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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秦瑛篇(二十九) ...

  •   “正君,咱们到了!”小管家捧剑指着这小院子的门,向着陈语和高声奏报。
      捧剑这么问,看似很合情理,一切以正君的意思为主,然而实际上她是有意地为里头拖延功夫。捧剑自小是秦瑛的婢女,秦瑛偶尔会给她讲一些兵法策略上的事情,她一来就瞧见这个小院子院墙并不怎么高,她们这么多人,正确的做法是翻墙过去,打开大门,趁里头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冲进去打人一个措手不及,如此,轻而易举地就能将人暴揍一顿。但她毕竟是秦瑛的婢女,知道里头那个是自家小姐的爱宠,她不能够违背正君的命令,但若是真冲进去把人给打残了,那她这个小管家也就不用做了。因而她选择不给陈语和任何建议,等着陈语和自己下命令。

      她说完之后,她的夫郎,陈语和原来的贴身侍儿阿来往前一探胳膊,把车帘给陈语和掀开了。
      “砸门,喊那小蹄子出来挨打!”陈语和坐在高头马车中借着灯笼火把的光看了一眼这个乌漆墨黑又长又狭的小胡同,心里头就生出了嫌弃,这蹄子真不挑,这样子破破烂烂的地方在京城可真不好找。
      “好嘞!”婢女侍儿们得了吩咐,立刻就分头行事。打灯笼的站在车子四周,举火把的围在门口,他们围成一圈,把门口一带照得亮如白昼。拿棍棒的抡起棍棒就去砸门,边砸边喊,有的喊“小浪蹄子,赶紧出来!”有的喊“不要脸的贱男,出来受死!”有的喊“没羞没臊的小蹄子,出来挨打!”
      而捧剑又一次留了个心眼,她也跟着喊,她的喊声比谁都大,她喊什么呢?她喊的是“不要脸的贱蹄子,敢勾搭我们国公,今个儿我们正君来了,看不打死你个贱蹄子!”
      她这意思很明显,是要给里头送信,提醒里面来者不善,千万不要出来。如果陈语和是个聪明的,就应该知道捧剑这是胳膊肘往外拐了,他就不应该再让捧剑喊才对。然而陈语和根本没这个算计,他此时一腔怒火,听捧剑喊白榆是不要脸的贱蹄子,他还觉得很顺耳,喊得很称心,他不仅不制止,还冲着侍儿阿来和往儿、进儿几个道:“就这么喊,让这小蹄子滚出来挨打!”
      所谓有其主必有其仆,阿来和往儿、进儿三个也不是什么有头脑的,又且都是自幼在豪门中做侍儿的,平日里只有别人恭维他们,没有他们受别人气的,可谓是心性单纯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见主子如此吩咐,就全然不动脑子,跟着捧剑大喊:“不要脸的贱蹄子,敢勾搭我们国公,我们正君来了,打死你个贱蹄子!”他们三个这么一喊,其他侍儿婢女全都跟着他们三个喊,声音开始整齐划一,壮如山洪!

      这么大的动静,白榆想不听到都不可能了,本来这院子就极小,从那座小楼到大门口不过四五丈远,夜又深了,周边都很安静,忽然之间大门口又是灯笼又是火把又是如此震天的响声,白榆立刻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白榆这会子还没睡着,他正在给之前缝制好的秦瑛的暖帽暖手套上绣花,他昨个儿忙了一天青莎的事,想着秦瑛过了这祭天大典,多半就该回来了,今个儿就做了一天这给帽子手套上绣花的事,绣花很费时间,他差不多到亥时二刻才刚绣完,简单洗漱了之后,让李伯把大门从里头用铜锁锁好,把楼门用铁门栓闩好,他就准备歇下了。
      谁知才刚躺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连灯烛都还没吹呢,陈语和就带着秦府的婢仆赶过来了。

