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娘的俏郎君》鱼一卿

21、去追

　　是夜，春娘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小玉在隔间打着哈欠问，“小姐，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春娘干脆睁开眼坐起来，抱着被子不甘心，“我要去找珍珠姐姐问清楚。”
　　说完，下床开门，急的小玉赶紧的跟上，拿了披风追上去，“小姐，外头凉，你等等我。”
　　春娘和珍珠就住一个院子，只不过一个住西边，一个住东边。
　　沿着长廊走了一半，春娘又停住了脚步，怔了怔，转身往回。
　　迎面碰上小跑着跟过来的小玉，赶紧把手里的披风给春娘披上，“小姐，你找珍珠娘子有什么事吗？”
　　春娘摇了摇头，“没什么事，我就是，”春娘左顾右盼又抬头瞧见天上的弯月，指着，“就是出来赏月。”
　　小玉顺着春娘的手指望过去，一轮弯月高悬上空，静谧的月色让整个院子都笼罩着莹白色的光辉。
　　春娘侧着头，似是望出了神。
　　“春娘！”
　　珍珠在屋里面也睡不着，听着外面似有若无的声音，开门来，瞧着回廊处站着的春娘和小玉二人，便也拢了件衣裳出来。
　　走到二人跟前才出声，小玉忙回头打了招呼，“珍珠娘子。”
　　珍珠点头，示意她先下去，小玉告退。
　　珍珠伸手拍了拍春娘的肩膀，轻声，“春娘，你在看什么呢？”
　　春娘未曾回头，只是盯着弯月瞧的入了神。就在珍珠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春娘低喃道：“那月宫里便只住着嫦娥仙子一人吗？她觉得寂寞吗？”
　　珍珠若有所思，“春娘，你觉得寂寞吗？”
　　春娘慢慢的昂下头，“我不寂寞，我有爹有姨娘，有最爱吃的瓜，最爱听的曲……”
　　蓦的，春娘又抬起头，明亮的双眼里带着一层似有若无的雾气与疑惑，“可是珍珠姐姐，我这里，”春娘抬起右手放在胸口，“好难受。”
　　“唉！”珍珠长叹一口气，上前抱住春娘，用手拍着她的后背，“春娘，你长大了。”
　　“珍珠姐姐，你说，我对于他，只是一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他对于我，只是某日的惊鸿一瞥，因为距离而产生的一丝好奇。你叫我把他忘掉，从心里拿开。可是，可是这里，”
　　春娘指着胸口，“这里空了，空的我好难受，它为什么会难受呢。”
　　瞧着春娘这伤心的模样，珍珠的心都痛了，“春娘，是姐姐错了，”珍珠上下打量着春娘，眼里是心痛是不忍是犹豫是肯定，“你对他不是好奇，是欢喜，你真心喜欢上了他。”
　　虽一面之缘，可却是一见钟情，他在你心里深了根发了芽，挪不开，忘不掉。
　　“欢喜？”春娘的脸上露出疑惑，“可我与他，只是他擦肩而过的一个陌生人……而已，我……”
　　你喜欢的人不只是不喜欢你，而是从始至终你便不曾出现在他眼里，多么可笑。
　　春娘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眼睛也不知道怎么的，雾气重重，转眼便一颗颗泪珠滚落，她睁着大眼睛无措而害怕，“珍珠姐姐，我怎么了？我生病了吗？我是不是要吃药，我要去看大夫，小玉！我要让小玉去请大夫，小玉……”
　　“春娘，你别怕，你看着我，”珍珠双手捧着春娘的脸，盯着她的眼睛，“春娘，你若是真心欢喜，便让他也喜欢你。”
　　春娘茫然，“我……该怎么做？”
　　“让他看到你，只看到你。”
　　情是毒药，一旦沾染上了便摆脱不了，那不如以毒攻毒吧。
　　珍珠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对的，当初她瞧上了杨倌，温柔细心的翩翩公子，她费尽心思以为自己找到了良人，但不过是一场噩梦。如今梦醒了，她问自己，若回到当初，她会如何？
　　拒绝吗？逃避吗？都不会，她会一无反顾，如飞蛾扑火，至死方休。
　　珍珠笑了，是的，她伤心愧疚后悔，可若是再来一次，她依旧会奋不顾身。她做的没有错，她当初只是选错了人。这一次，她会守着春娘，看着她一步步走上幸福。
　　刘家。
　　刘氏回了家见屋里亮着灯。
　　诧异的推开门，“宇哥儿？”
　　郑宇回头，“娘。”
　　刘氏欣喜，“宇哥儿，你怎的有空回来了？可是书院出什么事了？”
　　郑宇摇头，“今日小考，下午无事我便回来看看。”
　　刘氏心中既得意又欣慰，但嘴上还是忍不住说，“娘在家里挺好的，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安心读书便可。”
　　又想着郑宇若是下午就回来了，自己不在家，家里也没个热饭热菜的，岂不是饭都不曾吃，忙问，“宇哥儿，你还没吃东西吧，娘这就给你做饭去，你等着。”
　　“嗯，夜了，简单些便可。”
　　“哎！娘给你煮个面条。”
