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7、暗潮 ...

  •   今年冬天似乎尤其得冷。
      仲冬刚过,尚未入腊,淮南城便下起第一场雪,纷纷扬扬覆盖了一整座城。
      三两个行人零零散散地走在冷清的小巷里。偶有檐角墨瓦从大片皑皑之中突兀地扎出来,十分刺眼。
      寂静中忽而响起尖锐的马嘶,初雪后的清晨被焦灼的打马声惊破。疾驰而过的马蹄扬起漫天碎雪,待尘雪落定,空荡荡的街道上便只剩下几行深深的杂乱蹄印。

      边关有报,匪国已集结数十万大军,更兼优良战马。是年秋后更是四处掳掠国境以外的部落和小国,以充粮草。怕是等不及春至,便要开战。
      朝野上下一时间都看向了多年前唯一与匪国有过对阵经验的镇国公。然镇国公秦穆请辞已久,而其子镇国将军秦飞扬,此时竟不在军中。
      京城密使星夜兼程,携圣上手谕,请与淮南王密谈。

      * * *

      千山皓月台上孤立着一个身影,一动不动地望着整座淮南城,静得仿佛一座黑色的雕像。

      他隐约记得,那时也像现在这样冷,也正下着一场大雪。
      风刀割面。他们四人一排,单衣跪在深雪里,双腿早已冻得失去了知觉。
      恍恍惚惚地,他听见有人说起“拆骨”,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两个字的意思,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雪疯了一样地下,仿佛要将所有人都埋了。他垂头死死咬着牙,痛得五脏六腑都在痉挛。
      “想解脱吗?”有人递来沾血的匕首。
      他下意识地抬头环望四周——是那个人……是那个人来了吗?

      可除了茫茫风雪,什么都没有。

      他摇摇头,闭上眼重新咬紧残破的嘴唇。
      拆骨长鞭撕开绷紧发抖的肌肉和皮肤,让他痛得忍不住干呕。尖利的鞭打声有如嘲讽,嘲讽他生生放弃了解脱的机会,非要来承受刑杀的痛苦。

      可他在等一个人。那个人不来,他不能走。
      刺骨的风终于吹走最后一滴血,大雪慢慢淹没了支离破碎的身体,将他埋葬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却再也没有一双珠靴踩过深雪,来到他面前……

      “在想什么?”
      温和而又真实的声音瞬间击碎眩目的幻象,零七猛地回过神来,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为何竟会想到那些……

      刘鸿隐显是刚到,轻轻拍落他衣上和发间的积雪,一抖手里的裘袍,从后面将他裹起来:“怎么了,昨夜没睡好?”
      热气从身后环抱上来,零七摇摇头,转身行礼:“主人。”
      他在大雪里站得久了,嘴唇冻得发白。淮南王看着气就不顺,伸手将裘袍又紧了紧:“怎么不回屋里去?”
      “刚从修罗殿出来,这里风大,属下想等血腥之气散了再回去。”
      刘鸿隐知道他这阵子忙得厉害。千山组织极为精密,分工细致。零七以前接触的仅是修罗殿和暗卫一支,要在短短的时间内接手千山是绝不可能的。即便只是暂时熟悉事务,为接下去的事情做准备,也需耗费大量精力体力。辛苦与否,零七自然不会说,回去之前也都尽力掩去倦容风尘,不过是不想带来额外的担忧。

      “小皇帝的人来了。”
      见说到正事,零七肃起神情。主人一早便屏退了所有暗卫,在王府秘会了京城来使。
      秦飞扬毕竟是镇国将军。秦家三代为将,战功显赫,这块烫手山芋留不久,朝廷那边早晚要将他救回去。是以淮南王干脆主动卖了个人情,早前便派人送密函入京,表示秦将军可以安然送回,而代价,则是需用赢非绝来交换。
      据说,皇上当场撕了密函。
      淮南王倒也不急,只加派人手,日夜看守秦飞扬。
      不出一月,边关战云涌动,小皇帝的特使也来了。

      “做好准备,小皇帝要本王亲自带人去交换。”
      说是交换。可赢非绝到了手中,就绝不容他活着回去。眼下云水墨敌我不明,若能除去另一位玄门传人,之后的行事就会方便许多。
      这只是原因其一。而原因其二……就在他眼前,在他身边。
      不知是否忧虑所至,原就睡眠极浅的零七夜间时常惊醒,急急忙忙便转过头查看他,过快过重的心跳半天才能平静。他虽不像暗卫那般警觉,但这样大的动静之下,也很难不被扰醒。
      不可再等了。

