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痴》妖怪鸩

25、乱起

　　深海的更深处里是什么？这个念头驱动着她向深海的更深处潜入。

　　穿过一张张狰狞的面庞，一条又一条早就斑驳腐朽的铁索，不知是谁遗落在海中的尸骨。甚至是不知多少的经年岁月。

　　终于到了。一直驱动着她前行的那个念头是这样告诉她的。

　　片刻的恍惚间，她产生了疑惑，她为什么一定要潜入到这片没有生命存在的深海海底？

　　深海中，燃烧起一道幽蓝色的火。微弱的火光将漆黑的海底世界照亮了些许。露出深海海底的些许轮廓。

　　无数的鱼群骸骨密密麻麻的堆积着，但仍旧有鱼群们前赴后继的朝着那根石柱撞去，它们在即将靠近石柱前，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阻拦，又在很短的瞬间被阻隔的力量所杀，只有少数残存下了些许骨骸。

　　在那片密密麻麻的鱼鳞中。隐隐约约看见了那根被钉入深海的石柱上，束缚着一个人，那些铁索密密麻麻的缠绕在他的身上，将他和石柱融在了一起。

　　在涅槃蛊燃烧起的瞬间，那个被熔铸在石柱上的人蓦然睁开双眼。

　　那是一双看不到情绪的眼眸，他的瞳孔是人类血液的血蓝色。他的目光准确的落在燃烧着的幽蓝色火焰上。涅槃的火焰恰巧在一息间燃烧殆尽，被束缚在石柱上的人在火焰熄灭时，发出了一声轻叹。叹息了有着某种难以掩饰的遗憾。随着他的叹息，那些密密麻麻靠近他的鱼群被翻卷的海水推出去了数百米。

　　数日后。一条鱼孤单的悬停在深海的裂隙旁，无神的双眼凝视着她并看不见的深渊。很奇怪，她甩了甩鱼尾。她不记得自己曾经来过，但又恍惚觉得她曾经无数次潜入这道裂隙里。不同的思维充斥着她脑中不多的思维空间，直到某一瞬，她的脑子彻底被不同的思维冲刷的当跌，身体燃烧起幽兰色的火焰。

　　涅槃的火焰很快在深海中熄灭，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忽然海中卷起狂浪，无数水浪翻卷，一条与龙体型外貌所差无几只有龙爪能看出不同的黑色蛟龙卷着海浪，潜入到了藏着石柱的巨大裂隙里。黑色的蛟龙急速的向下潜入，庞大的身躯将阻拦在身前的那些路障粉碎成海中无所依萍的漂浮物。

　　他很快就看见了深海裂隙里的诡异石柱。

　　他似乎正是为此而来。

　　没过太久时间，蛟龙就停在了陆迟附身的鱼曾经停驻过的的地方。除了蛟龙之外，在蛟龙的头顶还站着一名穿着深红色衣裙的女修。

　　“是这里。”蛟龙开口。语气却不像是在询问，而是在肯定的说是这里了。

　　“没错，就是这里。”女修的目光在石柱那蜿蜒狰狞的一张张鬼面上看过。她说话间，身体离开了蛟龙的头，悬浮在深海中，穿在她身上的红衣蔓延出无数条长长的丝线，丝线像是活了一般朝着熔铸在石柱上的那男人而去。

　　如果有人在这里，定然会认出那红衣女人的身份，她正是相思门的门主殷红豆，而载着殷红豆的蛟龙，是跟在殷红豆身后如影随形的修士咸鱼。

　　无数深海鱼们千百年的撞击都未曾破开的壁垒，在红色的丝线下脆弱的像是一张纸。渐渐的红线缠绕上那男人的身体，不久前刚刚睁开过眼睛的男人，再次缓缓的睁开双眼。

　　他们的目光隔着暗淡的毫无光亮的深海，准确的对上了。

　　海中卷起了暴风。

　　……

　　清水港附近最近出了很多怪事，先是还不到捕鱼的季节，海中就汇集起密密麻麻的鱼，而后是接连而来的暴雨天气。暴雨反常的下了两个多月，滔天的暗云与翻卷的潮水像是一头挣脱开束缚的凶兽。海岸线附近的村落被冲垮了一片又一片。

　　而后村子里的人仿佛被诅咒了一样，总有人会在黄昏以后失去踪影，等到再被发现，尸体就漂浮在下着暴雨的海上。

　　在清水巷的变故升起的第八十一天日落后，天机阁阁主百晓生忽有所感，面色严峻的以铜钱卜卦，卦落，他的生命力仿佛被什么忽然抽离一般，原本看起来不过而立之年的修行者，面容迅速的苍老，不过一个呼吸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垂垂老人，而这种苍老并没有停止，那种侵吞生命力的无形力量仍旧在继续。

