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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琵琶 ...

  •   李伯庸突然的出现扰乱了赵期期的思绪,他说他心悦于她,期期分辨不清真假,每每想到这儿,心总是突突狂跳,她也看不清自己的心意。过了几日,苦思无果,期期决意将此事放在一边,她来大梁的目的一日不达成,自己的私情一日不考虑,免得将成为影响自己的软肋。可一旦安静独处时,思绪总飘到了李伯庸身上,脸颊泛红。

      兴许我对于他还有用处,可能还与阿娘有所牵扯,切不可把他的话当真,期期这般想道。

      南汉有一位乐师擅琵琶,时常一人一琵琶云游四海,从无定所。顺德王好琵琶世人皆知,此番听闻他来到大梁,亲自出门找寻,机缘之下巧遇乐师,邀请到王府礼遇有加,命府中歌伎乐师向其讨教乐理,陆翕本人也虚心求教,时常一聊便是两三个时辰。

      陆翕依旧日日去期期院里用食,偶尔还留宿,不过陆翕睡榻上,期期裹了被子睡地上。每到深夜,期期已酣睡,陆翕默默地看着她睡去的容颜,月下白玉般的肌肤,天然去雕饰,似一幅美人图,美极。陆翕大可不必天天过来,只是鬼使神差,不自觉就来了,有时走到了期期的院里才反应过来。府里众人也都习以为常,只道期期国色天香,能教殿下神魂颠倒,但个中缘由,陆翕也说不清。

      十月初七乃陆翕寿辰,府中按例宴饮。乐师被邀为座上宾参加家宴。

      酒过三巡,府里歌伎献歌舞,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哉妙哉。顺德王果然将风流皇子的名号演绎到位,连府里的歌伎都如此出众,看来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赵期期坐在下首,并无在意歌舞如何弹奏如何,只沉浸于品尝美酒之中。

      赵期期好饮酒,且从未喝醉,在荆南常饮岭南灵溪酒,东都公爵富贵人家时下流行烧春,期期偶尔饮一壶,觉得实在一般。今日家宴上的是石冻春,香郁醇厚,一斗十千钱,乃酒中极品,常人享用不到。这么好的酒,期期当然要好好品尝,至于歌舞,实在提不起她的兴致。

      待一曲歌舞毕,南汉乐师起身,向陆翕拢手下垂一拜:“沈某愿弹奏一曲为殿下和诸位夫人助兴。”

      陆翕连忙起座为他摆椅并送呈乐师的五弦琵琶。

      乐师已过不惑之年,通身一派风流气韵。在场无不敛容静候,乐师坐下后转轴调弦片刻,一声铮响划破长夜寂静,赵期期亦被吸引目光,不知是酒的缘故,还是乐声挠人,期期只觉得情动满怀。乐音忽而婉转低吟,忽而高亢悲歌,教人不可思其他不能念其他,全副身心只托付在这几根细弦之中。

      曲罢,宴上已有低泣之声,陆翕起身再拜:“先生好技艺,吾佩服之至。”

      沈乐师略一点头,便回座饮酒。

      待所有人还沉浸于方才的妙音之中时,媵妾霍氏开口道:“妾曾闻,荆南国好乐,不知昭惠夫人何如?”

      “荆南确实好乐,然妾不善音律。”期期直截了当地说道。

      “昭惠夫人谦虚了,谁不知夫人在荆南地位尊崇,必然自小有乐师教习,就算没有,耳濡目染之下也必定弹得一手好乐。”霍氏的目的不言而喻,时下贵女皆以研习琵琶箜篌等器乐为时髦,大多数都能弹奏一二,期期虽然于荆南王室中长大,然无父无母自然也无人在意她这么一个寄养的娘子,又因她不喜器乐,故从未认真学习过。霍氏并不知期期不会乐器,只是沈乐师刚奏完一曲天籁,有如此珠玉在前,任何弹奏都会变得索然无味。霍氏不过想让期期丢些颜面,只是期期不明白,她与霍氏并无交集,何以如此为难她?

      此时陆翕也饶有兴致地望向期期,见期期不为所动,有些不悦,遂开口道:“夫人不妨一奏,恰好能让先生评点一二。”

      期期无奈,既然顺德王已经开口,她不弹也得弹了,把心一横,豁出去了。

      “那么妾也弹一曲琵琶吧。”期期道。

      期期于中间坐定,婢女送来琵琶,期期也不调音,气定神闲,右手拿拨片,信手往下一划,弦音刺耳。而后,期期似乎完全沉浸于琵琶声中,然在场诸位无不瞠目结舌,弹出来的声音不成曲调,毫无指法可言,仿佛小儿胡乱弹拨。

      陆翕手握酒杯,一时也忘了放下,就这样悬在半空,震惊非常。突然想起之前他问过她会弹什么器乐,她回答不甚精通,当时陆翕以为这不过期期自谦之词,没想到还有所夸大了,这何止不精通,根本就是不会。好笑的是,期期沉醉其中,仿佛弹奏出的是弥弥天籁。

      曲毕,期期起身向陆翕行礼,款款走回坐榻,丝毫没有窘迫之态。

      众人皆不知如何反应,霍氏更是无措,弹成这样也无需她多言了,原本还想等她结束可以羞辱一番。只是如此一来,倒也就不好开口评论她的技艺如何,毕竟,毫无技艺可言。
      许久,沈乐师朗声笑道:“昭惠夫人实在有趣!沈某佩服,佩服!”