      零七思索着,没有立刻接话。当初太平一事之后,王德宣曾数次安排弹劾,皆未果,可见小皇帝对赢非绝极为看重。秦飞扬固然重要,可朝中未必没有其他可以带兵之人。
      刘鸿隐知道他的思虑,负手向崖边望去:“秦飞扬的位子,不是其他将领可以代替的。
      “十八年前的征西之战虽以我方苦战三年胜出而告终,但匪国残忍狡猾,且通巫术,诈降后突然偷袭。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使得几位征边将领在班师前夜全部中伏,周身伤口无数,有如凌迟。拖了几日,依旧药石罔顾,尽数丧命。唯有秦飞扬的父亲侥幸生还。如今,了解匪国作战方式的便只剩下秦家军了。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秦飞扬由其父一手带出,皇上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会把他换回去。而赢非绝在朝中毫无根基,却挡了不少人的路。想对付他的人,多得很。”
      一边是国之重将,一边是绊脚石,小皇帝并无选择。

      零七仍是微微蹙眉,沉吟道:“千山暂失首领,主人不宜亲自赴险。”

      若是寻常暗卫,对主人之命绝不问对错缘由;即便是各堂管事,也极少一再顾虑和疑问。可刘鸿隐非但不恼,反倒越看越喜欢,抬头替他抹去鼻尖一点积雪,又将他裘袍下的手握住:“若无直接证据,小皇帝绝不敢轻易动本王。”

      “……?”认真静听的暗卫因这突然而至的动作一愣,便听对方缓缓开口:“可还记得年初本王遇刺之时?当时返程的其他两位王爷亦受到袭击。”

      便是那次刺杀,使得护主不利的暗卫全数遭到残忍的极刑处决。剔骨刑鞭的可怖伤痕,至今仍深深浅浅留在他身上。

      零七先是惊讶,而后便明白了主人为何突然伸手握住自己,再然后……又失笑起来。他哪里需要这样哄。

      刘鸿隐也笑笑,恢复了正色:“年初入京时小皇帝曾提及收回兵权一事。当时我等三人均未明确表态,返程途中便同时遇袭……另两位王爷会以为,这是谁做的?”

      零七心中忽明。
      另两位王爷疑心一起,更不可能交出兵权。若往后小皇帝再针对淮南王做些什么,在另外二王看来,无疑便是直接发难。他们二人一旦自危,便会握紧兵权,谨慎地与小皇帝对立。眼下外忧更盛,皇上绝不会再激内患,更何况平西王驻守西部边境,亦是抵御匪国的一道防线。否则,小皇帝也不会闷声吃亏,派人前来密谈。
      零七自觉不是蠢笨之类,平时见微知著,反应也不算慢。可每每见到身边之人远虑善谋,行一顾十,仍觉惊叹。遇刺之事已然经年,却在此时方才渐渐展露用意。

      “明白了?付出了如此代价,小皇帝必会派出他所信任的禁军殿前司与大内侍卫,保证秦飞扬安全返程。王德宣会同时安排我们的人留在京城,”无声的笑意一止,淮南王声音一沉,深眸隐现杀伐之气,“待秦大将军返回之时,小皇帝……便该是本王手中的提线木偶了。”
      他将零七袖下的手完全扣紧,转身同他并肩而立,道:“用不了很久了。”
      乱世已至,如眼前这云海一般翻涌不绝,瞬息万变。
      零七也没有再说话,伸手替身边的人掸去肩头一层落雪,静静地站在他身侧,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山的后面是另一座山,连绵的群山终将归于大片广袤的平原。平原上奔腾着咆哮嘶吼的江河,逆着江河向西而上,便是皇城。
      目之所及,苍山负雪江河点墨,俯仰之间说不尽的苍茫辽阔……可他眼中,偏偏只看得下一个人。
      这个人理当权倾四海,登临绝顶,掌控天下。
      不论那时,自己已身在何方。

      直到所握手指渐凉,零七才蓦然惊醒般将裘袍解开,默默披回身边人肩上。
      刘鸿隐看了一眼裘袍,在他颈侧呼吸几下:“没有血腥气了,回去吧。”
      呵出的热气打在敏感的裸露皮肤上,零七难耐地缩了缩脖子:“主人先回去,属下例行检查刑堂,很快返回。”
      正是征服欲高涨的时刻,被强泼了冷水,淮南王并起双指指,意味深长地点了点他:“早些回来,还有事。”

      目送人离开,零七才转身向刑堂方向走去。
      沉重的积雪压在枝头,被凛风一晃,不堪重负地发出“吱嘎”闷响。
      悄无声息的茫茫雪地像是被这突兀的一声惊动,竟接二连三坍塌下去。路边露出黑洞洞的石块泥土,下面似乎半埋了什么东西。
      零七警觉顿生,向坍塌的洞里看去——
      一只本该南徙的鸿雁不知何故折断了羽翅,掉了队,没能飞往温暖的南国,冻死在大雪里。

