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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大叶苍 ...

  •   依例下朝之后,我跟着老老头回寝宫。所谓的皇帝寝宫,我所到过的三个国家都是一样,不仅连着早朝的大殿,也是集书房、卧室、客厅于一体的豪宅。老老头竟没第一时间差我回去,留我下来,自己坐在书桌前,书桌左侧堆着两大叠奏折。
      我乖巧地走过去,一边伸手研墨,一边说道:“皇爷爷,要不先用些早点吧?”
      每日五点光景上朝,下朝七八点钟,和我以前一样,上朝之前我顶多喝几口清粥,这时候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所以我想老老头也应该这样的吧。
      “丫头饿了?”
      他看着我慢慢研墨,脸上又有了笑容,不似早朝时的威严。我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然后还多此一问:“皇爷爷不饿?”
      老老头好一阵乐呵,最后也没回答,嘱咐了陈寿几句,他便躬身退下。稍顷,两宫女端着两个大盘子进来,将东西放在书桌左侧的案几上,陈寿便示意那两宫女退下。
      “先吃吧。”老老头起身,我忙屁颠屁颠地跟上,视线自那两宫女进来之后,就一直没离开过盘子上的几样早点。
      我坐在老老头身边,心满意足地吃了个饱。他倒没吃多少,不知是年纪大了胃口不好,还是这样的早点吃腻了,反正食量竟还不如我。吃毕稍稍休息了几分钟,老老头便又回到他的工作岗位上去了。
      “丫头过来给朕读读这些奏折。”我沉默地站在老老头的桌边,看他翻着一张又一张的奏折,没过多久,他忽然放下手中的奏折,抬头看我,神态间有一抹疲色。
      这是我第二次看到老老头露出这种神色,上次是在我说“人的宿命,其实永远只有一个”的时候,平日里他每天笑眯眯的似精神很好,可是终究已经六十六岁了,人永远逆转不了自然规律。
      我走近,接过他手中的奏折,开始一张一张读了起来。说起来这奏折真不是一般的多,我读完一张,便交给老老头,他就在奏折下批复,然后我继续读下一张,如此这般,将那两大叠奏折处理完后,已经过了午膳时间。站得脚酸倒是其次,我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难得的感到脱水——口水!
      “皇爷爷……”我的嗓音微微有些沙哑,而且头有些晕眼有些花,不知是没睡足,还是饿晕了站累了,立马开口想闪人。
      “一道去你皇奶奶那里用膳吧。”老老头起身,看了我一眼,显得格外有精神,笑眯眯地说道。
      我忍不住抽了下嘴角,这所谓的言官,自己的意见还没说上,倒做了回小秘。我本想着老老头让我做言官,说不定是看在我之前在龙曜的表现赏识我的才华才做出的决定,原来他是被我昨日那句话刺激到,深刻领悟到自己年纪大了这个事实,人一旦服老,便会多替自己打算。多替自己打算?好不祥的预感啊!
      “丫头?”老老头走出三步,回身看我,微诧。
      “呃,来了来了。”我忙收回思绪,屁颠屁颠地跟着老老头朝中宫走去。
      到得中宫,才发现除了老皇后,云老头也在,而且似一早有了安排,这两人都还没吃饭。行礼传膳,四人入座,不过太子伯伯不在倒是让我有些意外,老皇后说他有事,今天这样的场合他因事不在,这事估计是急事吧。我让宫女替我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之后,又示意宫女满上,根本没理会其它三人的目光。
      “皇上,丫头今日第一天上朝,你都让她忙什么了,这么晚连饭也顾不上吃,回来第一件事就喝了几大杯茶。” 双鬓微白,面目慈祥,和老老头一样,他的正牌老婆也总是一脸的微笑,带着关切与和蔼,两人倒颇有夫妻相。此刻老皇后看着我这狼狈的样子,声音里微有嗔意。
      “皇奶奶。”我又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用衣袖抹了一下嘴巴,这才舒坦些道,“月儿第一次上朝,人都还不认识,能忙什么啦,最多是听听看看,心里学习。”
      下意识地,我没说读奏折的事,我想或许老老头不想别人知道他年老易累,可能视力也有些下降。而且我也没说,读奏折是最快了解修若朝堂现状的途径,也可以对修若国内目前的重事大事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果然,老老头闻言对着我点了点头。一旁云老头又适时开口:“父皇,您太宠月儿了,给了她这么多殊荣,会将她宠坏的。”
      云老头如是说,我听得汗毛一竖,差点一口菜卡在喉咙里下不去就咽气了。我抬眼看向老老头,貌似他与老皇后对我确实优待了点,我也很想听听原因,结果不说还好,一说老老头脸一板,破天荒声音里含着一股怒气道:“你还说,这么些年丫头都在龙曜,若不是朕跟你说,你就准备一辈子将她留在龙曜,一年看她三五回?”