　　郑宇中午吃了一顿鸿门宴，此刻倒也不饿，但刘氏是个闲不住的，若是不让她去做，她倒觉得不安了。
　　刘氏转身出去，郑宇瞧了会也放下手里的书，踱步到屋外，看着刘氏忙里忙外的打水揉面，一脸的欣喜。
　　有多久没见过刘氏如此轻松的面容了，郑宇自己都不曾记得。
　　“娘，您今日很高兴？”
　　刘氏没回头，一手揉面一手添水，回道：“娘每日都高兴，宇哥儿你回来了娘更高兴。”
　　郑宇没做声，他只默默打量刘氏的衣着。
　　今日的裙子很新，颜色瞧着也浅一些，应是刘氏早年所有，头发也上了头油，戴了一对不常戴的珍珠耳坠。与日常穿戴差别不大，但细瞧之下是用心装扮了的。不过刘氏的衣裳上沾了一些黑灰和青草汁，想到刘氏进屋时，郑宇隐隐闻到了一丝炭火的焦糊感。
　　“娘，今日烤肉好玩？”
　　“好玩啊！”刘氏未曾想过她不曾提，郑宇怎的就知道了，只顺口接着回，“春娘姑娘特别和气，你胖婶说她用银丝炭烧茶太费银子，她便学你胖婶说的搭了柴火架要烤肉，还要亲手烤给我们吃，结果燎了头发……”
　　说到这里，不知道刘氏想到了什么呵呵笑了起来，“你是不知道，春娘多伶俐一人，偏偏把肉也烤糊了，菜也弄撒了。不过春娘吃相好，吃的香，一看就是个爱吃的。这样的姑娘好，爱吃的人心思都简单。”
　　刘氏自顾自的夸，她自己都未曾注意，说起春娘来倒好似跟二丫还熟一般。
　　春娘，想必是个极和善的姑娘，所以刘氏才能这般快活。
　　“娘，您若喜欢，往后便多去。”
　　刘氏叹了口气，“唉，哪能呢，她们不过玩几日就要回去了。人家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我一个村妇……”
　　说个不好听，不过是去给人家逗趣的，哪是真能来往的人。
　　刘氏有些自我鄙夷，郑宇正欲开口，刘氏却早把那莫名的情绪丢开去了，“不过，我没想到那珍珠姑娘竟是何离了的……”
　　同样的话，庞氏也正跟自家儿子唠叨。
　　“大山啊，你可不知道那点心可好吃了，甜甜的，放在嘴里就要化了，”说到此处，庞氏还砸吧了下嘴，“可惜没几块，不然我找春娘讨一块回来给你。”
　　庞山在一旁擦工具，也没搭她娘的话。
　　庞氏自顾自的说着没趣，又提到珍珠，“那春娘的姐姐珍珠，竟然是何离了的，哎！你说这往后可怎么好。”
　　庞氏这一时高兴一时叹气的，叨咕的庞山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娘，人家家的事，您操心这么多干嘛。”
　　庞氏给了庞山一个白眼，“你懂什么，我这不就是感慨么。你说这女儿家本就不易，好不容易成亲了，却闹得何离，但凡不是真过不下去谁何离呢？可一旦何离了，再想找个好的，怕是难如青天了。”
　　庞山无奈，把擦好的工具装起来，起身要出去。
　　庞氏忙拉了他，“哎，你先别走呀。”
　　“娘，又怎么了？”
　　庞氏嘿嘿一笑，“你瞧见小玉了吗？就是今儿来接我们又送我们回来的那个姑娘？”
　　庞山回忆了下，脑子里大概有这么一个印象，“嗯，瞧见了，怎么了？”
　　“大山，娘给你说小玉当媳妇怎么样？”
　　庞氏神秘兮兮的拉着庞山一通说，“我细细的问了，小玉虽是奴籍，可老子兄弟都是跟着卢老爷在外做生意的，那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人物。小玉自己的条件也好，圆脸细腰屁股大，又爱吃，一看就是好生养的，心思又单纯。大山，你娶这样的姑娘，可不亏。”
　　庞山无奈，“娘，先不说人家小玉姑娘是卢小姐的贴身大丫鬟如何就能来给你做儿媳，再说了，您瞧得上人家，人家瞧得上您儿子么！”
　　“怎的瞧不上了，你哪里不好了，她还是奴籍呢，还能嫌你？”
　　庞山真是对自家这个老娘服气了，但庞氏其他都好，就这点小心机不好，只得耐心道，“娘，您不就是看上了她老子兄弟能挣钱，想着娶回家来，往后小海读书能轻省点，您别这样，谁都不是傻子。”
　　庞氏黑了脸，“你胡说什么，我就算有这么个心思，那也是因为先瞧着觉得她合适。”
　　庞山懒得跟庞氏多扯，只丢下一句，“总之您别起歪心思，免得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庞山躲走了，庞氏忿忿不平，朝着进屋的庞老大道，“你瞧瞧你儿子，我这当娘的话他都不听了。”
　　庞老大也是个木匠，为人木讷，话少。和庞氏是本家，但出了五服。听了庞氏的指责，眉眼都没抬一下，自顾自的拿了尺子继续干活去了。
　　庞氏心中那个气啊，冲庞老大是发不出来的，只得冲外头的庞山发，“我还不是为了你，你弟弟读书要钱，你都二十出头的人了，连个媳妇都寻不着，我不替你看着点，你得打一辈子光棍去。”
　　说完，又觉得无力，庞山二十几了成不了亲，这里面也有她的责任，是她当初说了的，“大山，咱们家就指望着小海出人头地，你是他的亲哥哥，你可一定要支持啊！”
　　这一支持，就支持成了光棍，兜里一文钱多的都没有。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