      正在一楼坐着洗脚准备洗完就睡觉的李伯,吓得魂都飞了一半,连脚都顾不上擦了,湿着两只脚跑上楼,面如土色地问他:“公子,好像是国公府的人,咱们怎么办?”
      白榆也很害怕,他已经听明白了,来人就是秦国公府的正君陈语和,这么大的阵仗,必然没有好的会面,他平日里是个连只小鼠都害怕的男儿,然而此时此刻,他竭力压制着自己的害怕,尽管他已经手指都在抖了,他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努力给李伯打气撑腰:“别怕,他们不能拿咱们怎样,你再去检查一遍楼门闩好了没有,在铁门栓上加个小锁,锁好了你就上来。”
      李伯见他这么说,就哆哆嗦嗦地向着他点了点头,而后蹬蹬蹬地往楼下跑。
      白榆在李伯在下楼之后,快速地穿好衣衫,把烛台拿在手上,往窗户边上走。他把烛台放在窗户前头的榆木翘头案上,而后轻手轻脚地打开那个带锁的柜子,把盖有礼部官印的家籍单页从柜子拿出来,放在袖子里。
      眼下秦瑛不在京中,他没有别的依仗,只能盼着这个家籍单页让那些随着陈语和过来的下人心存畏惧。
      才刚放好,李伯就又上来了,李伯手里头拿了个擀面杖,或许是有擀面杖在手,李伯不像方才怕得那么厉害了,看着他小声道:“公子,楼门锁好了,外面好像已经不耐烦了,咱要不要喊走水啊?”
      白榆满意地看了一眼李伯,还好,李伯终究是个有点子阅历的老人,没有因为害怕,就把秦瑛的话全都忘到一边。他想了想,小声道:“你站我后头,等他们进了院子再喊走水。”
      别人这么气势汹汹地杀过来,不让人发一发火出一出怒气,那是不行的,可若等他们进了屋子再喊,那就来不及了。
      李伯此刻对白榆言听计从,立刻便站在了他身后,颤抖的手高举着擀面杖,宛如护主的士兵。主仆两个计议已定,白榆便将白皙纤长的手指放在窗户插销上,等着秦府的人杀过来。他知道这个小院子门楼院墙都不高,根本拦不住秦府的人,他们冲进来是早晚的事。

      此时秦府的婢仆们确实有些焦躁了,他们眼看着砸了半天的门,都快要把这榉木大门给砸出个洞来了,里头居然稳如金山,根本没人应门。以阿来为首的侍儿们都很生气,但他们没有什么主意,只继续挥舞着棍棒冲着大门出气,口中骂得比方才难听许多,什么“你个胆小如鼠的浪蹄子,赶紧过来开门!”什么“你个卑贱无耻的贱蹄子,勾搭国公时候的贼胆子哪去了?连门都不敢开!别让你爷爷笑死!”什么“再不开门,我们正君进去,把你这小倡夫打成个烂羊头!”
      婢女们终究是在秦国公府当差多年的,有几个还是有点主意的,其中两个看砸门喊人出来不是办法,就向着陈语和请示,一个道:“正君,要不咱们把门端开吧?”一个道:“正君,让小的们翻墙过去吧?”

      陈语和也没什么好主意,而且天气冷,他在马车上坐着,来的时候只顾着生气,忘了带手炉炭盆之类的过来,此时冻得有些坐不住,见两个婢女一个这般说,一个那般说,他就采取两个人的话都听的方法,喝道:“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这点事还要问本正君吗?”
      那两个婢女听他这么讲,便一个带着人去端门,一个带着人翻墙。
      事实证明,翻墙比起端门或者撞门,是个不错的主意,因为这院子原本就是个小门小户的百姓住的,院墙修得不高,两个婢女四只手交错搭成一个梯子,另一个婢女踩着她们搭好的梯子往上一翻就能过去。而这大门上面下面的挡头都非常严实,里面的门栓更是包了铁皮的,想要从外面由门框处端开或者用力撞开,都很难。

      好在这陈语和眼下采取的是两边都听的办法,于是在一帮人还在不得要领地研究怎么样从外面端开大门的时候,有个婢女已经翻墙头跳到了院子里。

      白榆在窗户前站着,没敢直接开窗户,因而只听到一个扑通的声音,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个情形,正在思量要不要开窗看看,这跳进院子的婢女就发出了欢喜的邀功声:“正君,小的跳进来啦,正君等着,小的这就给您开门。”
      白榆立刻就听懂了,他也不回头,就那么盯着窗户吩咐李伯道:“快,喊秦宅走水!”
      李伯得令,扯着嗓子大喊:“来人哪,救命啊,秦宅走水啦!”“来人哪,救命啊,秦宅走睡啦!”“来人哪,救命啊,秦宅走水啦!”