      我张着嘴,手一松,筷子夹着的菜在距嘴巴五厘米处落下,恰好掉在饭碗中。搞了半天,原来是老老头将我“召”回修若,还不是云老头的本意啊!
      “父皇……”云老头的脸上第一次出现那种有些尴尬的表情,似有些惭愧,而且喊了一声,便没了后话。
      我的嘴巴张得更大了,手中的筷子也险些握不住。这太惊人了,云老头这张阴暗的脸上居然还能有这种表情——像是一个孩子做错事正被父母训话!但这神情也只有昙花一现,只一眼,他便又恢复如常有些深沉阴冷的神色。
      “好了好了,别说了,快吃饭吧。”老皇后慌忙打圆场,于是四人又若无其事地吃起饭来。席间倒也没再多曝内幕,可是我还是头晕了一下,一直以为是云老头将我劫过来的,原来是老老头的主意。那封公主的意思,也是老老头主动提出来的?

      吃完饭已是午时,我迫切想回自己的醉月宫好好补一下眠,于是向老老头老皇后行礼告退。正待走人,没想到云老头也适时起身告退,本来老皇后差了她的贴身侍女瑾香送我,云老头却开口留下瑾香,说是有他就行,我们便一道走出中宫。
      “没想到父王居然和韩家一样,站在龙羽煌这边,是因为他也是二皇子么?”没办法,我和云老头的单独对话从来都是火药味十足的。
      “龙羽煌?”他冷笑,并没被我的话刺疼的样子,“龙曜国谁当皇帝都一样。”
      我一惊,如果云府不是和韩家一样,那么小白那样做,难道是互相利用的一笔交易?小白想得到什么?云老头想把我送到修若,何必弄得如此复杂?
      “用这种方式带月儿回修若,父王不觉得亏了么?”
      “不用这种方式,难道让你跟那皇帝大婚么?”他转过头盯着我,我没回视,但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审视的目光。
      云老头竟知道那晚狐狸会拿那道婚旨征求我的意见!可是不止这样,如此不择手段迫不及待地将我劫出皇宫,难道狐狸那晚打算征得我同意之后,会在庆功宴上宣布那道婚旨?
