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共从容》payaki

25、第二十五章 剑胆琴心登云麓

　　“本大爷去洪就是为了找你的，为了韩文星还有你们神教的事。今天遇见却是省去很多麻烦了。”楼澈一听说紫丞是刚从洪都离开，不禁感慨自己运气不错。
　　“楼兄你离开昆仑之后，也在追查此事？”
　　“有啊，不过来找你要说的事情还是我师兄查出来的。先不说这个，到底谁受伤了？”楼澈想起之前紫丞从对方那里取得的解药，想必是有人中毒。
　　紫丞点点头：“首辅不慎中了对方的毒，鹰涯一时性急竟然抓了李副帮主的弟弟要换解药，我想将计就计，约他们前来一战。”
　　“将计就计？”楼澈看看紫丞微微上挑的唇角，直觉地知道这弹琴的肯定又是在谋划些什么。
　　此时已经可以听见章江的水声，紫丞远远指着停在岸边的一条船说：“上船之后我再详细告知楼兄好了。”
　　走到岸边就看见容仙站在船头，看见紫丞立刻展颜一笑：“公子回来了。”
　　楼澈摸摸鼻子：“弹琴的，你现在当真是艳福不浅。”
　　紫丞故意很严肃地点点头：“我也觉得。”楼澈反倒是不知自己该怎么回答，看看容仙捂嘴而笑的样子，恨恨跟在紫丞身后进了船舱。
　　容仙手中拿着两块软巾分别递给两人：“公子可要先换身衣裳？”
　　紫丞摇头：“这样就好，你吩咐他们开船吧。”
　　容仙听了紫丞的话点点头，走出去掩上了门。
　　楼澈随手用那软巾擦了擦外衫，抬头看着紫丞，刚巧紫丞也正看他，目光相触后紫丞转开了头：“倒是楼兄你的衣服湿得厉害，要不要换一套？”
　　“一会就干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紫丞点头，转身走到窗边放下了窗户，还未转身就已经感觉到楼澈走到了自己身后，紫丞顿了一下，站在原地没动。
　　“趁本大爷喝醉了这么不告而别，不觉得有点不公平？”楼澈伸手从身后搂住他，下巴靠在他的肩上，近在咫尺的嗓音低低地近钻进耳中，有些痒。
　　“要是不找个理由来找你，是又要一直躲着我？”楼澈微微偏过头用嘴唇贴着他颈侧的皮肤，凉凉的还带着点雨水的味道。
　　紫丞仰起头，往后靠了靠，安心地把身体的重量都交给他。
　　“别想不说话就蒙混过关。”楼澈不满意地嘟囔，紫丞笑笑：“那楼兄想要我说什么？”
　　楼澈眨眨眼睛，还未说话就听见了敲门声，紫丞有些不自然地站直了身体，清了请嗓子：“进来”。
　　“公子，楼公子，容仙煮了姜茶，你们淋了雨，赶紧趁热喝吧。”容仙端着放了两个杯子的托盘走了进来。
　　紫丞点头，伸手拿起杯子递了一杯给楼澈，楼澈接过来看着紫丞只是笑，紫丞不知他又笑什么，只是转过去低头喝茶，容仙看看两人神情，抿嘴一笑：“公子若无其他事情，容仙就先出去了。”
　　待再只剩下他二人，紫丞挑起眉看着楼澈，楼澈笑着摇摇头：“只是刚才看见你在灯下的模样想起了两句诗。”又坏坏一笑才又说道，“岁华一任委西风，独有春红留醉脸。”
　　紫丞听了，知道楼澈是拿了那日昆仑山下喝酒太多他脸上的艳红之色不消的事情取笑他：“若像楼兄那样喝得面不改色，只是还说着话就睡着了自然是更好些。”
　　“弹琴的，你这是嘲笑本大爷的酒量么。”
　　紫丞摇头：“紫某可没这么说过。”可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明摆着自己确实就是这个意思。
　　楼澈捏着手里杯子，只说了声“弹琴的”就没了下文。紫丞看他一副不知如何回答是好的模样暗笑着岔开了话题：“楼兄这次前来，到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告诉紫某？”
　　既然有台阶下，楼澈自然也没再不依不饶，正色把离墨在书山府所得说了一遍。说到韩文星很可能就是巫宸的时候，紫丞脸色微变。
　　“先前我所说的将计就计，也是因为发现韩文星与海沙派暗中往来，今天更是有人要前来送一件重要物件。所以我才挑了今天与他们换解药，鹰涯和琴瑚未曾与我一道，就是前往海沙派总舵见机行事。”
　　“弹琴的，你使诈。”
　　“兵不厌诈。”紫丞嘴角一勾，“只不过，韩文星的行踪却始终无法得知。若他当真是巫宸，那与海沙派的勾结便十分可疑。”
　　“这话怎么说？”楼澈不解。
　　“海沙派近年来声势越来越大，如今中原漕运他们已控制了大半。我一直怀疑是有人在暗中相助，如果这幕后真的是女真族在主事，再加上韩文星处心积虑打击中原武林势力，目的只怕只有一个。”
　　楼澈也明白了过来，原来其中当真有外族的政治阴谋。
　　其时女真蠢蠢欲动而朝廷碌碌无为，反倒是武林各大势力积极抵抗，七曜神教过去虽不是事事参与，但也时时暗中相助。若是紫丞此次能以七曜神教之力对抗女真，倒真可以说一举两得，不仅是破了对方意欲嫁祸的伎俩，也可以消除七曜神教与武林各大派的矛盾。
　　紫丞打开门走了出去。雨虽是已经停了，但江面上风依然很大。楼澈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衣带在风中招摇，垂下目光又笑了笑。
　　背负如此之多，再强的人也会需要别人帮你分担一些不是么。
　　紫丞对立在一边的教众说了什么，不多时便有人将怀音送了过来。紫丞抱着琴转头看楼澈：“紫某这里有首新曲，楼兄可有兴趣品评一下？”
　　“当然好。”楼澈点头，看着紫丞走到了船舱上层，自己也跟了过去。
　　琴音在江面上远远传开，前半段依稀可辨是初相识时自己便听过多次的流云奔壑，可听到后来又似乎有些不同，比起流云奔壑的大开大阖，此曲的调子变得更婉转了些，轻如微风拂面，细细去听，又有种仿若午夜梦回耳边低诉的蛊惑深埋其中。
　　近日来各种事情接踵而至，此刻眼前江阔云低，这千里烟浪之上，让楼澈有种满载风月浮生偷闲的感觉。靠在栏杆上抬头看着暗沉沉的天空，深深吸了口气，似乎连日的疲惫也恢复了许多。走过去站在紫丞身后，等他一曲终了，把手放在了他肩上：“弹琴的，几天不见，琴技又精进了啊。”
　　紫丞低声笑笑，抬手按上楼澈手背，另一只手在七根琴弦上一划而过，音符悠悠地四散开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不过，一首曲子当赔偿也不够。”
　　“那按照楼兄的意思，到底该怎么办？”
　　夜风之中能感觉到他皮肤微凉，楼澈用手指在他手腕上细细摩挲：“让我想想……”
　　没等他说完，又听见有人走了上来，楼澈不情不愿地把手收了回来。
　　“教主，山座使与地座使回来了。”
　　“我这就下去。”紫丞点点头，转向了楼澈，“楼兄与我一同过去吧。”

