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渊》妖梦铃

29、以爱为名（十六）

　　段景的案子最终以还是自杀结案，段父段母到警局到警局来领走尸体得知真相之后，又是一种和‘儿子突然死了’这个消息一样有冲击力的打击，两人最后相互扶持着离开警局，仿佛一下子老了二十多岁。
　　不知道这个时候的他们，是不是已经后悔当初对自己孩子的冷言相对，是不是也想回到过去，对当初跪在两人面前的段景说一句：“孩子，我们理解你。”
　　只可惜，人死不能复生，段景用这样决绝的方式让所有人都记住他，也唤出所有人心里的愧疚。
　　　　那天江舒明从警局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在众人面前出现过，工作也辞，家里也没人，江大哥江大嫂找不到他的去向，心里着急，但是家里孩子还小，他们没办法一直留在这里，只好拜托警察帮忙找找。
　　但是一个人要真的想把自己藏起来，想要找到他可不容易啊，苏玲玲在监控上也没能找到他的踪迹，毕竟江舒明现在也不是嫌疑人，总不能发通缉令去找，只能用一些笨拙的手段。
　　宫逸帆和官逸帆把找人这事交给别人去干，他们呆着办公室里看书，忙了那么多天，难得的空闲时间，他们也好休息一下。
　　苏玲玲和安雪尘一边整理结案报告一边聊天。
　　苏玲玲：“羽冬还在医院守着林依吗？”
　　“没有。”安雪尘摇了摇头“林依身体没太大问题，已经出院了，但是知道段景是自杀之后情绪激动，再加上董边这个因素在，羽冬放心不下，就跟在她身边守着。”
　　跟在身边？苏玲玲微微一挑眉：“那他现在是跟林依住在一起吗？不然怎么一直在她身边守着？”
　　安雪尘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杨羽冬都是直接跟两位队长报告情况，她能够了解的也不多。
　　结案报告整理到段景那一部分，看着那张年轻好看的脸，安雪尘叹了口气：“总觉得好可惜，要是江舒明真的不喜欢他就算了，但看江舒明的表现，也不像是不喜欢他的样子，怎么到最后就搞成这样的局面了呢。”
　　苏玲玲也觉得可惜，只不过她跟安雪尘有不一样的看法：“我觉得段景其实是有一点抑郁症的，但是并不是很严重，所以他身边的人都没看出来。”但凡他身边有人意识到这一点，事情也不会往这个方向反展。
　　有抑郁症这一点安雪尘表示赞同，但是：“不严重的话怎么可能会自杀？”
　　苏玲玲没有说话，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电脑，电脑页面上还放着归心里面那属于‘父亲’的账号截图，她还在查那个‘父亲’的身份，但是依旧什么都没有查出来，那个人藏得实在太深。
　　段景会自杀跟这个‘父亲’肯定脱不了关系，实际上这个人应该是想教唆段景杀了江舒明，就像上一个案子帮沈珏杀了陶秋葵一样，但他低估了段景对江舒明的爱，段景到最后还是舍不得伤害江舒明。
　　安雪尘蹙眉，这个人一直躲在暗处，却又时不时出现在警方面前，倒像是在挑衅他们。
　　办公室里，官逸帆把手边的书放下，拿起桌面上的一个橘子，一边剥橘子一边看外面那两个姑娘在聊天，脸上带着一个温和的笑容。
　　“怎么了？”宫逸琛也将手里的书放下，虽然官逸帆什么都没做，但他能感觉到这个人最近有一点心神不宁。
　　官逸帆摇了摇头，把手里已经剥好的橘子递给他，宫逸琛看一眼，都没有用手接，直接上嘴从他手上叼走。
　　官队也没什么反应，像是早已经习以为常了一样，又伸手去拿另一个橘子。
　　宫逸琛一手撑在桌子上，坐姿极不端正，看着一点都不像是从军队里出来的，他的双眼里倒映着官逸帆的模样：“哥，你在担心什么？”
　　“我……”
　　官逸帆一个我字还没有说完，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是杨羽冬。
　　杨羽冬的声音好像有点着急，身边还有一些其他杂音：“官队，我们找到江舒明了，他好像想跳楼自杀。”
　　自杀？
　　两位队长倏地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往办公室外面跑，官逸帆边走边吩咐：“你现在立刻把位置发给我，先稳住他的情绪，我们马上过去。”
　　还在整理结案报告的苏玲玲和安雪尘正友好交流中，结果被官逸帆一句话打断：“江舒明要自杀，位置已经发到群里，联系救援队出发去现场。”
　　“是！”
　　……
　　江舒明站在天台边上，感受着天台上的凉风，看起来冷静得很，他也不着急做什么，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杨羽冬和林依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保持着这样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他刚才在电话里说的‘我们’指的就是他和林依。
　　他们本来不应该出现这里，是江舒明主动联系林依，说想要见一面，林依并不想见他，但江舒明说有些关于段景的事想告诉她，林依才勉强答应过来。
　　杨羽冬倒是希望江舒明的情绪能激动一些，这样他们把他劝说下来的机会也更大一些，这样平静得像是铁了心思要自杀一般，能把他劝下来的机率大大减少。
　　林依冷冷的看着江舒明：“你还想要干什么？”
　　杨羽冬拉一下林依的手，朝她摇摇头。
　　警察来得很快，迅速将这栋楼给围了起来，江舒明低头看一眼下面那些费尽心思准备救他的人，无所谓的笑了笑。
　　官逸帆和宫逸琛赶上天台跟杨羽冬他们汇合。
　　见到自己等的人到齐了，江舒明脸上的笑容更甚：“终于来了，我等你们很久了。”
　　“江先生。”官逸帆往前一步“既然是在等我们，那聊聊如何？”
　　宫逸琛跟在官逸帆身边，低声对他说：“谈判专家在来的路上，可能还要半个小时才能到。”