      “大婚不好么?月儿终究得嫁人,即便现在身为修若国第一公主,最终亦不过还是一场利益联姻罢了。”如果云风是为了娘亲的遗嘱,用一种自以为对我好的方式让我远离皇宫,那么云老头这样做的目的呢?我本以为,我这样一个不被他看重的没名份的女儿能成为龙曜的皇后,他该乐见其成才是。
      他不语,我转过头看他,只看到侧面的那个嘴角微微扯出一个弧度,像是,正在冷笑。
      “醉月公主,在我身上加了这么大的一个筹码,父王的野心真不小,或者说,修若的野心,真不小。”我猛地惊醒,即便是老老头召我回来,但云老头对于我的处境与境遇,可谓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这样在狐狸宣布我们的婚事前大费周折地将我送回修若,还煞费苦心的让老老头封了我做公主,很显然,他不满足于我只是龙曜的皇后!那么他这样做的目的,是因为我有更大的利用价值么?比龙曜皇后更吸引人的会是什么?我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醉月宫前方右转便是,我站在路口,对着云老头福了福身,“父王,月儿回宫了,父王慢走。”
      也不管他的反应,我说完便右转直朝前走去,直到进了醉月宫,直到夭夭扑到我身边,用鼻子蹭了蹭我的脸,我才突然懈气般,抱住它脖子,蹲下身,夭夭也配合地坐到地上,我将脸埋在它的长金毛里,好半晌才调整好情绪。

      第二天上朝,依旧没人对我任言官一职进谏啥的,想起上回在天青,天青王认了我做女儿封了我为公主,进谏的人一批又一批,好些天才消停,而我在修若,从上次被封公主,到这一次的任职言官,至始至终都没人明着进谏反对,看来老老头这皇帝,当得是相当相当的成功。
      不过我亦明白,或许大家只不过表面上平静接受这一事实,心里却是不赞成的。
      待得第三天上朝的时候,我已能一眼识得修元殿里的那些官员。老老头让我读奏折这一招很管用,我不仅记下了那些官员的名字、职责,更对他们现在的工作现状有了大概的了解。
      “皇爷爷,这张奏折是孙奉常请旨秋祭的事。”下了朝,我依例呆在老老头身边,替他看奏折,我已经从最初的按部就班一字不差的读奏折,到了现在看完奏折后归纳一下内容说给老老头听。三天来,我越来越明显地感受到老老头的身体真的不算太好了,人前精神,人后疲累,而且视力有退步的迹象,自己看一会儿奏折,必是要休息一会儿的。
      “秋祭?就按老规矩来。”老老头抚了抚额头,第一时间答道。
      “依例照旧。”我边说边在奏折下批复。哎,忘了说,从今天开始,不仅要看奏折,读奏折,我还要替老老头写批复了。修若国一年春秋两祭,春祭五谷丰登,秋祭国泰人安,这都是几百年的规矩了,真搞不明白这样的事儿为啥还要专门写张奏折上来,这不增加老老头的工作量嘛。
      我坐在书桌左侧,将批好的奏折放在左边,伸手又拿了张奏折过来,仔细查阅。
      “呃,这张奏折……”我看着手中的奏折,一时有些无语。
      “怎么了?”
      “呃,皇爷爷,这张奏折是张太仆奏请向叶苍换取名驹千里白驹,然后以此配种,试验改良我国马匹品种等相关事宜的。”汗,听说过叶苍闻名天下的宝马千里白驹的种种风采,但牵匹马配配种这种事也要正正经经严肃认真地写上一份奏折么?这么上纲上条的,到时候若你配出个螺子来,看你怎么办?
      “丫头今日初几?”老老头倒没我这么愤愤不平,却突然问了个这样的问题。
      “初十,八月初十。”我本来也不知道这日子到底过到猴年马月了,这也是自从上朝开始,才又记起了日子——因为这关系到休假睡懒觉的问题!
      “让他等几天,叶苍的千里白驹应该已经启程了,不必特意跑上一趟。”
      啊,老老头这话什么意思?我心里嘀咕,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照他的意思在奏折下写了批复。
      “过几天,叶苍的使者就该到了。”他似喃喃自语,我却听得清清楚楚。
      叶苍的使者?我抬头看老老头,将刚才那份批完的奏折放在左侧,不明白这时候叶苍的使者来干嘛?不过老老头没再多说,我亦不好意思细问,反正到时候人来了就知道他是何来意,我如今就在老老头身边跟着,前朝的一些事,大多数都能第一时间了解掌握。
      回到醉月宫,刚吃完午饭,便见侍女衍儿在房门口回话说内监总管大人拨了个人到醉月宫,这会子亲领了人求见。
      我乏乏地斜躺在软塌上,一边把玩着夭夭的长金毛,一边淡淡地道:“该走的赏,该留下的领过来瞧瞧。”
      不消一会儿便有脚步声轻轻传来,我安抚了一下夭夭,抬眼看来人,他微低着头,三十左右的样子,白白净净,看起来倒挺老成。
      “奴才王安,给公主请安。”满满当当一个礼。
      我心里一惊,想起前几日收到的那张神秘纸条,直觉地坐起身,仔细看着眼前的人,王安,他便是王安?