      陆翕也回过神来,尴尬一笑,说道:“夫人弹琵琶,还真是别有风味…”

      期期大方说道:“多谢殿下赞誉。”

      赞誉?何来赞誉?陆翕顿感无奈又觉得好笑,这小娘子还真有些意思。

      “娘子娘子,你这招可真绝!”回来快半个时辰了,妙安仍在讲这件事,“不管你弹得多好,也好不过那个沈乐师,最后总还是会被嘲笑一番。娘子你胡乱弹一通,她们倒没有了主意!”

      “我确实不会。”期期毫不在意地说道。

      不过,霍氏的突然发难引起了期期的警觉。事出必有因,而且,期期有预感,还会有事情发生,需得步步小心谨慎。

      是夜,王妃陈氏为陆翕宽衣伺候就寝,见陆翕面含笑意,便问道:“何事能让殿下如此高兴?”

      陆翕被她一问,回神道:“不过想到那赵家娘子,着实是胡闹啊。”

      陆翕这话看似责备,可脸上笑意不减。陈氏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殿下,自上次赵家娘子擅闯东北院之后,妾安排了婢女家仆日日盯着她,绝不会再出岔子。”陈氏说道。

      陆翕听罢,肃然不言,只盯着陈氏,许久方道:“夫人费心。”

      若赵期期真是李伯庸的人,那恐怕他利用歌舞坊暗递消息之事她早已知晓。可李伯庸甚是看重她,不会让她孤身犯险,将她放在顺德王府里必然不是让她当一个探子,若陆翕没猜错,应该是赵期期自己有什么目的要进梁宫,而后被李伯庸搅了局,进了王府。无论是何种可能,赵期期都没有理由要探听他的秘密,且那日之事,期期明显不知情才会贸然出现。

      陆翕担心的是,除了王妃之外,府里究竟还有谁知道他的秘密,他苦苦排查许久,当日之事矛头依然指向王妃,若真是如此,就要早做打算,不知轻重的人留着只会坏事。

      天渐渐凉了,立冬将至,王妃陈氏赐各院锦帛裁衣。王妃为期期送来穿枝大丽花和碧青压纹两匹锦缎,妙安和期期研究了样式就交由绣奴制衣。

      “昭惠夫人安。”董氏捧着一碟红绫饼来见期期。

      “阿姊安。”期期年龄最小,故皆称董氏为阿姊,“竟是红绫饼,中秋早已过去,眼下也已经入冬,阿姊怎有红绫饼?”

      “谁说红绫饼只有中秋才可食得?我今日无事,想同你说说话,就随手做了些带来。”边说边拿了一个递给期期。

      顺德王府中,董氏待期期最为亲切,大约是因为她出身低贱,想找个依靠吧,期期正得殿下看重,是个好人选。董氏出身吴越娼妓坊,而后辗转至东都乐坊,因其舞蹈身段一流,被陆翕看中带回王府,做了侍妾。孺人虽为下妻,但也是士族家里出身,公爵之媵也皆出于正经人家,唯有侍妾地位卑微,一生无所凭仗。期期有些同情董氏,故也特意表示亲近。

      二人相谈甚欢,一婢子前来回话:“东院霍夫人瞧见了夫人您的大丽花锦缎,说是她素来就爱大丽花,还望夫人割爱,她愿将她的锦缎献给夫人,并送上阗青白玉一块给您做首饰之用。”说毕呈上玉石。

      期期取玉置于掌心,果然温润坚密,盈透纯净。

      不知霍氏打什么主意,期期思忖片刻,便应下:“既有好玉,那便将大丽花缎子送予霍夫人吧。”

      婢子应声退下。

      董氏担忧道:“霍氏不怀好意,夫人多加小心啊。”

      “阿姊,我知晓的。”期期笑道。

      “霍氏怎的突然寻你的麻烦?从前她虽也跋扈,但不会轻易给人下绊子。”董氏面露疑色。

      期期浅笑未答。

      若只是一个霍氏便也就罢了,左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期期并不担心,让她不安的是,霍氏背后可有别的人欲陷害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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