　　在下一个呼吸结束之前，百晓生拂袖，在身前的地上留下了，东南，大凶。四个字。第二个呼吸落下，他身体中的生命力被全部吞噬。

　　随着生命力的消失，百晓生的身体开始湮灭，待到他的身体消失，只留下那一身黑白色的道袍，天地间忽然有风云异动。

　　最先察觉的是天机阁之下的四海门门主九宫一，这位年过百岁的道人在察觉到异像之后身体化作一道星芒朝着四海门的后山禁地飞去。

　　随后察觉到异像的是与四海门相隔并不远的伽蓝寺。佛子枯妄忽然睁开眼，看向四海门所在的方位，低声说了一句“阿弥陀佛。”随后无论旁人如何问他，他都缄口不言。

　　青山剑宗宗主风醉原本正在看书，忽然动作一顿，少年人的面庞上露出了不符合年龄的深沉。“又死了一个，下一个会是谁呢？”他咕哝了一声。

　　灵华宗，天元宗，王家，合欢宗，公孙家，花谷，神医谷，魔宗，马家堡，萧家，刀宗……

　　消息越传越远。

　　在沙海与归墟交接的绝地中探查归墟气息泄露的穆春若有所觉的看向天机阁的方向，他迟迟的看到了修行者陨落的异像，思付了一下后确认是百晓生在不久前陨落。可随即新的疑惑产生在他的心底。记忆中百晓生陨落的时间并不是现在。而是在更遥远的未来。在他一百多岁的时候。

　　百晓生陨落之后，发生了什么？隐约记得是有什么变故发生了。

　　是东南还是西南？

　　百晓生的陨落和归墟的异动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穆春不可避免的将这两者进行关联。

　　难道是……

　　他忽然面色一凝。

　　百晓生陨落。留下四字预警，东南，大凶。这个消息就如同看似平静实则滚烫的油锅里忽然跌落了一滴水。骤然沸腾。各个宗门流派无数散修皆齐齐朝东南方而去，试图在这份大凶的预警里博取到一份危机重重九死无生的滔天机缘。

　　东南沿海的海底深处，海下原本的静谧被一种诡异的死寂所取代。生机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侵蚀，而这一切的根源，正是原本存在着石柱的地方，海下越是靠近石柱的地方，越是荒芜，生命力被抽离，生机被截断。

　　那根被无数铁索束缚的石柱上，出现了斑斑驳驳的裂痕，那些裂隙越来越大，无数窃窃的声音在石柱的裂缝中传出。

　　细细听去，是一种古老的语言，在嘶喊着杀与生。

　　再过不久，等到束缚着石柱的铁索全部断裂，石柱崩塌，这些窃窃的声音就会穿过壁垒，汹涌的奔向人间。

　　……

　　她这次并没有在生灵的身体中醒来，但一股无形的吸引力将她带到了一具被正在炼化的傀儡人的周围。傀儡人也不知是属于哪个魔门宗派或者傀儡师。

　　没有躯壳的灵魂在很长时间里都显得很浑浑噩噩，但也因为没有躯壳作为限制，她以一种似人似鬼的界限边界上徘徊，渐渐恢复了些许记忆。

　　最先复苏的是对于自我与本我最重要的东西，名字。

　　她记起来自己的名字，她叫陆迟。

　　是个剑修。

　　某个破晓的清晨，在天渐渐将暗淡的大地渲染成灿烂热烈的火红色，被困在傀儡人周围而无法离开的陆剑修忽然脑子里又多出了一段记忆。

　　记忆里有张脸，那是陆姑娘的脸。不是灵魂被躯壳影响后，面容千变万化的陆迟，不是傅子美，不是郑婉君，更不是海妖或者什么鱼虾水母……而是原本的，真正的陆蔓蔓的脸。

　　陆迟忽然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傀儡人的周围而无法离开。她忽然想起了陆蔓蔓的长相，那张脸正是被困在暗室里被不知哪个混账傀儡师炼制的傀儡人。

　　涅槃蛊会焚烧宿主寄居的躯壳，是因为蛊虫的特性本来如此吗？还是说……

　　陆迟想到了另一种重生的可能性。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涅槃蛊的涅槃重生指的是灵魂与躯体一起重生。就如同真正的凤凰涅槃一般，在灰烬中重塑骨骼与躯体。

　　如果真的如同她猜测的这般如此，如此这般。也就是说在十年前，她的身体在被种下涅槃蛊之后，她第一次是以躯体和灵魂状态下涅槃重生的。然后有人将她的身体和灵魂剥离开。造成了她附身在他人身上后产生的记忆错乱与失忆。

　　这可能吗？

　　事情越来越让人秃头了。想到这些迷雾重重的事情，陆迟的脑壳开始疼。在脑壳开始疼的瞬间，她不受控制的思维空白了一瞬。这是在深海中附身海族之后无数次爆体燃烧后产生的后遗症。

作者有话说

　　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