚离开后。
　　康复老师也一步垮了出来，边穿鞋边问柏晏，“你是哪个领导的小孩？”

　　康复老师比柏晏想象的聪明。
　　柏晏给予她肯定，重新打量了她一眼，说：“我不是。”
　　“那就是企业家的孩子了？”

　　柏晏没回答。
　　得到答案，康复老师站起来，“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

　　柏晏拒绝康复老师，速度很快地跑了出去。

　　柏路发的司机就等在一楼门口。
　　他看见柏晏急匆匆地跑出来，一时担心到坏了规矩，一把将柏晏捞了起来确认，“怎么了小少爷？是不是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柏晏拍拍司机的肩，“你先松开我。”

　　司机放下柏晏。
　　柏晏小小的一个人，身高才刚过了司机的腰骨。

　　“刚刚出来的瘸子，你有印象吗？”

　　司机被柏晏问得一愣，“瘸子？！没有啊，我没见过瘸子。”
　　柏晏睨着眼，又问，“你一直在这里？”
　　“对的，”司机言辞恳切，又回答一遍，“我一直在这里等你，没见过什么瘸子。”

　　柏晏的好奇心在这一刻达到巅峰。
　　于是他变着花样儿地又问司机，“那你在外面这么久，都看到过什么人？”

　　司机见柏晏表情认真，也不敢怠慢。
　　他仰头细想，两秒功夫，就兴奋地伸出了一根食指，“一个小女生，她端了两个果盘上去，下来就没了，就她一个，她也不是瘸子，走得还挺快的。”

　　通过司机的话，柏晏确认，他刚在二楼看见的那一眼不是错觉，余平嘉确实是在装瘸。
　　但她为什么要装瘸，柏晏就不知道了。

　　一下子，柏晏的好心情没了，让司机先载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