　　鹰涯琴瑚见紫丞进来都低头行礼，待再看见他身后的楼澈，琴瑚不禁一愣：“楼澈，你怎么在这？”
　　“怎么，小姑娘你不欢迎本大爷？”
　　琴瑚作了个鬼脸：“你每次出现都把教主拐跑，为什么要欢迎你？”
　　“小姑娘你说话可要有真凭实据，每次都是我跟在弹琴的后边，你怎么不说是他拐跑我！”楼澈不满地纠正，却不曾注意紫丞的脸色越来越不善，鹰涯在一边皱皱眉，不知究竟是对这番对话无可奈何，还是只是为了把脸上的笑意藏回去。
　　紫丞清了清嗓子，琴瑚终于没再说话，紫丞看看两人：“如何，可有所得？”
　　鹰涯点点头，又看看楼澈，紫丞笑了笑：“鹰涯你说吧，不碍事。”
　　“今天送来的不是物件，而是口信。”鹰涯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女真很快将会攻打武州，要求海沙派届时控制中原漕运。”
　　“攻打武州？”紫丞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可说了有多少兵力？”
　　鹰涯摇头。紫丞低头不语，北方边境之上游牧民族骚扰掠夺乃是常事，若只是为了抢些东西倒也罢了。只是此次女真居然要求海沙派控制漕运，似乎是已经作了长期征战的准备。须知山西经河北的太行八陉乃是通往中原八条通道，居庸关便是最北端的第八陉，而过了武州，便是居庸关。一旦居庸关破，燕京便岌岌可危。
　　几人沉默了片刻，紫丞拿出取自敌手的纸包：“鹰涯，白色外敷，红色内服，三日之内毒应该就可以尽解。事不宜迟，待会你和琴瑚尽快去找宵明，他伤好就立刻回雨苍山将此事告知腾蛇左使与勾陈右使，之后的事情听他二人调度。”
　　“那教主你呢？”琴瑚问道。
　　紫丞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事态紧急军情不可延误，朝廷虽然无能但听说武州刺史算是能征善战之人。所以今次我要去一趟武州。”
　　鹰涯琴瑚一听这话齐声反对，楼澈看看紫丞表情，笑了笑转身走出船舱。
　　看他模样就知道必然是心意已定，那就不用再劝了。只不过弹琴的，这次你休想再偷偷撇开我一个人跑掉。

　　待两人站在岸边看着船离去的时候，天边已经微微现出了红光，楼澈对上紫丞视线：“弹琴的，你是不是用教主身份逼着独眼鹰和小姑娘走的啊？”
　　紫丞摇头：“首辅所中之毒未解，劝鹰涯不会是太难的事情。何况这次去武州主旨只是报信，由我一人前去也没什么不妥。”
　　“真的只是去报信？”楼澈挑起眉毛。
　　紫丞身为七曜神教教主，若在此战立功，无疑对七曜神教将来的江湖地位大有好处。可他执意一人前去，显然是不想让其他人与他一同犯险。两人相识至今，楼澈对他的了解其实已经超出了他自己的想像。所以旁人看不出的，在他看来却是明显不过。紫丞看楼澈点明自己所想，也不否认，只是低头一笑：“果然是瞒不过楼兄。”
　　楼澈故作严肃地对紫丞抱了抱拳：“怀音公子果然一身剑胆琴心，在下佩服。”
　　紫丞也装模作样地还礼：“楼兄身为流影传人，事关民族大义，自然也是义不容辞了。”
　　楼澈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机明白了紫丞是在邀他同行。
　　“终于学会相信本大爷了？好，弹琴的，不管你要去哪，我一定会陪着你的。”
　　紫丞面容本偏清秀，此时晨光之中整个人都似乎被勾勒上了一层金红，眉宇之间平添了一份英气，听了这话之后嘴角一弯，出众之姿真真是笔墨难以形容。楼澈看得心中一荡，不自觉地抬手捧起紫丞的脸，犹豫片刻终于还是低头吻上了他的双唇。紫丞不曾拒绝，双手攀上了他的后背用力搂着，紧贴着的身体此刻感受到的体温是如此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