      “起吧。”我压下心中疑惑,闲闲地问道,“之前是在哪当差的?”
      “回公主,奴才之前一直在修仪殿当差。”他依旧躬身回话,从始至终都没抬过眼。
      修仪殿?那不是老老头平时摆家宴及设宴招待贵宾的地方么?他说“一直在修仪殿当差”,以他的年纪,应该有不少年头了,如今他被调到我宫里来,是谁的主意?从修仪殿调到醉月宫,他又是在修仪殿当了这么多年的差,并不容易。这样一个人,站在我的立场上,真的可信?
      “衍儿,你领着王安下去,好生安排一下,以后他便在我跟前侍候了。”
      “是,公主。”
      两人退下,我又靠回软榻懒了一会儿,想着上次的那张素笺,想着刚才的王安,该不会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吧?且不管王安是谁费苦心安插在我身边,但料想至少不会是老老头的人。把他安在我身前,应该会有用。
      而且凭感觉,我也不认为王安会是云老头安排过来的人。且不说云老头和老老头一伙,按云老头的行事作风,若要在我身边安个眼线,自也不可能会提前通知。
      接下来的几天,我细细观察了我周围出现的那些人,不仅在朝堂上张望,还有意到各个宫里窜了一下门,一时也找不到那张送纸条的人。他是何身份,又是站在哪种立场上,我一概不知。而狐狸和曦岚两边依旧没有消息,其实还有云风这个哥哥,也音信全无,夜风依旧消失,清林就更不用说了,我看着夜幕一点一点落下,在心里叹了口气:你说这叶苍使者不会狗血的来和亲吧?如果真是那样,我该怎么办?这偌大一个皇宫,谁是靠得住的,那个王安?
      和亲这个问题深深地困扰了我,于是在连续几夜睡得不安稳的情况下,这日清早起来我便觉得有些头疼脑热的了。不过虽然身体微不适,但我依然坚持上早朝,下朝也还是担任老老头秘书的工作,只不过说话的声音比平常小了许多。回到醉月宫只喝了点清粥,便躺到床上休息去了。
      不一会儿却来了两个御医,说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我颇觉意外,这一早的头晕脑胀,难道老老头尽看在眼里?看在眼里也不让我提早“下班”,明明很没人性,回头却又找了两个御医来替我看病,又显得格外有人性,真矛盾!
      两御医对着我“望闻问切”了好一阵子,额头冒汗的出去写了药方及注意事项,然后便出门向老老头回报去了。当然,他二人额头冒汗自不是因为我的小病,而是怕了夭夭——从他们还未进门便开始怒吼外加张牙舞爪的修若圣灵兽金夭夭同学。
      又不一会儿,我的醉月宫里抬进了N多的珍贵药材,统统都是老老头吩咐了要我好好补身子的。我满脸黑线地瞄了眼那一大堆东西,心想当饭吃还能吃上半个月呢,当药吃不是要吃上一年半载的了?
      大概晚饭时分,老老头居然亲自过来看我,听御医汇报说是秋寒受了点小凉,并无大碍,老老头这才斥了那几个宫女太监几句,嘱咐了好生照顾我,又急急地回去了。
      晚餐依旧是清粥,衍儿端来的两大碗药我只一闻便偷偷让王安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倒掉了。本就没啥病,晚上早点睡就行了,吃那苦药干嘛?如此这般,几日之后我又是生龙活虎一条好汉了!