      适才裘袍的温暖瞬间消散,零七只觉得浑身发冷,失神地看着折翼孤鸿的残躯,连呼吸都不稳了。
      呆站了片刻,他手指一点点探入怀中,摸到一封京城分部发来的密报。
      ——太白山上老者墓中,已经空了。
      他也曾去修罗殿一遍遍查阅八年前的资料,一无所获。那些被封锁的记忆,连他自己都辨不清,又如何向他人解释?
      不知站了多久,他才找回呼吸,重新挪开步子。

      * * *

      刑堂地牢里一片昏暗,不辨昼夜。严离仍是一身黑衣,靠着狭小的囚室墙角而坐,手脚上锁着臂粗的铁链。不知受了怎样的拷问,隔着老远便有血腥之气扑鼻。

      “首领。”零七站在铁栅外,像往常一般低头行礼,看不出表情。

      “不必,我已不是千山首领。”严离始终平静地盯着囚室中间那一小块空地,头也不抬。

      零七没有说话。暗卫之间本就极少有交流,两人在闪动的火光里各自沉默。

      晦暗中,墙壁上火把突然爆裂一声。零七心跳一滞,那只冻僵的折翼之鸿直直钻入脑中,挥之不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近乎哑着嗓子说了一句:“我的死门在右肋下三寸,后腰七寸亦是防御薄弱之处。”

      严离一惊,终于抬起头,望向铁栅外的人。暗卫的处境一直如履薄冰,生死朝夕。将自己死门告诉他人,无疑是不要命了。他内力有所恢复,听的出今日防守有些松懈。零七此时将自己弱点和盘托出,若能击败他,又或者挟持他,或许便能够逃出地牢。

      可零七为什么要这样做?自己又为什么要逃?
      即便能暂时逃离,又如何逃得过千山天涯海角的追杀?
      他哼笑一声:“我不曾背叛主人,无需逃逸。”顿了顿,又道:“我若还能再见到主人,必会将你今日所为告知于他。”

      然而铁栅外之人目光中的压抑,正渐渐被决绝代替:“只是请首领记住,并无他意。”他站了片刻,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转过身在囚室外的方桌旁坐下,再不看囚牢里的人。

      墙上火把毕剥,偶尔溅出的火花在黑暗中一闪即逝,仿佛一曲尚未开始便已结束的挽歌。

      * * *

      回到王府时,淮南王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屋中等人。见人走近,用下巴向桌上一点:“喝了。”

      零七稍稍一愣,想起早间皓月台上主人意味深长的语气,适才的压抑烦闷一时间全让了路,猛地扭过头去看小炉上煮着的茶壶。

      刘鸿隐立刻便明白他在想什么。茶里并没有放什么东西,只是备着让他暖身。但看着零七这幅表情,便不能将实话告诉他了。

      “年关要到了,王府要置备新衣。”刘鸿隐站起身,拿起案上软尺,“茶喝了,脱衣服。”

      零七一怔。千山中的八年,无论冬夏他均是穿着黑色粗布单衣。三九天里寒气如利刃刺进骨头,也只能咬牙忍着。那时他所想的,便是有命活到年关。制衣一事,却是从来没有考虑过。他心里波澜一起,明知对方又在挖坑,也只好心甘情愿跳了进去。

      见人乖乖将衣裤脱了,刘鸿隐不动声色地将火炉向他推了推,道:“胳膊平举,腿分开。”

      这姿势倒确是在量尺寸。只是这操作的人似乎是个新手,拿不准部位。微凉的软尺一次次蹭过胸口、腰间、胯侧,在零七敏感之处游走。

      即使对方确在边量边记,这般大敞胸怀的展示,还是让零七血液上涌,流畅的肌肉崩得死紧,微微颤抖。

      “本王做的不好?”刘鸿隐手上一停,揉揉眉角,“那让制衣的师傅来?”

      这一身赤裸如何见人!零七咬咬牙,认命般闭上眼:“劳烦主人了。”

      刘鸿隐轻笑了一声,倒没有再为难他,很快便完成了测量。

      零七抓起衣服套上:“主人可需要量尺寸?”

      “不用了,”刘鸿隐抿了口茶,向榻上一靠,“你我一人做一件裘袍。”

      小暗卫手上一滞……裘袍哪里需要量得如此仔细!

      “零七,……零七?”不见人回答,刘鸿隐又喊了一声,抬起眼睛认真看他,“生气了?”