      尚且在大门口的陈语和哪里知道这是秦瑛早就安排好的救援暗号,他还以为是白榆主仆在慌张之间弄翻了灯烛什么的,他这个高兴啊,冲着阿来往儿几个扬声言道:“本正君说什么来着?这小蹄子浪得姚天都瞧不上了,你们给本正君进去,打他个落花流水!”
      阿来和往儿几个听他这么说,也跟着兴奋起来,催促那正在从里头端门的婢女,“快点把门端开,让咱们正君进去!”
      那婢女何尝不想快点把门端开好立功呢?然而那门扇很有点份量又有门栓锁着,要端开得两扇门一起往上举,她一个人一下子还干不了这活儿,她急头白脸地冲院子外面:“再跳进来两个,你们都在外面干嘛呢?”
      又有两个婢女跳了进来,三个人合力,累得额头上冒汗,总算是把大门拆下来了。
      三个婢女倒也不急着往里头冲,而是邀功一般向着陈语和喊道:“正君,小的们把大门拆下来了,正君请进。”

      陈语和听了,向着婢仆们吩咐:“摆好灯笼,跟本正君进去揍人!”
      阿来和往儿一边一个从车子上把陈语和搀扶下来,四盏灯笼引路,八个火把随行,陈语和精神抖擞地迈进了院子。
      院子黑黢黢的,只有正房下面有点亮光,那是楼上窗户处投来的灯烛光。
      陈语和一指楼门,对跟着他进来的婢女侍儿们吩咐道:“这小蹄子多半在这楼里,你们几个给本正君冲进去!”
      婢女侍儿们听了,立刻就往楼门口跑,有人用力一推,自然就发现这楼门也是从里头闩死了的。于是又一起向陈语和禀报:“正君,楼门锁上啦,咱们怎么办?”
      能怎么办呢?陈语和一时半刻也没有主意,还是方才那个最先跳进来的婢女注意到这个小楼面阔三间,却只有这一个门。于是那婢女便嚷道:“正君,这楼只有一个门,咱们进不去!”
      “把门给本正君撞开!”陈语和自己是个没主意的,觉得既然门锁上了,那就只有撞开这一个办法了。
      然而撞门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个楼门虽不如大门那般结实,但方才李伯已经按白榆的吩咐用铁栓小铜锁从里头锁上了,李伯上楼的时候,又搬了张桌子过来抵在门口。虽然婢仆们人多,但一时半刻也是撞不开这门的。

      陈语和在大门口等了半天,好不容易拆了大门进到院子里,这楼门又如此麻烦,他心里头就很焦躁,眼睛一转,瞥见这院子里还有个小厢房,就冲侍儿们喊道:“去砸那个厢房!给本正君统统砸烂!一样东西都不许留。”
      这厢房乃是白榆的厨房,里头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自然没有上锁,婢仆们听见陈语和这么说,一大半人就放弃了砸楼门,跑过去砸那个厢房。把厢房里头的锅碗瓢勺,木桶水瓮,烛台刀架,噼里啪啦砸了个粉碎。有些东西嫌在房里砸着不过瘾,抱到院子里砸,就连那厚重的碗橱都没放过,几个人用棍棒把那碗橱砸得七零八散。
      白榆在楼上听见,心里头知道这是陈语和怒火无处发,把火气全撒在了这些家具上。

      陈语和看厢房里的东西砸得差不多了,只觉心里头这口恶气略微出了些,只是怎么样才能够进得楼去,痛揍一下那小贱蹄子呢?他仰头往楼上看,此时北风大起,一个寒风吹过,他冻得鼻子打了个喷嚏,“啊嚏!啊嚏!”
      捧剑极会把握时间,听见陈语和打喷嚏,便上前请示道:“正君,这小蹄子吓破了胆,躲在里头不敢出来,天又这般冷,您可是千金之体,为他这样的人,冻着了可是大大不值,以小的看,要不咱们先回府去,明个儿再来揍他?”
      陈语和确实觉得身上寒津津的,但要他就这么走了,那他也是不甘心的,他一抬手怒斥这捧剑道:“啊嚏!啊呸,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这贱蹄子胆敢勾搭国公,本正君今个儿不打到他身上,说什么也不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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