      这日下朝,我正替老老头读奏折,陈寿躬身进来,走至老老头身边就是一阵耳语,我一字都没听清,便见老老头起身,然后边往外走边道:“朕有事,丫头今日早些回去吧。”
      我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奏折,慢腾腾起身,然后蘑菇着往外挪,心里却是好奇得不行,不知发生什么事了?老老头也不透点内幕,真是枉为我是他跟前的大红人了。
      下午的时候王安终于探回来第一手资料,说是叶苍的使臣已经到了皇宫,向老老头献了好几匹千里白驹外加一堆叶苍土特产。叶苍的宝马名冠六国,其余五国皆是垂涎不已,只是叶苍是六国中国力最为强大的,再怎么垂涎那也只有羡慕的份,所以这回老老头喜得宝马,当场龙颜大悦。我听王安巨细无遗地讲着这些,撇了撇嘴,心里嘀吐:老老头整天都笑眯眯的,他的龙颜天天都悦的,哼。
      “王安,可有听说这次叶苍使臣来访所为何事?”我斜躺在软榻上,一手摸着夭夭的长金毛,随意问道。唉,其实这个问题才是我想问想了解想知道的。
      他第一次抬眼迅速往我这边看了一脸,眼里倒依旧平静,开口道:“奴才不知。”
      “不知?那就先下去吧,有什么消息,直接来回话。”我依旧斜靠在软榻上,对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这次叶苍使者来访,弄得可真神秘啊,老老头自从那天说叶苍使者会来之后,便再也没提过这事了,我也不好意思细问。现在人也到了,那使者的目的却还是一个谜。不过只要不是和亲就好了,别的啥都好商量,嘿嘿。
      左思右想,心里还是放不下的时候,我便让衍儿替我简单地梳洗了一下,换了身衣裳,就巴巴地跑去中宫了,希望能在老皇后那里探探口风。若说老老头他们既不同意我嫁到龙曜,或者说既不满足我仅仅是龙曜的皇后,那么被嫁去叶苍倒是很有可能的。叶苍可是强国啊,而且听说叶苍的男人都野蛮,若真这样,真是太不幸了,555。
      “月儿给皇奶奶请安。”我行了个福礼。
      “快起来吧。”老皇后扶了瑾香的手,刚从里屋出来,见我行礼,忙拉了我手,我顺势起身,替下瑾香,扶着她就座。她示意我也坐下,这才继续说道:“丫头,御医来替你复诊,你怎地就将他们赶出来了?”
      “皇奶奶,月儿早就没事了,御医把不把脉都一样啦。”其实今日午饭后那两御医过来的时候我刚好在想叶苍使者的事,刚好想到了和亲的种种可能性与概率问题,这内心万般纠结痛苦的时候他们跑来替我把脉,我哪有心情啊,两句话就让衍儿打发了他们走,落得个清静。甫一说完我便发觉老皇后看着我的眼神微嗔,忙撒娇道,“皇奶奶,您原谅月儿,也饶了那两御医了吧。您不知道夭夭对那两御医有多凶狠,他两人上回是提着胆来提着胆回,明明是秋天,可那脸上的汗珠子就像下雨一样,脸色那叫一个差,说话都哆嗦,倒像是他们病了一样。这回听说站在醉月宫外的时候就已经双腿打颤了,进来还不自己先晕倒?”
      我话音未落,老皇后便轻笑出声,佯怒地瞪了我一眼,又微摇了摇头,嗔怪道:“鬼丫头,明明就是你自个儿不愿见御医,倒说得是他二人的不是了。”
      “皇奶奶,这也不能怪月儿,您不知道上回御医一看,您和皇爷爷派人送来的东西,都快将我的醉月宫堆满了,都还放着呢,今日御医来看,末了说一句什么体虚气虚啥的,您再一送,晚上我就得躺在灵芝上,三餐啃人参了!”
      老皇后又笑了,边摇头边叹气道:“真真没办法,什么事经你这丫头的嘴说出来,都能逗本宫开心。罢了罢了,也不知你皇爷爷怎么想的,你这丫头在朝堂上说话不会也这般使坏吧?”