      他本是闲闲地靠在榻上,随口逗弄小暗卫几句。却不想那衣服刚穿到一半的人突然单膝半跪到床沿,抓住他的手腕,顿了顿,见他没有反对,才默默扣紧。随后……竟毫无征兆地拉过他头顶。

      这是做什么?隐王轻蹙了眉,刚挣动了寸许,那微凉的手掌竟也加了几分力,将他的手牢牢按在床上。此时一人平躺,一人半撑着身子。谁占着主动权十分明显。

      头一次如此“受制于人”,刘鸿隐却也不慌不忙。既无愤怒,也无呵斥,就着这被控制的姿势,暧昧又玩味地向上看着胆大包天的暗卫。半晌,目光向他身上某处一扫,淡笑着调侃道:“怎么,这是来找本王收学费了?”

      被这目光盯得耳根发红,零七窘迫地扭过头去。然而下一刻,便抬起右腿,强势地挤进另一人修长的□□。随着这“侵略”意味颇浓的动作,他眯起眼睛,用极认真的语气道:“属下不敢。属下若能教主人一样本领,可否抵偿裘袍的费用?”

      “哦?”今夜零七的反应愈发教人感兴趣,刘鸿隐面含笑意,“从善如流”地问道,“什么本领?”

      “暗卫的手语,主人不是……唔!”他身下的人仍旧一脸笑意,手却不容反驳地向上抬起来。零七一顿,随即用更大的力道将那企图挣脱的手腕压了回去,咬牙道,“主人不是一直想学么?”

      没有回答。被大力钳制在下的那只手,就这么一寸一寸缓缓地抬了起来。没有任何招式,甚至毫无斗技可言。有的,只是纯粹的体力对抗。淮南王脸上的笑意更甚:“暗卫人人都会,为何非要问你学?”

      零七手上一松,似是有些失望。他目光垂了一刻,复又抬起:“那么,木偶蛊的控制方法,主人可感兴趣?”

      刘鸿隐眉心微挑,不能再小看眼前的人。
      手语自然是暗卫都会,零七不过随口一说。图穷匕见,这木偶蛊的控制之法,才是目的。

      像是担心这本事还不足以引起对方兴趣,零七压低身子,仍旧制着对方手腕,脸几乎埋在他胸口,鼻息热气一阵阵吐在敏感部位,似劝谏,又似挟制:“木偶蛊剩余尚多。只属下一人懂得控制,未免浪费。”

      刘鸿隐闷哼了一声。他看不清零七的表情,却听得出他语气并不像此刻的动作一样具有“威胁”性。呼吸一点点粗重起来,他哑声开口道:“坐上来。”

      零七扬起头,眼神决然。

      “坐上来。”同样的命令已经说了两回,刘鸿隐并不打算再重复。手上突然发力,强势而不可抗拒地将对手翻倒在榻,片刻之间便夺回了控制权。

      他居高临下地将零七制住,缓慢却不容拒绝地压下去。沙哑的声音沉在耳畔,如同蛊惑:“为何突然要教我?”

      零七心里猛地一跳,但随即便毫不畏缩地迎上去:“主人看不上?”

      那目光里缀着点点星芒,刘鸿隐将他双手扣在头顶,在他耳后轻声呼气:“可以,今晚我付学费给你。”

      这是……答应了?零七松了口气,呼吸却倏地一滞。

      温热的舌尖从他耳后游走而过,带起无法抑制的颤抖。细碎而缠绵的吻落在哪里,血液便一股脑涌向哪里。仿佛那个人不仅掌握着自己生死悲欢,连这具身体,一发一肤,每一次震颤,也通通都是他的,半点不由自己做主。

      直到理智渐渐回归,他才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付学费和收学费,根本没有区别?

      ……

      殿外又落了雪,在清寂的夜里漱漱成响。门口萦绕着灯火温柔的光。
      刘鸿隐给枕边安安静静闭着眼睛的人掖好被子,支着胳膊看了会儿,便睡去了。
      零七呼出绵长的一口气,缓缓睁开眼,听着身边人稳健有力的心跳,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睡颜。良久,他忽然动了动嘴角,无声地对着虚空变了几番口型。

      ——属下喜欢主人。

      灯花受惊似的一闪,瞬间爆裂出一小朵金光,而后缓缓下坠,渐渐湮灭,如同一声叹息。
      紧张、生涩、艰难,甚至连嘴唇都在轻轻颤抖,可他还是无声地重复了一遍。
      属下喜欢主人。
      不论他曾经是谁,曾经做过什么,以后又将身在何方……

      寝殿外那一排灯火不知怎么突然灭了一盏。零七躺在黑暗中,模模糊糊地听着训练有素的下人利索地补油换芯点火,看着那灯很快又燃起来。
      汗湿的手掌不自觉地攥紧,他嘴角泛起一抹极浅的苦涩笑意。

      若是灯火能永远不熄灭,该多好……
      若是他能永远这样看着这个人,该多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暗潮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