　　“不聊了。”江舒明摇了摇头，他回过身正面看着天台上的这些人“我来说就好，也别靠过来，不然我马上就跳下去。”
　　官逸帆和宫逸琛停下试图往前走的脚步，没敢再刺激他。
　　官逸帆尽力温和的说道：“你想说什么，我们在听着，你先下来，我们慢慢聊，好吗？”
　　江舒明不为所动，只是把目光放到两位队长身上：“其实我之前就知道你们了，段景这一年多其实都心情不好，我一直都知道但什么也没做，直到那天他跟我说认识两个很有意思的人，还说想把你们介绍给我认识，而我……”
　　说到这里，江舒明低下头：“我那个时候只是冷冷的跟他说不感兴趣……我怎么可以对他说那样的话？”
　　官逸帆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一旁的林依已然红了眼睛。
　　江舒明继续道：“我和小景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时候没有多想，直到大学再相遇，各种纠葛之后，我们确定关系在一起，大学那段时间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候，没有偏见，人际关系也单纯，我曾经以为我们能一直那样走下去。”
　　但是大学生活毕竟是短暂的，段景跟家里出了柜，段家再也容不下他，出到社会，身边的人或多或少都会猜测他们的关系，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同性恋这个词被钉在身上后，人们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的带上偏见。
　　他们觉得同性恋恶心，是变态，是神经病……
　　为了能在这个社会上正常的生活下去，他们只能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关系掩藏起来。
　　江舒明眼眶也泛红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景的朋友越来越少，人也越来越沉默，我们的恋人关系无时无刻不在束缚着我们，慢慢的他失去了以前阳光快乐的性格，他的世界也越来越小，小得好像只容得下我一个人。”
　　江舒明执意要跟段景分手不是因为他不爱段景，相反的就是因为他爱着段景，所以才想要放手，想要以前那个段景回来，想他脸上重新拥有笑容和自信。
　　“我很久以前就想和他说分手，想让他回家跟爸妈道歉，然后……去结婚……”江舒明叹了口气“但我总开不了口，我做不到对他说分手这一类的话，所以我开始冷落他，我想让他自己说分手，这样他应该也不会这么难受吧！”
　　只可惜江舒明低估了段景对他的爱，段景一直忍耐着他的冷淡，从来没有说过他的不适，直到段景遇到官逸帆和宫逸琛，看到段景脸上难得的笑容，江舒明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拖延让段景受到了更多的伤害。
　　林依突然开口打断江舒明：“竟然是因为这种原因，呵……你知不知道小景跟我说过多少次，他说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才让你变得冷漠，他把所有的过错都怪到自己身上，努力想把每一件事都做好，不过是希望你能开心一些，但是你呢？你给他的永远都只有不屑一顾、置若罔闻，你现在说这些的意义是什么，想为自己开脱吗？还是……”
　　杨羽冬赶紧拉住林依，防止她说出更狠的话刺激到江舒明。
　　官逸帆和宫逸琛趁机往天台边沿靠得更近一点，只是他们才走一步，江舒明又后退一点，半边脚已经悬空在楼外：“我说了别过来。”
　　两位队长立刻停住身体，没再动作。
　　官逸帆着急想给江舒明找到一点活下去的意义：“你大哥大嫂还在家里等你回去，他们很但心你。”
　　江舒明却没有因为官逸帆的话触动什么，他看着林依道：“我没想为自己开脱，我知道是我错了，我做的所有都错了。”
　　林依顿住，没再说话。
　　江舒明自顾自说着话：“我以为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可实际上我才是害死他的罪魁祸首，他的所有痛苦都是我造成的，我欠他太多太多。”
　　“我给他的，从来都只有以爱为名的伤害。”
　　“官队、宫队，谢谢你们愿意跟他做朋友，至于我大哥大嫂，他们有自己的孩子，很快就会忘了我，痛苦也不会持续太久。”
　　“小景曾经说过，坠楼是一种很有美感的自杀方式。”
　　“他自己一个人在下面会孤单，我不放心。”
　　“我欠他的太多了，该去陪陪他。”
　　“最后，谢谢你们，帮我跟我大哥大嫂说声抱歉，我对不起他们的期待。”
　　变故在瞬息之间，江舒明余光看到了楼下准备救他的人，他往一边人少的地方移动，轻轻的一个后退就消失在众人面前。
　　官逸帆和宫逸琛奋力前扑，到底还是没能拉住他。
　　伴随着江舒明的坠落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天台上几人都被晃动的地面震得跌倒在地面上。
　　林依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打结了，什么都思考不了，眼泪像断了线一样顺着脸颊落下，他看着杨羽冬问：“我明明是恨他的，明明恨不得他赶紧去死，可我现在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这是为什么？”
　　杨羽冬：“……”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官逸帆和宫逸琛对视一眼，他们没有时间感伤，这震动不正常。
　　宫逸琛：“下面的同事怎么说？”
　　官逸帆摇了摇头：“联系不上他们，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