      我忙无辜地摇了摇头,然后欲言又止,最后低头黯然。
      “丫头可是有心事?”老皇后果然如此问道。
      我又摇了摇头,讪讪笑道:“皇奶奶,没有的事。”
      “丫头的心事,可是与叶苍使臣的来访有关?”她拉过我手,包在自己的掌心,紧了紧,又松手放开,一手轻拍了拍我的脸颊,叹了口气。
      我抬头看她,视线忽然有些模糊。穿来这里近两年,呆在这里两月多,眼前的人儿,算是唯一一个我真心愿意在她身边陪她吃饭聊天的女长辈,在云府自不必说,到了天青,碰到的那些女人,遇见倒不如不见。
      “皇奶奶,我……”我用力地眨掉眼中的泪意,话一出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皇家女人的宿命,我心里明白得很,不是想反抗便能反抗得了的。在这里,唯有印象的似乎只有天青的三公主天槿瑜反抗婚事成功过,她有母妃德妃娘娘求情,而且她的婚事,并不是两国之间的和亲。若叶苍此次真来和亲,若抓我回修若,还给了我别人羡慕不已的尊宠就是为了这一刻,我想反抗,需要付出多大代价,我自己都不敢想象。
      “丫头,你虽然来得晚,但本宫真心疼你,其实你皇爷爷也是,你要相信他。”
      我低头,就算你们真心疼我,也会用自以为对我好的方式替我找一门在你们看来幸福美满的婚事,何况以目前的情况,你们必是不会同意我嫁给狐狸的,我能相信老老头么?
      “皇奶奶,我才来,才与皇爷爷和您相认,月儿不想这么快离开你们,月儿舍不得。”怎么说着说着就好象叶苍的使者就是来和亲的一样,大汗!
      “还没影的事儿,丫头就别担心了。”她摸了摸我的头,安慰地笑笑。
      现在没影,估计撑不了多久就会有影了。我也淡笑了笑,老皇后能这样说,我就该知足了,她再疼我,毕竟我们不过相处两月多,我是不能死缠烂打哭求什么的。
      “皇奶奶,都快晚膳时间了,月儿先回去了吧。”我边说边行了个礼,时候不早,是该回醉月宫了,顺便再问问王安,可有新的消息没?

      老皇后自是没再挽留。直到第二日下朝,我都没彻底弄明白叶苍使臣此次来访的目的。下朝之后,老老头由于要陪叶苍使臣,所以早朝后的奏折时间今日暂时搁置。老老头虽破例让我上了早朝,但这种关键时候,我这女子的身份,还是被他想也不想地排除在外了。
      照例先去老皇后那里请安,却意外遇见了太子伯伯。我对着两人分别行礼,本想请完安第一时间撤退,却没料到老皇后竟开口留下了我。
      “本宫昨日说你将御医赶了出来,你皇伯伯说,肯定是丫头你啊怕喝药。”老皇后示意我坐下,聊家常一般开口。
      我侧过脸看太子伯伯,他一贯的儒雅华贵,笑得亲切,一个有魅力的中年大叔啊,不过我是见过年轻帅哥的,自不会被他迷惑,于是转回脸朝老皇后讪讪笑道:“皇奶奶,哪能有人爱喝药啊,再说那药比黄莲还苦,月儿喝一口是一口,每次喝完,都是一脸的折子。”
      末了我又加了一句:“皇奶奶,这种糗事您也跟皇伯伯说,以后月儿看到皇伯伯,还能好意思?”
      “母后,婉茹也喝不惯那些苦药,只不知江御医用了什么法子,总能将那些药变甜,而且闻起来没那浓浓的药味。月儿这性子倒和婉茹相像,依儿臣看,以后月儿的身子,便交给江御医照料吧。”太子伯伯看着老皇后,这番话说得自然而又亲切。
      对了,婉茹是太子妃的闺名。
      “本宫昨日想了一下,也是这个意思,丫头,这回你没话说了吧?”
      哎,老皇后你都这样说了,我除了点头还能怎么办?可是心里那叫一个怨念啊,这太子伯伯来历不明,不对,是来意不明,虽说每每看到他和云老头都是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也没听说修若前朝有党派之争,更没发现他们两兄弟不和或暗中较劲的蛛丝马迹。可是我想这种相安无事一家亲的表像,是因为他两兄弟伪装的好,他是太子,他的女儿都还没封公主呢,我是他二弟的女儿,王爷的女儿,倒成了第一个有封地的公主,他能不介意么?而且老老头明明野心不小城府很深的样子,这野心如果不干掉他大哥,永远只有做王爷的份。可是难道云老头不介意这点,难道云老头的野心是放在了其它五国上?
