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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懵懂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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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我回来,把话说清楚!”
李乘龙气得从床上跳起来,但叶凤妤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你怎么又惹怒凤妤了?”待叶凤妤走远了,李云裳才开口问。
“我那里敢惹她姑奶奶,我就不怕她告状?”
“你误会她了,你偷偷跑出去斗蟋蟀的事,她已经答应我不告诉大哥,你知道她的为人,答应了就一定不会说的。”
“她会这么好心?”
“你对凤妤有成见。”
“是她自己做人太失败,关我什么事!”
“你真是头固执得要死的蛮牛,我懒得跟你说。”李云裳摇头,转身也走了。
被叶凤妤一闹,李乘龙觉也睡不成了,干脆起床。梳洗完毕,他气鼓鼓地走到饭厅,打量了一下周围,没有看到叶凤妤,只有李云裳坐在长桌的一端吃着早饭。他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开始吃早饭,为了表达他的怒气,他故意重重地拿放碗筷,喝粥的声音响得像打雷一样。
“不用再表演了,凤妤今天出城去茶园,已经走了。”李云裳冷眼旁观,终于不胜滋扰地开口。
“你知道我心里想什么?”
“我李云裳貌美如花、冰雪聪明,你那点小心眼,我能猜不透?”
李乘龙哼了一声,朝李云裳做了个鬼脸。
李云裳开始数落他,“你不要老跟凤妤过不去。你想想,她为李家做了多少事情?每天做事到三更半夜,一大早又爬起来打理家务。生意上的事,大哥也不太管,全部的担子都落在她的身上。她的年纪比我们任何一个都要小,却做了最多的事情,她不欠我们李家的。你还记不记得?她刚来我们家的时候,圆圆润润的长得多可爱,现在瘦得一阵风都可以把她吹走。况且,她不一定是非要留在李家不可的,她爹留给她的家产,也足够她维持下去。你再这样对她,她一生气回了徽州,大哥不把你的皮剥了才怪……”
李乘龙哑口无言,叶凤妤也不是多么的十恶不赦,但他就是看不惯她整天自恃聪明能干,板着一张脸。要是她真的一气之下回了徽州,别说老爹不放过他,他自己也承受不了这样的结果。如果真有那天,老爹肯定会把她手上所有的事情都一股脑儿的塞给他。如此恐怖的事,光是想一想都觉得害怕。
“知道了,知道了,你好烦!难怪爹说,等你出嫁了,李家就清静了。”
“你去死吧!”
痛处被戳中,李云裳彻底发飙。一件不明物件飞过来,李乘龙眼急手快地接住,原来李云裳掷过来的是一张烧饼,他送进嘴里咬了一大口,心情仍然郁闷到极点。
三月天,孩儿脸,说变天就变天。早上还是春光明媚,午后天气便开始变得阴阴沉沉,厚云积压,透不出一丝阳光。李乘龙的心情也像天气一样坏到了极点,动不动就想发火,看来是早上的下床气还未消。
他的贴身小厮小五见他趴在桌子上生闷气,小心翼翼地问:“二少爷,要不要喝杯茶?”
“喝茶?”李乘龙迅速地抬起了头,挑着英秀的眉毛说:“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就只有茶叶,你非要恶心我是不是?!”
小五把双手摇成博浪鼓,连声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唉。”全身的力气像一下子被抽光了一样,李乘龙又软绵绵地趴回桌子上。
叶凤妤苍白的脸容不时浮上脑海,他半点玩乐的心情也没有。一整天,他都没有像以往一样溜出去玩,百无聊赖兼且心烦气躁地呆在“一品茗”茶庄里,当然,也没有学到任何该学的东西。
为什么会这样?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黄昏的时候,他带着小五打道回府,走到半路,天开始下起了雨。他们没有带雨伞,小五连忙冒雨跑回府里去拿,李乘龙站在屋檐下等他回来。
雨不停地下,像是织布机上剪不断理还乱的丝线。大街上空空落落,李乘龙游走的眼光,无意地落在远处正在走来的一个人的身上,只是一眼,目光却再也移不走了。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身穿湖水绿色的衣裙,柔软乌黑的长发披泻在肩上,体态袅娜,撑着油纸雨伞,宛如凌波仙子一样,在雨幕中款款走来。她在水气弥漫的街头独行,有种超然世外的感觉,又带一点孤清自怜。李乘龙的心头一颤,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那女子渐渐走近了,他抹掉脸上的雨水,终于看清楚她的面容了,他吃惊地张大了嘴,这个女子竟然是叶凤妤!
她明显没有看到他,只是专注地走自己的路,从他面前脚步离尘一般轻盈地走过,一直走往沈府的方向。隔着朦胧的雨幕,李乘龙看得走神了,心底有某部分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莫名其妙的悸动从胸口扩散到四肢百骸。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一直以来,他都讨厌叶凤妤,又怎会对她单薄的身影有了怜惜之情?
