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4、赵云儿(上) ...
-
京城发生了大事。
当今皇后突然薨逝。
除此之外,去祭奠皇后的官员皆在第二日出现了头晕呕吐的症状,太医院焦头烂额,他们只猜测源头是皇后,其他多的什么也查不出。
巫国使节带圣女回巫国不过几日,张雁直觉京城要发生大事,他如今还是文弱书生,身无长物,留在京城也无法自保,权衡利弊后,决定离开京城。
可听闻将军府那位祭奠皇后当日也在场,这几日谢绝门客,进出将军府的医师太医络绎不绝,他当即改道去了将军府。
“别后不过几日,将军.....哪里不一样了。”张雁见卓溪身穿玄色衣衫站在树下,略有疑惑。
卓溪笑而置之,手中提了几壶好酒,早早等着张雁:“回想与张公子相识之初,竟是因果子,你我相交多年,是卓溪之幸,如今果子平安归来,当该好好庆祝一番。”
张雁:“可霖兄.....”
“他大抵是不会回来了。”卓溪喃喃一句,随即笑道:“不若今夜就你我二人,不醉不休?”
张雁心有疑惑,疑惑京城传遍卓溪命不久矣,可卓溪能走能喝,不似中毒,不仅如此,卓溪周身气场像是换了一个人,能让一个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必然是发生了大事。
“卓兄有此雅兴,张某自当奉陪,不醉不休!”
想他初入京城与京中贵胄子弟发生冲突,此后被人打压,几乎处处立不住脚跟,若非卓溪嘱托李大人关照,他此刻已不在京城,他们之间情义多年,多少有几分默契,张雁没问卓溪何苦喝闷酒,只等卓溪醉后吐露心事。
“在这个世上,有一人,我不敢用心算计。只因不愿有一天熟睡之时,被枕边人刺上一刀,所以心中万般计谋,一丝一毫也不敢用在让他知晓那是一可笑的误会。”
张雁沉思一二,道:“卓兄是不敢,还是不屑?”
“不屑?”卓溪似醉了,恍惚自语,“不屑。”
他放下空了的酒壶,沉默了。
张雁猜他说的是千霖,这般苦恼,原来是为那位,千霖与国师有旧交,而国师投效太子,以卓溪的心性,担心千霖背叛于他,此刻甚至与千霖生了嫌隙,难怪方才谈及千霖,卓溪眼神闪躲。
张雁略微思索,笑道:
“能遇见一用心想保护之人,本就难得,将军,心里这般珍视,那人应当也是知晓的。”
“知晓?若是为时已晚呢。”
张雁拧眉,他以为卓溪要为权弃心,道:“溪公子,人间哪里都不是桃源,有人求权,有人求名;有人忘本,有人煎熬;龙潭虎穴之中,多成庸碌俗人,或是百姓,或是权贵,善有度,恶有果,不予慈悲。将军既无意名利,何不放手逍遥此心,与重逢之人修缮重逢之缘,求得一世圆满。”
卓溪低声嗤笑一声,又道:“君可知前世梦?”
张雁当然不知,“听闻凡人入轮回都要饮孟婆汤,饮下便忘却前尘,功德罪过虽记录在册,却也不能以凡人之躯知晓。”
卓溪再开一壶,仰头闷下一口酒,笑容冷漠,“许是罪孽滔天,无人渡我入轮回。”
张雁安静地等卓溪开口。
卓溪道:“前世恶果,终今生不结善果,我本该不屑忏悔,奈何重活一世,驰骋沙场、浴血厮杀,亲历杀伐战场之慷慨大义,每每黎明醒来,盔甲在侧,宝刀刃如秋霜,身轻如燕,竟真希望前世只......大梦一场!而我自始自终只是区区一介骁勇善战、无私赴死的卫国将士。”
张雁怔然,竟再不敢问一句。
夜起丝丝寒气,卓溪放下已空的酒壶,站起身来,“张公子,你可知.....赵云儿在何处?”
张雁神情微闪:“不知。”
卓溪笑容意味不明:“我听闻她嫁给了李正。”顿了顿,“她还是嫁给了李正。不过好在,这回,是三个人。”
“三......个人?”张雁被卓溪的醉话弄得糊涂。
卓溪从自己的回忆中回过神,对张雁好心提醒:“京城蛊乱了结之前,公子待在府里会比在外头安全。”
随后摇摇晃晃地走到将军府新修建的祠堂,那里只供着一个牌位,姚夫人。
祠堂里清冷昏暗,他入门时眼前忽然一黑,直接被门槛绊倒,身后千谷只当他是喝酒喝太多没看清路的原因。
他拒绝千谷的搀扶,自己不慌不忙起身。
他拖着充满酒气的呼吸跪在跪垫上,在安静的祠庙了喊了一声“娘。”
良久沉默后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直到第二日天亮。
他再出祠堂,眼中醉气散了不少,千谷伺候他洗漱更衣。
下来来报,说是陛下宣卓将军入宫。
按理来说卓溪已对外称重病无法起身,宫里不可能不知道,千谷刚想寻法子拒了那国师派来的人,少爷便接下了旨。
少爷并不意外,好像猜到宫里迟早会知道他是装病,所以也没有极力隐瞒,可这样一来,满朝大臣皆中了毒,甚至与少爷一同前行的三皇子也未能幸免,唯独少爷安然无恙,这肯定遭人怀疑啊。
卓溪身穿武官朝服,完毕后,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千谷,我记得今日,是第十四日。”
离他与果子约好的日子还差一日。
“果子来信,算算日子,今日——”
卓溪抬手,不让千谷接着说下去:“你不必与我入宫,就在府里等他。”
说罢启程朝皇宫而去。
不是担心果子不回来,又为何问?若是担心不回来,又为何笃定他等得到人?千谷总觉得少爷话中有话。
此去皇宫,不会.....出什么事吧?