      江御医,江御医,看来不保险啊!
      我的专属御医就这样被敲定下来了,我虽不乐意亦没办法,只得自己多留个心眼。回到醉月宫恰是午膳时间,饭毕那个江御医便奉命来替我检查了。我虽喝住夭夭,但对于夭夭的惊人怒吼,江御医倒比前天那两人镇定多了,而且把了脉,倒像是个实在人,说是身子早已恢复,无甚大碍,末了还说我身子本就好,那些个补药不喝亦无事。
      我一听乐了,一时忘了他是太子伯伯派来要小心提防的,咧着嘴顿时看他顺眼不少,嘱了衍儿打赏,并让她亲送了江御医出宫,然后躺到软榻上休息。
      不知不觉在软塌上睡着,梦境纠结,我陷在一个未知的迷阵中,想逃离,却不由自主的被引着向更深处走去。前面隐隐似有亮光,我一路向前跑,对着那亮光,想冲出这迷雾,脚下一绊,跌了一跤,只觉得整个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都疼,竟似爬不起来。突然眼前大亮,我一手捂住眼睛,从指缝往前看,不远处一个金色的影子背对着我,我想叫,出不了声,想跑过去却又动不了,亮光愈来愈强,那背影似想转过身来,我猛地睁眼,想看得更清楚,却见夭夭站在软榻边,正探着头看我,金色的眸子离我不到二十厘米。
      我一惊,直觉地从另一侧翻身下软榻,这才发现天色不知不觉已暗了下来。我起身,朝夭夭心虚地笑笑,真是的,反应太快,警觉性太高,我都看到夭夭眼里的那抹受伤了。
      “啊,晚上了啊,夭夭吃了没?”我佯装才发现天黑,还特意跑到门外看了看,回身对着那只金毛大怪物狗腿地陪笑建议道,“好饿啊,马上命人准备晚饭,夭夭,今天我喂你吃吧?”
      它没理我,蹲下身靠着软榻坐下,眼睛也不看我,随意的四处嗅嗅。我唤了衍儿准备晚膳,犹豫了一下,良心不安地走近夭夭,可是赔笑逗了它半天,它抬头鼻子朝天摆起它圣灵兽的架子来。我怒,看着几个宫女端着盘子进来,忙起身从她们手中抢过一盘酱大骨,然后拿起一块,朝着夭夭的方向挥了挥。
      这圣灵曾果然一点骨气也没有,看到吃的别扭也不闹了,哼嗤哼嗤地爬到我脚边,金色的眸子热烈地看着我。哎,算了算了,都给它吃吧,我将一盘酱大骨放在它跟前的凳子上,任它吃个痛快。其实夭夭没有骨气也是可以理解的啊,你要知道这两个多月来,夭夭被我逼着啃了不少蔬菜和水果,每餐的肉食量呈递减状态。我一时太无聊,又见夭夭长得肥,所以为了夭夭的饮食规律营养均衡,就给它搭配了无比美容与科学的营养餐。想当初它不肯吃蔬菜我狠饿了它几顿,事实证明,再骄傲的人也只能在现实面前屈服,谁能临饿死了还嫌面包太干馒头太淡?
      吃完饭,带着夭夭在醉月宫小花园里溜弯的时候,顺道让王安去修仪殿探了探。他之前不是一直在修仪殿当差么?这时候我想知道叶苍使者的事,他就是最好的人选了。
      临睡了他才回来,带来的消息却是明日一早叶苍使臣便起程回国,如此的匆忙。不过我却因此睡了个好觉,估计梦中也是咧着嘴巴的,清早衍儿唤我起来的时候都觉得嘴巴有些酸。这下好了,叶苍使臣滚回国了,啥和亲的事一点风声也没听到,那就肯定不会有这样的人间悲剧发生了,我依旧是我的醉月公主,没事的时候上上早朝当当言官,娃哈哈哈。
      唯一的失落,便是关在这皇宫里,至今无法与外界联络。许是夭夭的关系,竟连夜风也一直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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