小五拿了伞来接他,回到沈府,李乘龙的身上还是湿了一大片。他一进门,就看见叶凤妤坐在前厅,账房的陆先生在她身旁垂手而立,相信两人正在研究着账目。
他打了个喷嚏,叶凤妤抬起了头。她的眼珠乌黑明亮,就像是浸泡在泉水里的黑色的猫儿眼宝石,李乘龙的心一阵紧缩。叶凤妤只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去,继续看手上的账簿,连招呼也没有打。
叶凤妤一贯对他冷淡,若在往日,李乘龙肯定会鼻孔朝天地哼上一声,然后转身回房。但今天不知是怎的了,他突然无法再忍受她的漠视,胸口中窜过一股热流,他大步向她走了过去,对着她大声说:“不管你信不信,早上的事,不是我做的。”
叶凤妤静静地看着他,既不言语,面上的表情也没有变化。
她的眼神中传递过来无形的压力,李乘龙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他避开她的眼神,转身回房。
叶凤妤看着他的背影走远,忽然叫过身边的丫头簪黄,吩咐道:“让厨房给二少爷熬碗姜汤,要浓一点的。”她顿了一下,又说:“去完厨房,你再去趟后院,把管马车的老赵叫来。”
夜里,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从黄昏开始就一直这样下着。
李乘龙在房间里踱步,远远的看到书房还亮着灯,他知道叶凤妤还在做事。正如李云裳所说的,许多个夜晚,她都是忙到三更半夜。他看到她推开窗,趴在窗棂上出神,灯光把她的影子投在地上,有种说不出的寂寞。
她在想什么呢?李乘龙不期然的想到叶凤妤初到李家的那一天,乌篷的马车停在院门之外,父亲李春山掀起车帘,把车上的女童抱下车。她那时候才十岁吧?圆圆润润的长得很可爱,他正在院中练棍,满脸都是晶莹的汗水,回过头,便迎上她乌黑明亮的眸子……
一恍眼就是七年,当日的女童长成清丽的女子,表现出过人的持家经商的才能,备受父亲李春山的倚重,他却越来越看她不顺眼。他们的关系变得紧张,有时候碰面了连招呼也不会打一个。李乘龙勾起嘴角苦笑了一下,或许在叶凤妤眼中,他不过是只知玩乐不知上进的纨绔子弟吧?
雨夜,摇曳的烛光,结着忧愁的女子,他陷进思绪中,隔着院子的距离入神地看着她,直到她重新关上窗户为止。
屋里仿佛还残留着姜汤若有若无的辛辣气味。黄昏的时候,他回到房中,换过衣服,簪黄便送来了一碗姜汤。还是三月天,一场急雨下来,才被压下去的寒意又冒了头。他淋了些雨,心里那丝寒意驱之不去。接过簪黄递来的姜汤,他一边喝一边随口说:“簪黄最善解人意了,这碗姜汤来得正是时候。”
“奴婢不敢邀功,是表姑娘让我送过来的。”簪黄收了碗,笑着出去了。
他呆了半天,心底因为姜汤的缘故而添了暖意。或许,叶凤妤并不像他想的那样冷血。
书房的灯一直到二更时分才熄灭,李乘龙没有关窗,躺在床上一直睁着眼,隔着院子遥看着那盏微亮的灯光。灯灭了,他才慢慢地合上眼。
早上,李乘龙走进饭厅吃早饭。他一进门,第一眼便看到了叶凤妤,她正用小勺搅动碗里的热粥,抿着唇轻轻地往碗里吹气。她脸上的神情很认真,不得不承认,在李乘龙的记忆里,她做什么事都是这样心无旁贷的样子。
“乘龙,还不过来吃早饭!”被人叫了一声,李乘龙回过神来,才发现出门了两天的父亲李春山已经回来了。
李乘龙坐下来,丫头佩紫立即捧上了早点。
“你上茶庄已经三四天了,有没有学到什么东西?”李春山见他坐好了,便开口检查“功课”。
李乘龙口中的热粥差点喷了出来。他能学到什么东西?他连茶叶的名称都没有弄清楚!那些账目文字更是它们认得他,而他不认得它们!他只对学武感兴趣,其它一概免谈。
“咳咳……”李乘龙咳了两声,把嘴里的食物吞了下去。
“毛毛躁躁的,你什么时候才能定下性子来?”李春山抱怨了一句。
李乘龙埋头喝粥,明天便是少林寺一年一度的武术大会,正好老爹回来了,他要想个什么法子,才能说服老爹让他前去凑热闹?他低头沉思,连李春山跟他说话也没有听见。
“乘龙,你在想什么?我问你话呢?!”李春山大声叫他。
“什么?”李乘龙回过神来,“爹,您说什么?”
“你总是心不在焉,我刚才问你,明天要与天香楼的老板谈全年的合作,你也该出去锻炼一下,明天你陪凤妤去,有没有问题?”
“明天?不成!”李乘龙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你有事吗?”李春山盯着他。
“是的……有事……”李乘龙吱唔了半天,猛然抬起头,用无比洪亮的声音说:“我要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