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之秦书》與政秦書

33、第三十三章 意外之客

　　总算忙完手头的事情了，嬴政有些疲累的转动了几下颈脖子，拿起身后的外衣随意一套便大步往瑶华宫方向走去。

　　瑶华宫是东书房最近的宫殿，嬴政对赵高当初这个安排很是满意，他最不喜欢浪费时间，除了夜颜那比较远的宫殿他会去，其他地方除了正好碰上，否则很少过去。完工大典之后他本来就打算和姬林住到一起，正好瑶华宫离的这么近，以后办完事就可以直接过来这边，而且来回都很方便。

　　谁知道，一过来瑶华宫全然一片漆黑，一盏灯都没有掌。

　　“怎个这样黑？人呢？”嬴政皱眉扫视了一圈，又问身旁赵高，“现在几时了？”

　　赵高答道：“回君上，现在已是子时了。”

　　嬴政皱了皱眉还是觉得不对，不管几时也不可能一盏灯都不掌啊！而且姬林的寝殿平时都会有几盏灯，因为她知道自己有时候很晚还会突然过来。

　　赵高见状立马喊道：“秦王驾到！底下的人都哪儿去了？”

　　几个宫女奴仆揉着眼睛忙不迭的跑了出来，跪了一地，一起拜倒，“参见君上。”

　　还是没看见姬林，嬴政突然有点烦躁，皱眉问道：“林去哪儿了？”

　　一个小宫女细声细气的答道：“林姑娘数日前就去了章台行宫。”

　　“怎个去了章台！？”嬴政更是不悦了，本来就想着就近天天能住一起，现在人都去了章台，还得出咸阳宫，他哪里能有那么多时间，憋不住不满道：“谁允许她随便跑出去的！”

　　小宫女以为是在问她，便答道：“是君上您说过的，林姑娘来去自由，不必任何禀报。”

　　这话简直噎的嬴政说不出来，没错是他说的。那是那会子他不知道这妮子性子这么野！当下便气的脚下猛地一踹，直接把门槛木板踹出去一大块。吓得底下的宫女仆人们一起磕头，喊着：“君上息怒！”

　　赵高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山呼海啸一样的在他耳边喊，不然他会更加烦躁，立马示意那些人闭嘴，小心的问道：“君上，咱回吗？”

　　嬴政感觉自己是第一次吃了闭门羹的味道！当下性子也是上来了，冷哼道：“不回，以后天天住着，本王看她几时回！”

　　就这样嬴政一个人去姬林的寝殿就寝了。

　　铺排了床铺的小宫女见嬴政还坐在姬林平时看书的书案前，拿着一只玉杆的毛笔看的出神，不敢打扰退了出来。低声向一旁的赵高问道：“大人，是要叫哪位夫人过来侍寝吗？”

　　赵高目光一冷，冰冷冷道：“叫什么？你记住，君上是林姑娘的。其他人想都不要想。”

　　就这样从这时起，只要不是彻夜处理政务，嬴政办完事情都在瑶华宫住着。对于尉缭，也是自那次之后，看到尉缭竭尽全力的为秦国谋划，嬴政不仅采纳了他所有的意见，更是每次都以平等的礼仪接待他，将自己的衣服和所用食物都与他一样的地步来表示自己的尊敬，对于他来说王族身份的这些标志远不如这样来的亲近。

　　但尉缭一介平民百姓倒是非常受宠若惊，甚至于有些忐忑不安起来。毕竟秦王何等尊贵？即便是六国的王孙公子进谏也不能有此待遇啊！

　　游览咸阳的那几日尉缭倒是爱上了半月酒坊，爱上了那口味独特的三国酒，每次来都要带走几坛回去不可。

　　“哟，老伯拜见秦王后可是做了大官了？”门口一位紫色衣衫的侍女笑吟吟的问道。

　　因为总是过来，门口接待的女仆都记住这位贪酒的老伯了。

　　尉缭捋着胡子笑道：“哈哈，没有没有，只是个客卿而已，姑娘莫要见笑。”

　　紫衫姑娘笑道：“咦！别小瞧了客卿，当年咱秦国的大官都是先当客卿的呢！”

　　尉缭觉得紫衫女子甚至可爱，笑道：“好好好，借姑娘吉言在秦国当个大官！”

　　话音刚落，位于北边角落的一桌处传来一丝不屑的冷哼，“助纣为虐，为一己之私陷天下于生灵涂炭，当真令人汗颜也！”

　　尉缭不由得望了过去，那人背对而坐，身材偏瘦，披着件宽大的丝绸长袍独自饮酒。尉缭对这个无礼之徒倒也没有过于怪罪，径自走了过去，正色道：“不知道这位仁兄何出此言？”

　　“秦乃虎狼之国天下皆知，阁下为虎狼办事还不是陷天下于生灵涂炭？”那男子抬眼看着尉缭。

　　尉缭一看，此男子莫约和秦王年纪差不多，但脸上却有着几分少年才会有的桀骜不驯。尉缭笑着，不以为然道：“虎狼之国不过是山东六国畏秦如虎，自己又不思进取，拿人家无可奈何的一番酸词罢了。”

　　那男子不屑冷冷道：“山东六国都言秦王为人，蜂准，长目，挚鸟膺，豹声，少恩而有虎狼之心。”

　　尉缭继续不以为然，“这些言说者又有几个亲眼在咸阳宫见过秦王本人？”