****
“卓将军,你府门紧闭,本官还以为将军病入膏肓了呢。”
宫殿之中,皇帝不在,是唐渔假传圣旨带卓溪进宫,他因为此事几宿奔波,熬出眼下青痕,正是一副精疲力竭又查到祸首而兴奋的状态。
殿外御林军有刀者手按在刀鞘上,随时拔刀,有羽箭者已备好□□,只等一声令下,他们层层围着宫殿,像是生怕卓溪逃走。
卓溪知唐渔是怀疑他给朝中官员下毒直截了当问:“国师大人想以预言二字定本将军生死?”
唐渔观卓溪神态便知卓溪已恢复记忆,看卓溪的神色更是冷漠:“让将军失望了,本官不是特意来取将军性命的,这御林军防的也不一定是将军。”
他命人端给卓溪一酒杯,杯中是散发难闻气味、令人作呕的汤汁,“当日到场的官员皆要服用此汤药,将军饮下汤药后可与其他大人一同在偏殿歇息,只需几个时辰,若无异样,便可离去,将军,请。”
“几个时辰?”卓溪瞥了那眼神躲闪的太监一眼,又看了看殿外天色:“国师大人,你这汤药不会.....直接要我性命吧?”
“卓将军怕了?”
“怕?”卓溪微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唐渔一声冷笑,正准备逐他离开。
“国师且慢着。”卓溪抬手笑吟吟地拱手道:“国师经天纬地,无所不知,不知可否解开卓某心中两惑?若能明了,死而无憾。”
唐渔看穿卓溪的话中暗含玄机,正巧,他也有未解之事要问卓溪,便让其他人都退出殿外。
“国师为何这般确信我是那下毒之人?”
“你不是?”
“我是,当然是。”卓溪像是与普通友人谈论普通的事情一般,“可国师为何这般迅速就知道下毒之人就在朝中?”
几位皇子皆中了毒,本该可以排除是内斗,常人会猜测是别国作祟,可唐渔着手调查的却是朝中大臣。
唐渔感到愤恨,每每想到自己千算万算没能算到卓溪会这般行事,他就恨不得将和卓溪千刀万剐:“我一直监视着诸国动作,为防百姓蛊祸,准备多年,结果.....为何猜至你身上,你会不知?”
自然是防了其他人,忘记了防他。
卓溪眼眸幽深,竟又是一笑,摇头晃脑,手拿羽扇悠然在空中划动,吟诗一般道:“我知,我知,我该知才是。”
卓溪这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让唐渔气血倒流,双目喷火。
此刻他也不想解卓溪的第二个疑惑,更不记得自己有话要问卓溪,只想几个时辰快些过去,他好名正言顺地将卓溪就地正法。
这人重回一世才没多久,不打算暗中蛰伏,经营羽翼,竟直接就来了这出,根本无药可救!
卓溪也觉得两个时辰太漫长,又不愿意这般放过唐渔,轻轻咦了一声:“说来,国师大人今生与陛下喜结连理,卓某可要好好恭喜。”
唐渔也不敢示弱:“卓将军与千霖哥哥喜结连理,我也还没好好恭喜呢。”
卓溪正经危坐:“那国师大人可要好好恭喜一番,卓某就在这听着。”
唐渔:“......”
大约一个时辰后,一太监附耳道:“陛下回来了。”
唐渔脸色一变,一下坐起来,对上卓溪意味不明的目光,又重新坐下。
“唐渔!”箫帝不知收到什么消息,急冲冲奔进来。
见卓溪人好好的在殿离,倒是松了一口气。
随后进来的是果子和后面跟来的千谷。
果子与箫帝一同至皇宫门口,果子正打算回府,与赶来的千谷撞上,知悉少爷被唐渔骗进皇宫,怕是要对少爷不利,于是三人忙慌赶来。
果子见一旁空了的酒杯,那酒杯里还剩余一股恶心的余味,他脸色一变,慌张对少爷道:“少爷,你没事吧?”
箫帝头一次对他疾言厉色:“唐渔,你在干了什么?”
殿外御林军整齐以待,果子难以想象他要是再晚回来一些,是不是就见不到少爷了,他为少爷把脉,手却忍不住颤抖。
卓溪看在眼里,他看向果子的目光越发深沉,最终将手覆盖在果子手背上,安抚道:“无事。”
唐渔看向一旁计时的沙漏一空,可卓溪服下汤药后并无不良反应,他脸色越发难看。
卓溪开口:“国师大人怀疑真凶在官员之中,寻朝中官员试药查探。”
太监禀告:“朝中各位大人服下此汤药皆出现呕血症状。”
唐渔在天子盛怒之前道:“陛下不必担心,汤药之毒可与他们体内蛊毒相互压制,抑制蛊毒发作,中蛊之人服下......”他视线落在卓溪身上,眉头越蹙越深,似是不解:“并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