　　男子显然很少不服气，继续道：“阁下身为秦国客卿，不知道秦王有没有对你特别殷情？甚至有超过君臣之礼的待遇？”说话间突然停顿了一下，微微笑道：“如此之人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也！”

　　这道说中了尉缭这几日来的心事，皱眉问道：“阁下究竟何人？”
　　那男子肃然起身，微微一躬行礼，说出了两个字。

　　尉缭一愣，这倒是大出所料，迟疑了一下道：“你知道我是谁？”
　　那男子笑道：“六国安插在咸阳的斥候早就把尉缭入秦的消息传遍列国了，岂有不知？”

　　两人端起两杯美酒共饮后，那男子接着道：“先生只说我方才之言可有说中？”

　　尉缭点了点头，警惕道：“你如何得知？。

　　那男子笑道：“不用担心，我没有那么神通的本事能在咸阳宫安插密探，这事只要稍稍想想就是了，秦国但凡要重用客卿不都是万般殷勤吗？”

　　尉缭不语，只觉得那男子眼里的笑意让他有一丝不舒服。

　　“可是先生，这些被重用的的客卿最后都是什么下场？秦国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例子还少吗？想那商鞅为秦国变法二十余年，最后落得车裂下场，想那张仪为秦国连横破合纵，最后却被扫地出门，想那范睢提出远交近攻大略，最后还不是担心被昭王赐死而辞官远去，在说说现任秦王，又是如何对待文信侯吕不韦的？吕不韦四处为庄襄王周旋才辅佐他登上王位，为秦国领政多年，最后却被嬴政罢相流放，这就历代秦王的真面目。”

　　那男子说的有些急促和激动，停下来喝了杯酒继续道：“对于对秦国有功的忠臣尚且如此，何况乎天下人？先生如何不是陷天下于生灵涂炭？即使先生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也要想想天下百姓，还望先生三思啊！”说罢，那男子又有些失落起来，“他年少时我还曾与他有过些许交情，可他现在已是秦王了，他对我又是如何？”

　　尉缭看着落魄的男子陷入了沉默。当晚不眠到天明，自进秦宫以来秦王对他的种种一一在脑海中走过，加上那男子的话在耳旁不断响起，思绪更是一团乱麻。难道自己寻觅这么多年终究还是错了？

　　不行！尉缭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如果没有完全想清楚恐怕以后是无法继续与秦王共事的。第二日，他便称身体不适没有去王宫，结果嬴政亲自前来慰问他的病体，还要把宫中御医留下来照看他。尉缭再三婉拒才让嬴政只好作罢。

　　看到嬴政如此关切自己的样子尉缭一时之间真的吃不准到底相信那一边才好，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悄悄离开咸阳先。

　　这时姬林在章台行宫住了两个月了，天气又一度转凉了。

　　“回去吧！”姬林将书楼里的书都整理好了，“都两个月，夜颜的肚子怕是已经六个多月了吧！”

　　“两个月了，你是想君上了吧！”子露故意打趣着她。

　　姬林扬了扬眉，笑道：“哦？那我就再晚两个月回去好了，你关于蒙恬的事情就在等等吧！万一又不小心派去前线了，那估计就得等上一年半载了。”

　　子露被梗住了，不过马上又笑道：“好吧！我知道，你也一点也不想君上，全都是为了我才回去的。”

　　“死丫头，快收拾东西了。”姬林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于是说走就走，说回就回的两个人一下便回到了咸阳。两人一起在半月酒坊前下马，“姑娘，先在这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咱在回吧！”

　　姬林见还是傍晚，时间还早，而且自己身上的令牌是可以任何时候进宫的，点了点头。

　　两人一同在半月酒坊前下马，门口女仆一下便认了出来，姬林示意他们不用特别招待，笑着道：“去给我们准备点吃食，整理两件卧房就行了。”

　　半月酒坊的很多伙计都是一代一代父亲女儿或儿子这样接替下来的，所以很多人小时候都是姬林的玩伴，因此相处起来格外亲切。

　　女仆高兴点了点，许久没见姬林和子露，女仆高兴的走路了都格外轻快了些。

　　一人两个烤的焦黄喷香的面饼，两大碗羊肉汤，两大碗赵国产的红枣粥，吃的舒服极了，子露满足道：“还是咱酒坊的吃食好，比章台行宫的好多了。”

　　说起这个姬林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一旁的女仆道：“帮我准备十坛三国酒，再拿二十个面饼带回去，不是这种面饼，是我上次拷给你们吃的那种哦！”

　　女仆一下便明白，连忙跑去准备。

　　姬林知道嬴政喜欢喝，其实宫里也可以酿，但她一直没这个闲工夫，所以既然来了就带几坛现成的回去，若有闲暇也可小酌一杯，岂不美哉？

　　“姑娘你可算的真准，咱们这就剩下最后十坛了。”女仆掩嘴笑道。

　　“这是何意思？”姬林不解的看着她。

　　子露笑道：“你们该不会拿姑娘酿的酒拿出去卖了吧？”

　　女仆笑道：“是老掌柜说的，这酒好喝，保准连秦王喝了都放不下手，所以就作为酒坊的新品开始卖了，谁知道居然日日卖空，甚至有些商家开始高价收购，后来掌柜严禁此风，每人最高只可买五坛。”

　　本是一时兴趣而已，姬林真是哭笑不得，不过还是正色道：“好是好，不过切记不可因此捣乱市场，导致哄抬物价，若是发现此等情况立即禁止。”

　　女仆认真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